“这张纸条,是从遥玉那里拿来的?”
“……”唐阿蒙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脸色变化,“你看出来了?”
“十二堂出来的人,哪有轻易能叫人辨出笔迹的,不过是因为方才暗卫来报,遥玉先才曾经去过书房那头,而你又刚刚从她这里出来……”
百里瑭默了默,问她,“你早知道她在外偷听?”
唐阿蒙摇摇头,“出来的时候闻到一点味道,所以就过来看看。”
百里瑭似是低吟一声,“她果然还是赫连唐木的人……”
眼见阿瑭面色微深,唐阿蒙怕他对遥玉不利,忙补充道,“阿瑭你放心吧,她信还没飞出院子就被我截下来了,顺道还把她送信的鸟给打残了,她不会再做了。”
百里瑭微挑剑眉,“你是担心我对付她还是担心我跟赫连唐木过不去。”
唐阿蒙眨眨眼,可怜巴巴。
百里瑭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语气却是淡淡,“就算是为了义父的养育之恩,就算她做了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我也不会留难于她,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做。”
唐阿蒙再次眨眨眼,这次却有些亮汪。
“再者……当年出事的时候义父丢下自己的亲生女儿救了我,才让她流落在外,今日她为赫连唐木办事,间接也有我的部分责任……”
百里瑭说到这里,见唐阿蒙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杏眸内流光闪烁,百里瑭几乎被她眼底的光闪中,“怎么?”
唐阿蒙眯了眯好看的大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就喜欢阿瑭这种责任感乱颤的样子。”
百里瑭微微挑眉,眸底琥珀微深,唐阿蒙又嘿嘿笑了一下,迅速看一眼周围,然后猛地凑了过去,揪住百里瑭的衣襟,踮起脚尖,果断迅速地在他唇上重重么了一口,这回就是实实在在的偷腥猫了。
百里瑭先是一愣,再看清她那明显偷乐的模样,原本明淡的眸子骤然一沉,不等她脚跟落地,瞬间长臂一捞,倾身再次贴上那尚未远离的甜软,顺势将刚刚那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变成深吻。
遥玉正准备出门的步子堪堪顿在门口,看着不远处拥吻的两人,面上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默默转身回院。
站在院墙边处,遥玉呆呆站着,稍稍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她绣工不好,上面的梨花是娘亲亲自给绣的。
刚才百里瑭和唐阿蒙的话她都听在耳中,其实,他说对自己有间接的责任,可她从来不曾觉得那些流落在外的日子有多苦,甚至于,她还有些庆幸和感激。
庆幸流落在外,因而遇见了那个人。
感激在她流落在外的日子里,他替她尽全了侍奉爹娘的责任。
她对十二堂并没有任何的留恋,她留恋的从来只是……
公子。
她说唐阿蒙两面难全,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是风平浪静,遥玉身边又多了一名侍女,百里瑭虽说不会留难她,但是也不得不谨慎小心,那是关于卑族的大事,决不允许有任何的差池。
碧王妃犹无所觉地打点着百里瑭和唐阿蒙大婚所需要的东西,因为阿蒙没有本家,渊皇早就将阿蒙的婚事交给敬妃安排,碧王妃又当婆家又当娘家地也跟着一道布置安排,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
“阿瑭,我们是要拜完堂成完亲再走吗?”唐阿蒙彼时正坐在书房内,百无聊赖般的踢着自己的裙角,百里瑭从书案前抬头,只道,
“原意,我更希望在所有族人面前与你共谐连理,只是那势必还要花上许多的时间。”百里瑭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笔搁到笔托处,起身走到唐阿蒙的跟前,不无戏谑地补充,“不过你若心急想要做我的王妃,这半个月之内顺利成婚也是可以的。”
唐阿蒙闻言飘起大眼,“你才心急!你全家都心急。”
百里瑭凤眸轻挑,俯身,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顺势接下她的话头,“你说得对,我比较心急。所以我们还是先拜堂吧。”
唐阿蒙眨眨眼,“现在吗?”
百里瑭瞧她那副“我随时做好准备”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颊,“果然还是你比较心急。”
他重新站直身子,施施然般补充,“娘已经命人仔细算过,七天后就是好日子。”
杏眸眨得更亮,“七天后?”
“不然你以为,敬妃娘娘和母亲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是为了什么。”百里瑭默了默,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皇上封你为公主,虽有拉拢也有间接监视的意思,现在的你要出国都恐怕不容易。”
“上次我们就出去过。”
“那是因为我陪着你。”百里瑭说,“而且,途中还有皇上的人一路暗中跟着。”
唐阿蒙张了张嘴,她居然没发现。
“若是你我成婚,皇上对你的戒心也可放低不少。”百里瑭说着,指腹轻轻地抚上她的颊,动作亲昵而轻柔。
唐阿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倒是,结婚后我既又可以住回百里府了,最近拓跋肆越来越嫌弃我了,我在太子府快没有立足之地了。”
唐阿蒙说得可怜巴巴,半点不提自己好几次半刻意半无心地打断了拓跋肆和云七亲热的事。
“那半个月后,我们要怎么离开?王妃娘娘又要怎么办?”
百里瑭道,“届时我会寻个剿匪的由头出城,到时只要我在混战中意外丧命,皇上便不会去追究百里府,这世上自然也不再有百里瑭这个人。”
“可是人家不是说‘冬冷不远征’么?都说冬季是非战期。”
“若是有一方匪寇闹得太厉害就得出。”
“你怎么知道到时候就有一方匪寇闹起……来?”唐阿蒙那最后的“来”字,在见到百里瑭那若有深意的双眸时微微一顿。
阿瑭,该不会是……
就像百里瑭所预料的那般,五日后,国都传来北海沿岸海盗为患的消息,过去占据北海的义盗船队忽然劫起了良商。
渊皇听到这一消息不以为意,“冬日歇兵,若是为了区区海盗便大冬天地从国都派兵前去围剿,传出去只怕连夷国的都得来笑朕。”
这件事便被就此揭过,百里瑭不急不躁。
国都依旧一派祥和热闹,尤其是尤阳公主与百里王爷的大婚逼近的时候,国都街头巷尾所谈论的便是这一场大婚。
要知道,百里王本来就是渊国史上的一个神话,自建国以来,又有那位公侯能从侯爷被封到外姓王,更枉论其相貌气度无一不是举世无双,国都上下皆是女子倾心,男子羡妒。
这样的一个人,再加上前国都话题人物的假郡主,两人由假兄妹变为真夫妻,不管哪里都充满着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性。
只是在这喜庆热闹的背后,隐约又似藏匿着某些波涛暗涌。
唐阿蒙看着自己房中堆满的各种待嫁的喜庆之物,摸着鎏金玉底的杯子,恍惚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临月进来的时候便见她摸着杯子发着呆,忍不住轻笑,“瞧公主这恍惚的模样,明日大婚的时候可不能这样恍恍惚惚了。”
因为唐阿蒙身边只有一个含霜,虽然有太子府的奴婢帮持,但是身边的随嫁到底太少,拂叶听说这事,便做主让临月过来太子府帮忙,拓跋肆知道这事,倒也没说什么。
眼下,他巴不得立即将这个碍眼又碍事的“大灯笼”送走。
“我恍惚吗?”唐阿蒙问。
临月再次轻笑,“但凡女子初嫁,紧张恍惚那都是常有之事。”
“可我不紧张。”唐阿蒙说,“我只是感觉吧,气氛不太对。”
临月一听倒是新奇了,“这举城同庆的气氛,还不对吗?还是说,公主嫌太热闹了?也是,自打婚期定下,国都内关于你和百里王爷的各种话题不断,确实也太聒噪了点。”
“我不是说这个。”唐阿蒙努努嘴,“我就觉得要出事……”
唐阿蒙这话一出,临月连忙取了帕子给她擦嘴,擦完忙不迭的将帕子往地上一扔,嘴上忙道,“尤阳公主明日就是大婚,这些不吉利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我就是觉得……唔……”唐阿蒙话未说完已经叫临月一把捂了嘴,瞧着她面上认真的模样,唐阿蒙伸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嘴上移开,嘿嘿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不说就是了。”
临月见她答应,总算松了口气,转身,用两指捻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帕子,转身便要离开,唐阿蒙见状只问,“你准备把这条擦了坏话的帕子怎么办?”
“嗯……扔远远的。”临月说着,拈着帕子就出了门。
她刚一出去,含霜便进来了,唐阿蒙默了默,问她,“含霜,你有觉得最近外面有什么不对的么?”
含霜摇头,又问她,“怎么?”
“说不上来。”唐阿蒙默了默,又问,“我能去找遥玉么?”
含霜再次摇头,“碧王妃说了,新婚前不得往来,就算是未来的小姑子也不得见。更何况,你明日便要嫁过去了。”
唐阿蒙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一时郁卒。
两天前她曾经给她所在的十二堂毒堂传过令,按照流离交给她的方式,可是来自十二堂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当初十二堂的杀手撤回,她原以为是阿木让人撤了追杀令,所以到现在那个无戮的都没有出现,可是如今,她又隐约觉得不对。
毒堂的人接到她的传令没有出现,难道是因为十二堂里出什么事了不成?
而撇开十二堂的问题,唐阿蒙是真的觉得眼下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