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国皇帝派兵前来,将岛上原本的鲛人族赶回大海,又下派官员前来,将这里作为口岸建立海路殇城,而这殇城的名字由来更是玄妙!
据说当年鲛人族被赶回大海时,海面和岸边都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带着殇痛凄楚的歌声,像是诉说着所有悲痛的苦楚,他们整整唱了三个日夜,当时占领的军官称之为鲛人的殇歌,也因此将这里命名为殇城。
直到现在,偶尔还有打渔的渔人能听到海上传来的殇歌,但是近几个月开始,甚至有人听到城中夜里莫名会传来女子的殇歌,这所谓鲛人上岸,必有祸事。所以诸位若是夜里头真的听到殇歌,可千万别随意出门,指不定就碰上了鲛人索命被拉入海中呢……”
唐阿蒙和百里瑭最终住进了殇城内最有名的一间高楼客栈,因为地势原因,客栈楼上的房间能远远看到北海海面,百里瑭虽然不喜欢靠近海岸,但是远远地看一看海还是不错的。
打开窗户,海风伴着今冬的凉意扑面而来,远远看着浪潮打过石滩,海天在尽头处延伸成了一条线,仿佛那里就是天地的尽头。
正感受着那股开阔的肆意,吕云川的声音带着些微喘从身后传来,
“不愧是……呼,殇城最有名的客栈,这风景果然开阔,这房价也是相当的可观哪……像在下这样的贫民,若没有王爷如此慷慨,只怕连这门槛都进不来。”
百里瑭闻言转过身子,唐阿蒙已经干脆从里间跑了出来,张口便问,“找到拂叶了吗?”
吕云川咳了两声,慢慢道,“在下找到人的时候,她正绕着一处街铺来回跑着,依在下的经验所见,她当时应该是……正在迷路。”
唐阿蒙眨眨眼,“那人呢?”
吕云川笑了一下,“方才在下将人领回客栈时忍不住问了她一句话,她就忽然又没了踪影……”
“你问了她什么?”
吕云川无奈似的叹了口气,“在下只是问她,刚刚是不是迷路了。”
唐阿蒙闻言瞬间了然,笑曰,“拂叶又害羞了。”
吕云川和百里瑭同时一默,如果说之前对于唐阿蒙这个“害羞”的结论不予苟同,在经过路上这三日相处后,他们已经完全认识到,那个经常面无表情一脸清冷的女子,确实是会害羞的。
而她害羞的方式往往是——隐藏自己。
在百里瑭说服拓跋肆让他们兵分两路寻找如绒公主的下落陪唐阿蒙一起来殇城后,路上曾经不经意地问过拂叶,“既然知道如绒会经过殇城,那你大可自己去,何必非要拉上一个唐阿蒙。”
这话的结果是,拂叶从车内跳了出去,之后隐在暗处跟着马车跑了一天。
现在想想,拂叶非得跟着唐阿蒙过来的最大原因可能是……她根本不识路。
不止不识路,而且还是个路痴。
这也是她进城后擅自追着一个酷似如绒背影的女子离开后不得不让吕云川几人去大街小巷把人找回来的缘故。
“既然已经在客栈里那应该就没事了,晚点我再看看她藏哪去了吧。”唐阿蒙如是说着,他们这群人里,也就只有唐阿蒙有这个本事能准确地找出拂叶藏身的位置。
正说着话,少年从隔壁房间一路小跑过来,带着英气却依旧稚嫩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汪亮着似乎有些兴奋,指着唐阿蒙房里那大开的窗户,“阿蒙,海!我的房间也看得到海!”
唐阿蒙笑眯眯地摸着那可爱的少年脑袋,“海好看吗?”
“好看!”少年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唐阿蒙继续摸着他的脑袋,“那明天早上我们凑近点去看海好不好?”
“好!”
“不好!”
少年和百里瑭的声音同时响起,后者略显阴沉地盯着唐阿蒙,咬牙一般,“不许去。”
唐阿蒙叹了口气,“阿瑭你非要让案情重演么?”
说罢,干脆地转向吕云川等人,“我们明天去石滩边看海好不好?”
“好!”回答她的是不约而同的脆声应和,他不跟她去,自然有别的人陪着她去,偏偏百里瑭最受不了自己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只能无奈着再次被她的人海战术打败。
吃过晚饭不久,纪染就早早地躺上了床,想着养足了精神明天和阿蒙一起去看海。
略显兴奋的时候显然是不好入眠的,直到后半夜,纪染才迷迷糊糊地有了些许的睡意,正要睡着的时候,耳侧却好像听到一个远远飘来的歌声。
凄凄漓漓,透着悲伤和痛苦,纪染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时,夜里的海风带着明显的寒意顿时钻了进来,将房中的暖意吹走不少。
纪染裹了棉被凑到窗边,侧着耳朵细听了一会儿,那悲伤的歌声像是从海岸的方向传来,顺着海风飘到他的耳边,然后越来越近,飘入城中,飘过夜巷,在纪染的耳中唱得越发清晰,清晰得就像……
近在耳边。
唐阿蒙一早起床将自己收拾妥当,又拉着百里瑭一通拾缀,这才出门准备去找少年一起去海边石滩,刚一敲门,门却从外面打开了,唐阿蒙刚伸了脑袋,百里瑭便已经确定了,“他不在里面。”
屋里的暖炉已经灭了,窗户打开着,屋内一片冰冷,里头没有纪染的半点气息。
唐阿蒙只好去问掌柜的,掌柜的却说,“早上开店的时候并不见有姑娘说的那位小公子出去,或者我让小二的在这楼里再给姑娘找找看?”
唐阿蒙正要点头,拂叶却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手上拿着一颗瓷珠,清冷而直接,“在后门捡到的。”
唐阿蒙看到那瓷珠愣了一下,那还是皇城第一场冬雪后,唐阿蒙见天气严凉所以让人给少年做了一件厚裘氅,裘氅的领子用了她特意跟景山来的商人买的瓷珠点缀,正是拂叶手里的那颗。
她还记得少年拿到那件裘氅的时候特别的珍而重之,每次穿着都是小心翼翼的,更别说轻易把领子处的缀珠给碰掉了。
唐阿蒙默了默,有些纳闷,“哎呀怎么知道后门在哪?”顿了顿,又问拂叶,“你怎么也去后门那里了?”
拂叶默了默,转过身子,一闪身又没了人影。
百里瑭有些无言地想——这人该不会一早又在楼里迷了路吧?
眼见拂叶又玩隐藏,唐阿蒙却没心思去找她,转身回了哎呀的房间。
少年的那件裘氅不见了,床上的棉被散乱着,暖炉架边,青白小蛇还静静地躺在一个小瓮里冬眠着。
少年爱整洁,就算在木王府的时候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绝不可能不叠被子就走掉,更别说,就算轻白冬眠,少年也还是将它走哪带哪,如今既然把它就这么扔在房间里。
肯定不对劲。
唐阿蒙下意识地望向百里瑭,百里瑭显然知道她心里的猜测,脸色微凝,“昨夜我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掌柜的本在莫名,这会儿忽然脸色变了一变,“听闻昨儿夜里城里又传来殇歌!”
唐阿蒙疑惑,“什么殇歌?”
“那是鲛人族的歌,用来记悼亡人或抒发悲戚的。”掌柜的提到这个显然有些忐忑,“本来是海上才会传来的歌,但是近两年也有人在城里头听到,都说……那是鲛人上岸来索命的。”
“可是我昨夜什么都没听到。”百里瑭冷声打断掌柜的话,唐阿蒙也跟着点头。
掌柜的忙道,“两位不是殇城人可能不知道,殇歌上岸是近几个月才有的事,据曾和鲛人打过交道的海盗说,鲛人族的歌声是十分奇特的,什么年纪的鲛人唱的歌只有与他年岁相仿的人才能听得到,我之所以知道昨晚有殇歌传出也是因为我儿子听到了,他与小公子年纪相仿,所以我想着小公子会不会也是听到那殇歌,所以寻着那歌声就……”
唐阿蒙的脸色晃了一晃,百里瑭当即一记冷眸扫过,掌柜的委屈似的缩缩脑袋,只得向旁边那位姑娘安慰,“其实这几个月听过殇歌上岸的大都是和那位小公子年纪相仿的孩子,所以大家都猜测那上岸唱殇歌的说不定也是个鲛人族的孩子。既然是孩子,想必那位小公子也不会有危险。”
唐阿蒙睨他一眼,“昨天不见你说。”
掌柜的一讷,没辙了。
百里瑭见唐阿蒙低着脑袋,正要安慰,却见她忽然拉着他往后门的方向走,走到门口,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材质奇特透明如净的小瓶子来,他看到瓶子里装着透明的类似水的东西,正莫名着,便见唐阿蒙忽然将那瓶子一按。
嘶的一声,似是水雾般的东西忽然喷撒在空气中,落在他的手背处,是水。
唐阿蒙伸了脑袋在喷出水的位置嗅了嗅,然后拉上百里瑭就往前跑,“这边。”
百里瑭看着她走一段路喷一些水,一路拉着他走到了一处长街尽头。
“这是什么东西?”百里瑭忍不住问。
“之前哎呀被赫连靖的人掳走之后我在哎呀的洗澡水里加了一些特制的香精,不过味道很淡,撒上这个就能让哎呀停留在空气中的味道变得更清楚。”唐阿蒙说着又往左右的方向各喷了一点,然后拉着百里瑭往左走。
百里瑭仔细闻了闻,并没有闻到特别的味道,想来这种独特的追踪方法也只有唐阿蒙那比狗还灵的鼻子才办得到。
对面带着湿意的寒风吹过,百里瑭看着前面,这分明是通往海岸口的方向。
他想起昨日远远听到说书人说起的事情,心头微沉,拉着唐阿蒙的手紧紧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