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唐木点头,闷应一声,“嗯。”
差不多的时候,两人起身准备离开茶楼,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某个本应该在家中易容装病的人摇着扇子从一楼晃荡而上,在看到楼上的两人时,枕竹的脸色明显僵了一僵,
“公子,属下可以解释的。”枕竹垮着个脸很是无辜的模样。
赫连唐木微微挑眉,流离则是直接温柔地笑了,枕竹忙不迭的奔将上前,可怜兮兮地叹,“公子,属下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透透气?”一旁的流离微笑重复,枕竹忙笑,“出来透透气,顺道调查一下……大皇子的事情。”
提起大皇子,赫连唐木的眸色微动,“他回来了?”
枕竹愣了一愣,当即崇拜道,“公子真是神机妙算!”
“若不是人在皇城,你这会儿就该跑到别处去透气了。”赫连唐木说着,兀自绕过枕竹下楼离开,枕竹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纳闷。
让调查那失踪多年的大皇子动向的是公子,如今知道消息又一副若无其事的也是公子。
公子当真是……太神秘莫测啦!枕竹觉得自己真是越发崇拜公子了!整个十二堂中,能像他枕竹一样以“木王妃”的身份待在公子身边的还能有谁?有谁?
城门那头,唐阿蒙一身公子装扮拉着如绒往街市走,她的意思是,去探望蓝婆婆应该带点皇城特产的小玩意。
唐阿蒙左瞧右看地挑着各种小玩意,待她好不容易挑选妥当,才发现她和如绒已经被人流冲散,看着前方小心翼翼躲开人流的身影,唐阿蒙忙不迭的跑了过去,从背后一把挽过女子的胳膊,故意压声调笑,“娘子娘子,你怎么不等我呢?”
话音刚落,便听那人一声尖呼,“啊!”
那声音尖利,分明不是如绒,唐阿蒙也啊了一声,艾玛,拉措人了,没等她张口道歉,便觉身后一道厉风袭过,唐阿蒙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便挡,身子迅速往侧边一闪,眼角只见一道身影跟着闪过,瞬间将那方才受惊的女子拉到自己的身侧。
深眸如剑,厉厉地盯住唐阿蒙这个“登徒子”……
男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剑眉鹰目,面容俊敏,高大的身子几乎将方才惊呼的女子整个藏在身后,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唐阿蒙瞧着这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未等她多想,男人忽然又朝她冲了过来,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显然是要为自己的女人出头啊!
唐阿蒙瞪大了眼,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忽然人群中冲出一人,一手如电朝唐阿蒙脑袋而来,五指猛地揪住她头顶发冠,干脆利落地一扯。
乌黑长发铺泄而下,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顿时脚下一顿,拳头僵在半空处。
如绒一手抓着唐阿蒙的发冠,一手拉过唐阿蒙,朝着两人笑道,“公子别介意,她是女的。”
男子愣了一愣,面上的戾气瞬间褪去,看着唐阿蒙,眯了眯眼,又看一眼如绒身上和自家小龙身上同样素色的衣裳,似乎明白过来,默然朝着唐阿蒙一拱手,“方才冒犯了。”
唐阿蒙见状也学他一拱手,“你知道就好。”
“……”
既然是误会一场,唐阿蒙也就大方地不跟人家多做计较了,拉着如绒指着她手上的发冠,“好不容易盘起来的头发被你弄掉了,快帮我盘回来。”
如绒抓着发冠有些郁闷,“男子的发冠可麻烦了,我看还是找家店让人帮你盘吧。”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一直被男子护在身后的姑娘探出头来,一双眸子很是灵动,“要不,我来帮你盘吧?”
四人寻了一处小店坐下,那女子手倒是巧,三两下就将唐阿蒙披散的头发重新盘了冠,霎时又是一派清爽,唐阿蒙心情好了,笑眯眯地看着那姑娘,“你手真巧,跟如绒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如绒的手笨死了。”
“如绒?”霍连城看一眼那旁的如绒,眼眸微深,“姑娘和和亲出嫁的七公主的名字相同,就不怕冒犯皇家么?”
如绒只是睨他一眼,面上满是不以为然,“七公主是玉石琮瑢的瑢,而我是织丝微绒的绒,想必冒犯不到那儿去。不知公子又怎么称呼?”
“霍连城。”
“连城?”唐阿蒙突然插嘴,“聊斋里面有个女鬼就叫做连城,你跟她什么关系?”
“……”霍连城面无表情,“没有关系。”他又不是鬼。
唐阿蒙耸耸肩,又笑眯眯地望向替自己盘发的姑娘,“我叫唐阿蒙哦,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双眸灵动,看着唐阿蒙,甜声道,“我叫玲珑,东方玲珑。”
唐阿蒙听着这个名字脑袋一空,下意识地问她,“东方明朗是你的谁?”
却见,那原本还笑盈盈的姑娘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面上骤然一僵,秀致的面上带着些许的苍极之色。
霍连城看着她那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微微皱眉,“小龙?你认识那个叫做东方明朗的?”
“我……”东方玲珑抖了抖唇,微微低头,“我不认识……”
唐阿蒙、如绒、霍连城:这明显是认识的。
“小龙……”霍连城声音微沉,却见东方玲珑脑袋越发低了下去,莫名的,眼泪竟落在了膝头,霍连城似乎一下子就慌了,猛地上前将人一把抱住,“小龙!你怎么了?”
“……他是我哥哥……明朗哥哥……”东方玲珑哽咽着,靠着霍连城便哭了出来,“他是我哥哥……呜呜……连城……”
“哥哥?你不是说……你是孤儿……”霍连城满心奇怪,望着唐阿蒙,直觉这个所谓的哥哥并不那么简单,如若不然,怎么能让他的小龙哭得这般无助?
东方玲珑一边哭着一边摇头,咬着唇,却是不肯再说了。
赫连如绒和明玉房去与百里瑭汇合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东方明朗,这会儿再看这人哭得这般模样,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嘴角溢出点点苦笑,原来如此。
竟是个和她一样同病相怜的苦心人。
单看她哭得这般无助,如绒却知道她不止是因为想念亲人,更多的是,害怕。
一旦说出自己的身份,一旦要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只怕她就再也无法跟霍连城在一起了,卑族不与外族通婚,就像她和明玉房,乍一看都是未来一片无所知的两个人。
看不到希望,更不敢期望。
百里瑭以虎符召集隐世奇军,同样也召集了族人,东方玲珑既然身为卑族人,想必也能接收到同样的讯息,可是她连自己亲人尚在的消息都不曾告诉霍连城,那就是打定主意——抛弃族人,和自己所爱默默厮守。
这个东方玲珑,也是个足够勇敢的姑娘,勇敢得叫人佩服。
如绒这边正一片伤感,旁边的唐阿蒙却猛地蹦了两蹦,指着那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东方玲珑骤然哇哇低吼,“你是东方玲珑!你真的是东方玲珑啊啊啊!东方明朗你妹的!”
这两兄妹简直要把她给玩死了!
阿瑭当初为什么会抛下她?除了她自己作死说了伤害阿瑭的话,其中不就是因为……阿木说她其实是东方明朗的妹妹?因为她是东方明朗的妹妹,所以不可能是卑族的君后,所以阿瑭才那么狠心抛下她。
可是现在,东方明朗的妹妹就在这里,那就表示,她不是东方明朗的妹妹了啊!
那就表示,她其实还是阿瑭的君后嘛?
唐阿蒙恍惚有种春日里冉冉升起的朝阳在向她招手的感觉。
她要立刻去找阿瑭!
说做就做!唐阿蒙腾地一下转身就要走,霍连城一边安抚着自家小龙,一边不忘注意唐阿蒙这边的动静,见她要走,忙将人唤住,“阿蒙姑娘,请留步。”
“留你妹。”现在谁妹妹来了都别想留住她!
唐阿蒙虽然这样想着,后衣领却被如绒干脆直接地拽住了,无奈,只得满脸郁闷地转向霍聊斋,“干嘛?”
“你认识小龙的哥哥。”霍连城眼眸沉沉地望着她,“我想知道他在哪。”
霍连城这样说着,明显感觉自己怀里的人身子蓦地一僵,而后泪眼朦胧地抬头,“不行……你不能见哥哥……”
“为什么?”霍连城拧眉,东方玲珑咬了咬唇,又不说话了,霍连城只得转向唐阿蒙两人,唐阿蒙点头,“我知道为什么。”
霍连城眼眸微动,唐阿蒙又补充,“但是我不告诉你。”
霍连城直觉这姑娘很欠扁。
最后还是如绒受不了这两人,无奈上前,对东方玲珑轻声开口,“我是夷国人,但是我和你,有着一样的顾虑。”
东方玲珑脸上微动,看着如绒,有些惊诧的样子。
“所不同的是,他回去了,我虽然答应会等他一年,可是连我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回来和我在一起。”如绒低声说着,眸底的黯淡渐渐明朗,“可我没有后悔让他回去,因为那里有着属于他的责任,若不回去,一味狠心让自己和族人断离牵绊,只怕,他一辈子都会有所遗憾。”
听到如绒的话,东方玲珑身子微微一颤,微红的眸子蓄着点点水光,面上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好半晌,她抬头看看霍连城,最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我去见哥哥,我还要……带连城一起回去见哥哥。”
听到她的话,霍连城紧锁的眉头总算松了松,拉着东方玲珑的手,嘴角蓄了点点宠溺的笑,那边唐阿蒙看着两人那般亲昵的模样,娃娃脸恍惚着,又开始想念阿瑭了。
记忆里,这是她和阿瑭分开最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