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想要询问的时候,白玉璧已别开了头,丝毫不给她机会开口。
千易撇了撇嘴,先前那话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有时候真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赫连帝怎会那么突然就要离开大夏呢?
虽觉得奇怪,但千易并未太过放在心上,眼下她关注的是贺兰郝宇,这张网已经撒了出去,就等着接下来的好戏了……
大夏朝堂表面的平静维持不到一天,第二日大早便被打破,群臣老早就云集在殿前,夏真还未到场,大殿内很是喧哗,陆仲谋和楼万里也似乎接到了风声联袂出现在了殿上,三大军阀就差贺兰阀一家而已。
“今天私盐案就要了结了吧。”楼万里笑吟吟的说着,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朝服,“听说昨儿个贺兰家老大被人给送回去了?”
陆仲谋略一沉吟,开口道:“不知贺兰博要怎么接招,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国师这一手倒是够狠。”
“咱们看着就好,贺兰博那老鬼糊涂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让他清醒清醒。”楼万里摇头说道,他话音刚落不久,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贺兰博一身紫色朝服从殿外走了进来,面上含着笑,竟是一副恍若什么事都未发生的模样。楼万里和陆仲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缕惊讶,贺兰博今天这样子不大对劲儿啊~
“贺兰兄,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楼万里上前低声问道。
贺兰博应付的一笑,道:“不过一点小风浪而已,自然没事。”
“自然,自然,倒是我多虑了。”楼万里见贺兰博不欲多说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只等着等下早朝开始他们看戏就成了。
殿内的议论声从贺兰博出现变得低小了不少,到殿外太监的声音响起才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国师大人到,”
白玉璧一身玄色朝服,墨发束冠,比起往日更添几许威信。他径直走入大殿,群臣立刻上前行礼,倒是贺兰博从岀现到现在也只有楼万里敢上前与他说话,如此鲜明的对比,让贺兰博颜面上极为下不了台,他见状只是冷笑,这一笔帐很快他就会讨回来的!
又过了没多久,内官就从殿后走了进来,尖声说道:“陛下驾到~~”
夏真头戴皇冕大步走了出来,端坐王位,群臣立刻跪拜,朝见天颜。
大殿内瞬间沉静了下来,夏真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威严之色,他目光遍扫群臣,落在三公首位前的白玉璧身上。
“国师,私盐案查的如何了?”
群臣屏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白玉璧和贺兰博之间游走。
白玉璧面含淡笑,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私盐案已水落石出,此次案件牵涉甚大,除了第一商团邱家以外,还有……”白玉璧声音还未落下,一直沉静着的贺兰博突然出声。
“陛下!”
他大步上前,截断白玉璧的话语。只见他面含愧疚,沉声说道:“微臣有事禀奏!”
夏真皱了皱眉,面含不悦。
“何事?”
“这次私盐案我贺兰阀愧对圣恩,我贺兰博教子无方,孽子贺兰郝宇受奸人蒙蔽也牵连其中。罪臣深感有负皇恩,已将孽子擒下带到殿外听候陛下审判。”贺兰博痛心疾首的说道。
他声音一落,殿内响起一阵喧哗声,都说虎毒不食子,贺兰博此举竟是要将自己儿子拖出来顶罪。陆仲谋和楼万里面上也有几分诧异,只有白玉璧由始至终都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他颔首立在殿前,看不清神色。
“好你个贺兰博!”夏真一声怒喝,眼睛却精亮无比,急不可待的高声说道:“贺兰郝宇何在,将他速速带进来!”
殿外一阵喧哗声起,贺兰郝宇低着头,面如死灰的被人拖起来。
“罪民贺兰郝宇跪见陛下。”贺兰郝宇身躯颤抖的匍匐在地,他惊惶无措的朝自己父亲看去,一早他就被人捆绑着带进宫,
贺兰郝宇所有的信念都在那一刻崩溃,他没想到将他推出去的会是自己父亲。他拼命挣扎,反抗,跪着匍匐在地求自己父亲。
到最后却只换来贺兰博恨铁不成钢的痛斥。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都是为了家族……
但为何偏偏要牺牲他,贺兰明月那个草包凭什么就能享受一切荣华,同是贺兰家的子弟凭什么他要一辈子做牺牲的那一个!
贺兰郝宇不服,不忿!凭什么,凭什么要他去送死!
“陛下,罪臣已将孽子带到,但凭陛下处置。”贺兰博恸声说道,脸上满是悲切之色。
“受人蒙蔽?呵,孤王倒是要听听谁人能将你们贺兰阀玩弄在股掌之中。”夏真冷笑着说道。
贺兰博似没听出夏真言语里的讽刺,痛心疾首的说道:“全怪罪臣这孽子愚钝,不学无术与那些贱民商贾搅和在一起,这才被人愚弄,酿成大错!”
“这么说,贺兰郝宇做的这一切,与你们贺兰阀并无关系了?”夏真嘴角一扯,睥睨的盯着他。
贺兰博一脸沉痛的点头,跪地恸哭道:“都怪微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夏真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贺兰郝宇。
“孤王且问你,事实是否真如你父亲所言,乃是你一人所为?”
贺兰郝宇脸色苍白,耳朵里嗡嗡一片,夏真的话让他悚然一惊,顿时慌了神的朝着贺兰博看去。贺兰博面含悲痛,目光却冷的似冰,厉斥道:“陛下在问你话,还不照实回答。”
贺兰郝宇战战兢兢的埋下头,仅存的幻想彻底被掐灭,他自嘲的一咧嘴,事到如今,他还能为自己声辩什么,家族、亲人都已抛弃了他。
“回陛下……一切皆是草民受人蒙蔽,与贺兰阀毫无瓜葛。”贺兰郝宇咬牙说道。
大殿上一阵死寂,贺兰博见火候已差不多,上前道:“陛下,此次私盐案我贺兰阀责无旁贷,愿受惩罚,但归根究底最可恶的还是那幕后黑手!”他声音一扬,高声道:“盐为民之根本,官盐之事一直由户部主持,邱家为此次私盐案主谋,但若非户部监察不力,这些商贾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朝廷做对!”
贺兰博说的义正言辞,将矛头对准户部,群臣静默,户部在白玉壁管辖之下,贺兰博这是公然与白玉壁宣战了啊!
夏真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朝一直沉默的白玉壁看去。
“国师,此事你有何说法?”
白玉壁沉默了几息方才抬起头,只见他神色从容的说道:“陛下,贺兰大人说的极是。”
此话一出,众人惊觉奇怪,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贺兰博也狐疑的看着他。
“这么说,此次户部确有失职了?”夏真皱着眉,看白玉壁的神色颇为复杂。
“是微臣管辖不力,请陛下降罪。”白玉壁沉声说道。
夏真沉着脸色,短暂思量后,颁下圣意。
“既是户部失责,那就不得不罚,户部尚书连降三级,国师白玉壁管辖不力,扣俸半年,以儆效尤。”
此令一下后,殿上群臣都是议论纷纷,目光在殿前两人间游走不断。前几日刑部尚书告老还乡,今天户部尚书便被贬职。这两方背后一个是贺兰阀一个是国师,谁不知他们是在暗中较劲,白玉壁殿前的退让也自然而然被群臣当作了贺兰阀的反击奏效。
但只有贺兰博自己清楚,他根本还未动手。贺兰博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他隐约有种感觉,今日自己这步棋似乎走错了!
果不其然,白玉壁跪拜领罚后,起身再度开口:“陛下,此次私盐案的主谋已查实为邱家商团邱峻斐所为,微臣已命人将他带到殿外。”
“好!孤王倒要看看这贱民是哪来的胆子与朝廷做对。”夏真怒声说道。
他声音刚落,立刻有侍卫架着一人从外走了进来。
就见这人一身囚服,长发缭乱,身上血迹斑驳明显是受了刑,哪还有往日风流贵公子的模样,从被人拖入大殿开始,他怨恨的目光就未离开过白玉壁。
“罪民邱峻斐拜见陛下。”邱峻斐颤声说道。
“抬起头来。”夏真沉声说道,他听闻邱峻斐之名并未响起什么,直到邱峻斐抬起头,他神色才稍起变化,想起了什么。而邱峻斐脸上也顺势露出一副震惊之色,然后猛地低下头。
朝上众人,谁不是人老成精之辈,一眼就看出猫腻。夏王与这邱家少主分明认得!
夏真神色变幻不定,他生平最大的耻辱就北运河上被人羞辱那一次,知晓此事的人大多已被灭口。只有殿下跪着这人……夏真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儿,杀意一闪而过。
“陛下,罪民邱峻斐自知有罪,请陛下给罪民一个机会戴罪立功。”邱峻斐匍匐在殿上,眼睛却盯着夏真,话有深意。
夏真听出邱峻斐话中的意思,当初在北运河若非其出手相助,他的确已遭不厄。邱峻斐是再求给他一线生机,夏真气息一沉,心念几闪,将杀意压了下去。他虽是帝王但终究也是个孩子,并非真的那般冷血无情,心底始终有柔软所在。
再则,邱家商团为第一商贾巨富,富可敌国,邱峻斐为其少主,留着自然比杀了有用多了!
“你且说来听听,怎么个戴罪立功之法?”夏真沉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