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易一下明白了,她微微颔首,乖顺的坐在一旁。对于赫连帝火辣辣的视线,她直接选择忽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台上刀马旦耍着花枪,台下一片祥和欢快的气氛,楼万里站起身正准备宣布开宴,正是这时,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蛰。
滚滚闷雷响彻,惊到了席间的众人。
楼万里讲话的声音一顿,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慌,他舔了舔唇舌,欲要再度开口的时候。
哐当一声巨响,打破了他楼家大宅的门。
密密麻麻的官兵闯了进来,为首赫然站着两人。
楼万里面显大怒,今日是他大寿,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出来。紧随他而起的却是贺兰博,他指着那两人中个子稍矮的那个,怒声说道:“李泉,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名叫李泉的那个男子对他稍事行礼,只见他一身白鹤朝服,却是刑部左侍郎,乃是贺兰博的下属。但眼下,他的出现显然出乎贺兰博的意料。
“李泉,周子墨,你们一个刑部左侍郎,一个户部尚书带兵跑来我生辰大宴上是想做什么!”
楼万里言辞间已含了煞气,楼家私军也已出手,拔刀与官兵对峙当场。
“惊扰到了楼大人还请见谅,不过本官也是秉公办事,前来带人问话。”李泉恭恭敬敬的说道,一边的周子墨也是一脸公事公办,行礼说道:“本官来此与李大人目的一样,还请在场众贵莫要怪罪!”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心里疑云大生。
这周子墨与李泉,一个是户部白玉壁的人,一个是刑部贺兰博的人。
他们这是要闹哪一出?
“你们要抓谁?”楼万里脸上已经彻底阴了下去,愤恨的瞪了眼贺兰博,只道今天这出闹剧与他也脱不了甘心!
贺兰博一头雾水,心里好生恼怒。
这个时候,却见李泉与周子墨一道上前,各挟住贺兰博左右,沉声说道:“贺兰大人,随我们走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骚动之下,无人看到角落里少女脸上明媚的笑,这场表演终于到了高潮的时刻!
惊蛰闪现,冬雷滚滚,银龙在苍穹上划开一道道鸿沟。白光霹雳下,贺兰博一张老脸青的骇人!
“放肆!”贺兰博怒气腾腾将李泉两人推开,寒声厉喝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大人息怒,刑部素来秉公办事,这点您老是极为清楚的。”
李泉照旧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笑的人畜无害,说的话却让贺兰博身子一僵。
“明月公子这会儿正在等着大人呢,卑职奉劝大人还是别耽搁的好!”
“贺兰大人还是不要反抗了,”周子墨也见缝插针开了口,他一脸周正的从袖子里拿出圣谕展开摊在贺兰博眼前,上面明晃晃的印着夏王玉玺。
“咱们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行事,城西缴获了大批私盐,我的人却发现贺兰大公子列在其中,所以,还是有劳大人跟本官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贺兰郝宇前不久还在席间,这消失不过盏茶的时间居然都就给抓起来了!还有从一开始便没出现的贺兰明月,居然也被抓起来了?而动手的竟还是李泉,这人原本可是贺兰博的亲信啊!
狂风扑朔而过,刺骨的寒意似将空气都冻结。
所有人的视线都忍不住朝某个方向瞄去。
白玉壁老神在在的坐在席间,唇畔涤荡的笑意却让在座每个人心头发寒。
贺兰博双目喷火,脑门充血的晕眩感让他险些倒栽了过去。
耻辱!
他贺兰博聪明一世,这一次栽狠了!
“贺兰大人,请吧!”周子墨冷冷一笑,冲手下一使眼色,立刻有大批官兵围了上来。
“老夫自己会走!”贺兰博冷声大喝,怨毒的看了白玉壁一眼,朝外走去。那身影却是颤抖不断,几乎要倒下去。
轰隆隆,
雷声在头顶翻滚,倾盆大雨似要将整片大地淹没。
惊叫声在席间响彻不断,雨水冲刷,浇湿高挂的重重红绸,整片宴席如被血色覆盖一般。楼万里脸上肌肉抽了抽,一把抹去雨水,大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继续奏乐!”
这声音惊醒了唱台上的戏子,丝竹乐声再度奏响,宴席转入内庭,刚才的闹剧如游园惊梦,转头就被众人遗忘,席间贵人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千易默默替白玉壁斟酒,她扬头看了眼外面的雨景,忍不住低喃道:“真是一场及时雨。”
一场大雨能替他们省去太多麻烦,最后的痕迹也会被冲刷干净。
灯火浓重,酒过三巡,众人微醺,但粉饰太平之下谁也掩盖住惶惶之心?
风雨已至,岂能不沾泥泞?
楼家寿宴并未持续太久,楼万里声称抱恙和陆仲谋一起消失在席上,这才宴席也便草草结束。
楼家大宅外,白玉壁正要上辇,赫连帝撑伞走了过来。
“今日来的匆忙,未驾车辇,国师若不介意送本将军一程如何?”赫连帝朗笑道,说话间不时朝一旁的千易看去。
白玉壁略一沉吟,点头道:“将军若不嫌弃,白某自然乐意。”
赫连帝咧嘴笑了笑,准备上辇。正是这时,一道红影从楼家大宅里冲了出来。
“白玉壁,你站住!”
楼千秋怒气腾腾的跑出来,不顾漫天大雨,墨发湿透,一双媚眼含着水雾,看着好不可怜。
“今天是我爹爹大寿,你为什么要这样?贺兰伯父乃我爹爹好友,你即便与贺兰家再有矛盾,也不该今天这样胡来!”她大声质问道,周围还有不少没有离去的宾客,都探头瞧了过来。
那场闹剧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即便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当面挑明,只有这位楼家二小姐全然不顾,当众撕破脸。千易暗暗摇头,该说这位楼二小姐是天真还是愚蠢呢?她难道不明白自己父亲先前为何粉饰太平吗?
楼氏军阀中竟还有这样无知的小姐?也是因为楼万里太宠爱这个女儿了吧!
“雨大天凉,二小姐还是快些进去吧,千易,替二小姐撑伞。”白玉壁淡淡开口,脸上丝毫不显怒色。
千易依言撑伞过去,还没走近,楼千秋就将怒意掉转到她头上。
“滚开!”
猩红的牛皮长鞭高高扬起,还未落下来便被一只大手给抓住。大雨倾盆而下,楼昊苍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他一把将楼千秋拽了回去,调头对白玉壁说道。
“舍妹无礼了,还请国师海涵。”
楼昊苍有礼得体的说着,俊脸上隐有歉色。倒是楼千秋还想发作,但被楼昊苍瞪了一眼,整个人立马老实了下来。
“无恙。”白玉壁淡然一笑,他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这雨越来越大,大公子还是快带二小姐进去吧!”
楼昊苍点点头,拖着楼千秋就朝楼家大宅走去。
千易侧身让开路,不露痕迹的瞥了一眼这楼家大公子,见他衣袍湿透袍角上染有不少泥土,不由心忖,这楼昊苍恐怕也是匆忙赶过来的!若是换做旁人,即便能忍怒不发,也难做到他这般与白玉壁虚与委蛇。她唇角轻扬,楼万里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胜过贺兰博千万!
车帷垂落,将喧嚣隔绝在外,千易随白玉壁上了车辇,赫连帝就坐在对面,她假意未察觉对方的注视,听着车顶噼里啪啦的雨声。
短暂的沉默后,赫连帝终于开了口。
“大夏少雨,这场暴雨却来的突然,倒可惜了楼家主一场寿宴,白白受池鱼之殃。”
“天有不测风云,将军说的极是。”白玉壁淡笑道,视线却落到一边少女的身上,见她额发肩头不少地方都被雨水打湿,不由皱了皱眉。
赫连帝见状,目光一沉,看千易的视线愈发锐利了起来。
“说起来,国师还真是让人佩服,身边小小一个侍女竟都是鹿公弟子,这般大的来头!”赫连帝突然一笑,面容有些邪肆。
千易神情微起变化,自己与鹿公的关系她只私下袒露给白玉壁一人知晓过,赫连帝是从何知道这消息的?那一瞬她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发白,猛地朝身边的男人看去。
这消息,只可能从这男人身上流传出去!
千易心一下子乱了,无数个念头在脑袋里盘旋,白玉壁究竟打什么主意!以赫连帝的企图心,鹿公弟子这一身份绝对能助他成就霸业,他岂会放过?她袖间的拳头捏的死紧,她怕……她怕自己被这个男人当成筹码送出去!
若是这般,她岂不是前功尽弃!
赫连帝的视线从少女低埋的脑袋上移开,笑容却愈显愉悦了起来。他迎面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蓝眸,挑了挑眉,放肆的朝后仰靠着。他承认自己对千易的确动了心思,既可为良将又能为美眷的女子,当世难寻其二,岂能放过!不过,白玉壁的刻意引导,他又岂会察觉不到。但让赫连帝觉得可笑的却是,这个男人既已将那丫头当作了筹码,先前席间那一幕又是什么意思?
做戏?
方才千易的反应却让他心安不少,显然这狐狸般的丫头,不知道白玉壁的打算!
“赫连将军来大夏已快有半年了吧,可已想好何时回去?”白玉壁突然岔开话题,神情有些淡漠,似习惯般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