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千易好不容易寻到空隙，正要上前的时候，却见那双蓝眸高深莫测的盯了她一眼，便直视她为空气从怕走过。
千易最是不喜他这琢磨不透的性子，那张面具下的真实喜怒到底时候总是让人无法看穿。
虽是不喜，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到了书房里，就见白玉壁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冷眼盯着她，像是在此等着她自投罗网一般。
她嘴唇蠕动了半会儿，思索着该怎么开口。男子的声音却凉飕飕的响起。
“日后，不得饮酒。”
千易赶紧连口称是，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白玉壁的神情，偷瞄了半天实在没看出什么所以然，若她昨夜当真说了什么与大楚有关的胡话，这男人不论怎样都该有些动作吧？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心道，也许真是她太草木皆兵了。
“属下今日就是来请罪了，若主上没有别的示下，那我就先退下了。”她说着就想退出书房。
一直到她走出书房，千易才感觉背后那道视线彻底消失。她长吁一口气，转眼就见萧石躲在一旁偷笑。
平日里他见惯了这丫头镇定冷静的模样，今日乍见她这么失态，更是觉得可笑有趣！
千易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禁想起萧石嘴里说的那些昨夜她和白玉壁之间的风风雨雨，脑子里又是一团乱，实在不想在无暇阁久呆，掉头扬尘而去。
书房内，白玉壁起身走向内室，脑子里却突然浮起少女昨夜的那声呢喃。
无垢……
却不知这人是谁，竟能让那个丫头如此惦念。他皱了皱眉，蓝眸竟有几分沉色，那丫头惦念谁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以无垢这二字为名的世上并不多，而今的楚王楚无垢的名讳天下虽是无人不知。但即便是白玉壁也绝不可能将自己府上的小女奴与远在万里之外的楚王联系在一起，这两之间悬殊与地位差距实在太大。
更何况，谁会相信国师府奴隶出身的千易会和楚王有牵扯？
不，便是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一点关系，这具身子的主人原本就和大楚没有一点关联。
从无暇阁出来后千易头脑也冷静了下来，她实在是忧思过重，只要她自己不说，没有人能查到任何线索。只是，此事却可她一番警醒，日后喝醉这种事是万万有不得，她从未松懈过内心的防御，昨夜却因为看到那些无辜遭罪的百姓，心里生了丝缝隙。一时的放松险些酿成大错，纵是现在想想她也不禁冷汗直冒。
千易去了趟西苑，本是想找仲秋，人才刚到长廊就和他迎面撞上。
“我正要去找你。”仲秋开口说道。
“这倒好，看来咱俩想到一块去了。”千易笑着说道，“什么事？”
仲秋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她，千易快速一扫，便将字条贴身收好。
“走吧，咱们也是时候去见见他们了！”
城西，一夜过去，昨日的那场动乱残留下的狼藉已被轻扫，暴乱中毁坏的民屋坊市也都在休憩之中，只是沉重的气氛依旧缭绕不散。
千易与仲秋一路走来，沿途所见的百姓皆是一阵唉声叹气，即便昨夜白玉壁已派人将不少人安置下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城西几乎聚集了整个大夏城的寒门与平民，而坊市更是不少人赖以生存之地。坊市能再开，但民众心中的恐惧一日不散，人心又将再度涣散，民生亦不安宁。
“昨夜紫衣卫已来此安置了大批百姓，只是那场暴动足足有数百人参与，其中无辜受伤的老弱妇孺更是多不甚数，昨天夜里有几批人潜伏了过来，只怕是为了报复，所幸的是被紫衣卫的弟兄发现拦了下来。但还是有不少百姓被惊动，闹得现在人心惶惶。”仲秋沉声说道。
千易眉头紧锁，心里更是自责气愤，这也他们在府上欢闹之时这些百姓竟有险些命丧在那些魔掌之下。她紧咬住唇，昨夜潜伏过来的那几批人应该不是周广思派来的，他即便再蠢也该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一点动荡，所有的矛头都会转到他一人身上。
只怕，城中其他权贵已开始动手了！
“先找到徐仁贵再说。”千易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走。
未走多久，他二人就在坊市后的巷子口找到了徐仁贵，他蹲在墙角熬煮着汤药，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义诊的摊子，一个年轻大夫正在摊子上替人诊治，而这里竟聚集了不少伤患。
千易仔细观察了一下，加上徐仁贵共有三人，一是看年轻大夫，二是一个替百姓们送药的少年。
没过多时徐仁贵就发现了他们，千易随他稍一示意，走入一旁的小巷。徐仁贵忙将那少年叫来，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朝身后另一条巷子走去。
城西的小巷九曲十八弯，道道想通，很快徐仁贵就与他二人碰头。
“伤患怎会有这么多，昨夜国师府没派大夫来嘛？”一见徐仁贵千易就着急的问道。
见千易这般关心这些百姓，徐仁贵心里也暖了几分，向她解释起情况，“这此暴乱突发时不少老弱妇孺都在，免不了被伤及。昨夜虽有大夫被带了过来，但你也知那些家伙是什么德行，真正仁心仁德的又有几个。昨晚又出了些个乱子，加之受伤的人太多，实在难以顾及。”
千易沉下眸，徐仁贵说的她已明白。眼下各方势力的目光都汇集在此，不能有一步行差就错，但这些百姓是必须得帮的！这是她亲手造的孽岂能就这么置之不顾，昨日她还有迷惘与挣扎，但这一场放肆酒醉后，却又有什么在她心头豁然开朗。
“晚些时辰我命人多送些银子过来，这里只有一个大夫怕是不行，你去找些信得过的大夫，绝不能叫伤患这么被置之不理。顺便也去在叫一些人手来这里帮衬着，不说别的，有钱办事总是顺些。”千易沉声说道。
徐仁贵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激动。此番这次动乱乃是他们点起的那把火，而今看着这些百姓遭罪的样子，他们心中谁也不好受。
“百姓的事情，晚些咱们再细谈。我先带您去见见其他人吧！”徐仁贵说着便在前面引路。
一间不大的宅院里，徐仁贵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却见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物资，地上也铺满了草药。
听闻动静，离开有两名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来人是徐仁贵这才放松了下，当他们看到后方的千易与仲秋时，不少人神色微微一动。
“云鹤、舒玄，这便是我多次向你们提起过的千易姑娘。”徐仁贵大步走进来，向他二人介绍起千易。
“昨日在将军府前已领略过姑娘的风采。”那名叫云鹤的男子淡笑着说道，只见他身形有些清瘦，虽穿着简单的布衣，但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温文尔雅之气。他身旁立着的另一位身形却要高挺许多，他轮廓硬朗，眉眼间带着一股坦荡之气。
“早听说过姑娘诸多奇事，夷平野狼寨、怒打权贵，敢为世人所不敢，舒玄甚是佩服！”
“两位过奖了。”千易笑着回礼道。他手下云集了不少寒门之士，但却独独引荐这二人，想来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路上她听听徐仁贵说起过一些，此番动乱虽有他为领导，但所有细节皆是又云鹤统筹，而舒玄则武艺非凡，以徐仁贵之言，其武艺怕是与仲秋都在伯仲之间，两人皆是有才之士。
千易也的确动了惜才之心，她略一沉吟，还是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必二位已听仁贵说起过我的打算，不知你们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
云鹤与舒玄对视了一眼，却是云鹤站出来说道：“我们愿意跟随姑娘，但在此之前，我们想先问姑娘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姑娘想将寒门之力聚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云鹤问道，那一瞬他神情变得分外严肃。
千易沉吟了一瞬，一边踱步一边道：“而今朝堂的局势二位想来也知道，权贵把持朝野，有志之士难抒才华。若寒门再不奋起，这天下也将再无寒门庶子容身之地。”
“姑娘说的在理，但我们兄弟二人愿为寒门为百姓而战，却不愿成贵胄手上的刀剑！”舒玄沉声说道。
千易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这二人都是聪明人，他们愿跟随千易，却不愿成为权贵斗争之中的牺牲品。
“若不愿为刀剑首先须得拥有力量。”千易突然开口，“寒门如今的现状，不是成为砧上鱼肉就是成为有权者手上的刀剑，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为刀剑又如何？刀剑亦有刀剑的力量，为谁而战全凭己心！”
“不忘初衷，才得始终！”
少女的话，让在场几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那姑娘你又是为谁而战？”片刻沉默后，云鹤开口问道。
“自己！”千易毫不回避，沉声说道。
云鹤突然笑了笑，道：“好一个为自己而战，姑娘此言让云某如醍醐灌顶，以往倒是我们纠结太多，反阻了自己的步伐。”
“云鹤舒玄拜见主子。”他二人对视一眼，齐身像千易拜礼。
千易赶紧将他二人扶起来，此番过来收获两名大将她心里也是欢喜。之后她与云鹤细谈了一番，发觉此人不论才华还是智谋皆不输于人，这样的有才是士却只能埋没在街坊间靠写字画画为生，就是她后也是惋惜无比。而舒玄与仲秋几番切磋，其武艺也果真如徐仁贵所说那般，就是仲秋也对他赞不绝口。这二人只要给他们机会，必能有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