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房,千易倚在外面长廊的柱子上杵着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里的激动。那个男人,终于来了!她拳头紧握,身子却难以抑制的颤抖着。所有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出自那个男人之手,父皇之死,步氏叛乱,她的陨命之仇,血亲被害之恨,江山被夺,全都是那个男人一手导演的好戏!
千易恨不得,恨不得立刻就冲到那家伙所在的地方将他的头给砍下来。她极力忍耐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杀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能杀他!
千易紧紧咬住牙,深深吸气,许久后她心中的躁动才一点点被压制了下去。她静下心思量了一会儿,突然,她黑眸一动,猛地想起了什么。她大步朝院门口就走,就见萧石还守在那里。
“萧大哥。”千易连忙走上前。
“怎么了?”萧石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不禁奇怪的盯着她,这丫头进去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盏茶的功夫就似大病了一场那样。
“先前你说,那个女人就是冯婉婉?”千易握紧拳头,紧张的问道。
萧石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她没错,这事你不是也清楚吗?”引贺兰峥回大夏之计乃是她当初谏言的,这冯婉婉与贺兰峥直接颇有些渊源,萧石自然以外千易清楚这些。
千易压下心里的澎湃,竭力平静的问道:“那个女人到底和贺兰峥是什么关系?方才我看她的模样却似烟花教坊中的人。”
萧石招呼她在一旁竹林下的椅子上坐下,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冯婉婉的确出自妓坊没错,不过她以前倒似乎是良家出身,怎么沦落风尘不知,但她与贺兰峥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说起来可笑的是,有传言曾说起过,贺兰峥之所以当初会被打入天牢下旨流放,也是与这个女人有关。”
千易听后冷冷一笑,那时贺兰峥少年得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说是为因为女人而蒙难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信的,只是若真是这般,这个冯婉婉害的贺兰阀整个家族的希望都被流放,当时的贺兰阀老太爷怎会放她一条生路?千易心思百转,当年之事也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但这个女人若能引得现今的贺兰峥都在意,只怕她的存在也是个关键人物,否则白玉壁不会将这个女人放在府中。
“贺兰峥据说已经进了大夏城,萧大哥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千易假装随口一问。
萧石一脸奇怪的看着她,道:“主上不是将玉露楼交给你打理了吗,难道此事你不知道?”
贺兰峥在玉露楼里,千易心头一动,难道之前白玉壁和她说的就是这件事?不过玉露楼的事她大多交给了廉贞,而且白玉壁是主子,他的决定又何须提前支会她?
既是在玉露楼中……千易黑眸幽幽闪烁,难以抑制心头的躁动。
夜里,万籁俱寂,只有北运河畔依旧华灯霓裳,欢声笑语彻夜不喜。玉露楼所处的位置极好,立在楼上南面处,北运河上的风景一览无余,而北面则恰好隔断了喧嚣,在此休息又有几分雅致闲适。
天字间中,贺兰峥坐在椅子上,他神色从容淡定。却见他对面坐着一人,年岁不大,却生的极其威猛,体格健壮看上去恍若一座厚重的强。
“恭喜大人如愿回到大夏。”那男子端起酒杯,冲贺兰峥祝贺道。
却见贺兰峥只是淡然一笑,抿了一口酒,便将杯子放下。
“有道是物是人非,这么多年过去这大夏城却是变得让老夫都快不认识了。”
“大人不认识不重要,只需让那些家伙再记起大人您是谁便好!”威猛男子沉声说道,大口喝下一杯酒。
贺兰峥淡然一笑,却未说什么。
屋内很是安静,亦无半点声响,贺兰峥与那威猛男子都只是饮酒,突然,却听那威猛男子冷哼了一声。他声音还未彻底落下,两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一闪而出,直朝窗外袭去,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快到让人反应不及。
而由始至终,贺兰峥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人呢?”威猛男子冷声问道,却见两道黑色的身影从暗处出现,跪拜在地。
刚才他与贺兰峥谈话之时分明察觉到外面有丝异动。
“跑了。”那两名暗卫说道。
“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
“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那两人低头说道,声音一下弱了下去。
威猛男子面色一变,冷冷盯着他二人。一声冷哼,“连一个女子都抓不到,留你们的性命有什么用!”
“孟厥,罢了吧。”贺兰峥终于开了口。
“可是……”那名叫孟厥的男子脸上明显带着不情愿之色。
却见贺兰峥笑着摆了摆手,道:“穷寇莫追,咱们才刚到大夏,便已有人上门,既不知道对方是谁,贸然追上去反倒不妥。”他说着,摆了摆手,便让那两名暗卫退了下去。
他朝窗前走去,一边的屋檐上明显有一个四寸大的鞋印,旁边还沾染了一些血迹。
女人吗?贺兰峥淡然自若的一笑,眸色却诡变莫测。
七星馆,千易直接翻上屋顶,悄然从窗子进入廉贞所在的房间。她刚一进去,身子便迅速的朝旁边一避,一根银针直刺在她方才所立之地,而那针尖上漆黑一片显然是淬了毒。
“是我!”千易低声说道,有些郁卒的瞪了前方男子一眼。
廉贞一皱眉,正想问她大门不走为何翻墙的时候,就看到她模样有些恍惚,左臂上正不停流着血。
“怎么回事?”廉贞赶紧上前,查看了下她手臂上的伤。“武器上有毒,需得尽快处理。”他顾不得与千易多说,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替她处理起伤势。
廉贞替她将手臂上的毒都拔除干净,所幸伤口并不深,修养个几天便会好了。只是,对于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廉贞心里还是怀着疑惑,而且她还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
千易抿了抿唇,脑子因为毒素的原因还有些晕沉,今夜她实在是按捺不住,想去看看那害的她家破人亡的贺兰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是,她人刚刚靠近窗子不久,还未看清楚贺兰峥的面貌便已被人发现,也许是那一瞬她泄漏出去的杀机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但不论如何,守在贺兰峥身边的人都非寻常之辈,就拿追杀她的那两个人来说,身手与武艺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屋内坐在贺兰峥身边那个威猛男子,只怕身手更是不俗。
而藏于暗处的也绝对不止这二人,她今夜失了方寸,贸然行事,险些坏了大事。
贺兰峥那老贼此番回来,看来是有备而来。
廉贞看着身旁的少女,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永远都是那么气定神闲或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认她为主,起初若说是真的臣服,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信。但是从他受命建立这七星馆接手玉露楼开始,暗中他也曾多番调查过她。而这女子身上的很多东西,似乎都笼罩着重重迷雾。他在花楼中浸淫这么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却唯独看不透她。
这女子明明足够狠辣冷绝也有不输男儿的胆魄豪情。智谋、武功、心性皆是世间女子少有。偏偏有时候她做所之事却又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她能为了得到寒门之力设奸计,引得一个又一个权贵跳进她的陷阱,但事后,她本该只用高床暖枕坐着便好,但她却又冒死跑入宫内,只为求夏王改那一道圣旨。而他拼死拼活用七星馆赚的银子,却又被她拿去行善帮助那些受伤的百姓去了。
还有那个毁了容的雪衣……
廉贞实在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看她杀人弄权时候的冷漠无情,说她毒蝎心肠也不为过;但偏偏她又会做些与自己所求大相径庭的事。而对他……在他面前,她也从未有过主子的架子,即便他鲜少向她汇报七星馆的事,但她似真的信任他。而对楼阀,她也并非只是将他当作一个工具在使用。
初时,他不过也是想利用她而已,而现在……除去了复仇之外,隐约间,他对凤涅卫已渐渐有了期待,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呢?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不知能聚拢起一批什么样的人。
而今夜,他在千易眼中看到了那种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仇恨!
“七星馆中有的是人手,破军那家伙手下也集结了不少新人。何须你自己亲自出面?”廉贞淡淡说道。
千易怔了怔,她看这廉贞却见他一脸冷漠的样子一眼也不瞧自己,但他话中的关切她却是听出来了的。千易笑了笑,心里却有了几分暖意,也许她太过习惯一个人,或者说对廉贞他们也还是少了那份信任,故而不愿让此事假借任何人手。
但廉贞方才那番话,却让她隐约间明白了些什么。
“今日玉露楼中住进了一批人,今夜我去查探已暴露了行踪,日后怕是不方便在出面,眼下玉露楼在你手中,我要你仔细帮我留意下。”千易沉声说道。
廉贞没问她何不光明正大的前去,既然千易选择暗中行事,那表明她绝不想此事被白玉壁知晓。他认主的人是千易,而凤涅卫的规矩也是只听从一人号令,既是主子不愿,他自然也不会让此事被国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