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无暇阁而去,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以白玉壁的脾气自己毁了那片梅林他会有什么反应呢?千易心里琢磨着,那男人平时一副不为外人所动的模样,但偏生有几样东西,旁人最是碰不得。
一是他喜洁的恶癖,二是翰墨轩那几幅丹青,三就是前厅那一片梅林。她一路走一路想,途径花园的时候,抬起头却见一个脑袋鬼鬼祟祟从冧渊池中央的假山上一晃而过。
是谁?
千易心里一惊,条件反射的蹲下身子将自己藏起来,她快速打量起四周,周围未见有紫衣卫的看守在,方才那人在假山上眺望的方向正是水牢那边,难道是……贺兰阀的人?
她捡起地上一块石子,眼中寒光一现。
假山上那人似未察觉到危险降临一般,再度冒头,倏然,千易手中石子豁然出手,直朝那人脑门而去。而就在那时,那人刚巧转过头,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俊朗脸庞。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人砰的一声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千易心头咯噔一声,方才那惊鸿一瞥,她瞧着这人怎么不像是贼子啊……
“哎哟喂,疼死小爷我了~”惨叫声连绵不绝。
千易心叫不好,自己真是打错人了!刚才她一见那人转身,就知道不好,但石子已脱手,无法回头。她转身就想开溜,但那人的动作显然比她更快。
“你给小爷我站住,打了人还想跑!”巫逸轩捂着头,俊脸涨的通红。他爬上假山本想看看风景,没曾想自己刚刚登顶就见下方一个丫头杀气腾腾的瞪着自己,紧接着他就被一块石子直接命中脑门,给砸了下来。
他巫逸轩,堂堂天裕侯,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千易脚步一顿,转过身面朝着巫逸轩,脑子快速转动。眼前这男子气宇不凡,衣着华贵。而且,他竟能在国师府明目张胆的到处走动,若非白玉壁默许,谁能由着他这么做?这人,绝非普通人。
千易心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奴婢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她神色淡定,看不出一点慌乱。
巫逸轩瞪大眼,心道,你这奴婢冒犯了本侯不说,竟还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
“这国师府上的丫头真是与众不同,胆子竟大的连主子也敢冒犯了!”巫逸轩冷笑着说道,上下打量着千易,突然,他眉头一皱,轻咦了一声。这丫头的衣着瞧着怎么像是紫衣卫的?
巫逸轩心里顿了一下,愈发仔细的朝千易的脸看去。偏生千易就是不买他的账,将头低低埋着。
“将头抬起来!”
千易皱了皱眉,老老实实的抬起头,就见,一张俊脸猛地在自己眼前放大。千易脖子一僵,朝后挪了两步,目光惊疑中透着丝戒备。
巫逸轩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直愣愣的盯着千易。
“大人若没事,那奴婢先行告退了!”说着,千易理也不理他,抬腿便走人。
“告退?你这丫头打破了小爷的头,还想走?”巫逸轩一听,立马不乐意了。
千易不慌不忙的说道:“小人不过正巧路过,大人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小人所为,若是没有,凭什么说是小人打破了你的头?”
巫逸轩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证据?他分明看到这丫头在下面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还要讲什么证据?
千易见他脸色变化复杂,心里不想再与他纠缠,乘着他分神这会儿转身溜走。
巫逸轩猛地回过神来,想要阻拦,但千易已快他一步走到了假山后面,等他追上去时终是慢了一步,已不见千易的人影。
“怪了,这丫头怎么走的那么快……”巫逸轩嘀咕道,他一摸脑袋上的大包,疼得一阵呲牙咧嘴,“不过……这丫头莫非就是帝都传的沸沸扬扬那个女人?”
“白玉壁这家伙,他不是说这女人不在府上吗!”巫逸轩脸色一下变了,掉头就朝无暇阁而去。
就在他走后不久,一道倩影从假山中走出来。
千易有些疑惑,她从未在白玉壁身边见过这个人,看那气度衣着也不像一般人。只是,他离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一面想着,从假山里转出来,没走几步,就听到萧石在后面哟呵的声音。
“丫头!”
“萧大哥,你怎么从那边过来?”千易好奇的问道,她怎么看萧石是从苍蓝院子过来的。
“主上让我叫你过去,没想到你先行了一步。”萧石气喘吁吁的说道。
千易目光一闪,道:“那咱们快过去吧!”
萧石点头,这才与千易一道朝无暇阁过去。
“对了,主上今日带了客人回来吗?”
萧石有些惊讶,道:“没错,主上在宫中遇到了天裕侯巫逸轩,不过,你怎么知道有客人来?”
千易心思几闪,忙敷衍道:“刚才在路上听几个下人说起的。”她自然不可能老实交代自己刚才看走眼,一不小心差点将天裕侯脑袋打破了的事。
“天裕侯与主上关系很好吗?”
“主上任国师前与天裕侯一道在真寮司中任职,那时候他们关系就不错。”萧石笑着说道。“天裕侯这人直来直往和咱们主上性子截然相反,不过,也许正是如此,这么多年主上才一直与他走的极近。”
千易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么早之前的事情萧大哥你都知道。”
“那是,你若不提我都快忘了与主上相识到现在过去多久了……”萧石说着,眼里闪过一抹怅然。
千易笑了笑,未再说什么。萧石对白玉壁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怕让他为其去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翰墨轩,笔洗池边,白玉壁静立着,手中一只紫竹狼毫从水中点过,荡开圈圈墨痕。未等他将紫竹狼毫放好,巫逸轩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好你个白玉壁竟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那个女人分明就在你府上!”巫逸轩气大的说道。
白玉壁冷眼一掀,扫过他额角的大包,皱了皱眉,直接从他身边绕开不欲搭理。
“慢着,你可别这么就跑了!”巫逸轩死缠着他不放,抢过他手中的狼毫直接丢进了笔洗池中。
“天裕侯,你莫忘了这是我府上!”白玉壁不冷不热的说道。
“你还要赶我走人不成!”巫逸轩压根不吃这一招,他冷笑了声,扬声道:“藏藏掖掖的全然不像你的作风,我看那丫头平凡无奇和传言中的没半点相似,真不知你们都怎么了,竟然对那种丫头动了心思!”
白玉壁脸色稍起变化,他敛下眸子,皱眉说道:“哪些话说得说不得,你莫非连这也忘了!”
巫逸轩愣了下,就见对面那双蓝眸骤然森冷了下去。
“你放着好好的封地不呆,偏要回帝都来趟这趟浑水,莫要到时候白白将自己的性命搭了上去。”
巫逸轩一听有些来气,沉着声道:“我还不是受了皇命逼不得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夏真怎么说也是我的表弟……”
“巫逸轩!”白玉壁声音一寒,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
巫逸轩也察觉自己话有不对,连忙闭了口。他抿唇看着白玉壁,心里百般疑惑却不知怎么开口,此次他从封地而来,一入帝都便被召入皇城见了夏真。
之后,不过受命帮夏真传递了一个消息给三大军阀,起初,巫逸轩并不在意,直到这些日子朝堂上几方的反应,才叫他知道事情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复杂。只是,当初夏真话语中说起的不过是一个小小奴婢,巫逸轩岂会想到,一个奴婢能在高门上层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我也没想到这事会对你造成影响,毕竟你一直站在陛下那一面,更何况,我听说那千易也只是个小奴婢而已,谁知道那鹿公到底是谁啊……”巫逸轩心虚的说道。
白玉壁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你巫氏祖上多贤良,怎么出了个你?”
巫逸轩听后脸色又变了,这不拐着弯儿骂他是个废物吗?巫逸轩一阵咬牙切齿,偏生这话是白玉壁骂的,叫他无从反驳。这次的事儿,他的确做的莽撞,不说别的,他虽是顺着夏真的意做的事儿,但实际上却让白玉壁因此陷入了被动中,而最重要的一点,巫逸轩没有想到……
但白玉壁岂会想不到。
一直以来,夏真之所以能在皇宫中安枕无忧的当着小皇帝,除了三大军阀与国师党相持不下以外,还有一点,便是夏真从未暴露过自己的夺权之心,但此番……这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一招,却将他彻底暴露了!
从他给那丫头赐下丹书铁劵,到三大军阀知晓她为鹿公传人这一消息,一环扣一环,皆在他的算计之中。不知不觉间,那孩子竟成长到可设下这等巧计的地步了!只是,殊不知,他这一次沉不住气,到最后害的还是他自己!
白玉壁敛眸,将心思沉下去。接下来,他不得不费更多心思在宫中,以保夏真的安危,三大军阀的人既已知道他生了夺权之心,自然不会再如以前那样,放纵夏真自由自在。
“不过……你不是一直都在陛下身边扶持吗?为何这次这事他要瞒着你?难道那丫头真如外界所传那般是你的宠妾?”巫逸轩再度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