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有什么事?”千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简单了当的问道,对赫连帝身边的人她是一概没有好感,更何况这个女人和自己的梁子结的颇深,她能心平气和的与之说话都已经是极好的耐性了。
压下心里的黯然,绿翘冷冰冰的说道:“主子现在在吟风阁那里用早膳,让我叫你过去。”
千易闻言差点笑了出来,早膳?她看到赫连帝那张脸能吃的下去才是怪了。
似料到她要说什么,绿翘抢先一步说道:“你若不去那自是最好,不过主子也说了,若不想他亲自来‘请’你你还是自己乖乖过去的好。”
千易听她如此说来,有些诧异,不免多看了绿翘几眼,纵是赫连帝出言要挟她去,这个女人该是恨不得看她吃苦头才对,怎会就将话说全了,让她与赫连帝见面。
绿翘的容貌依旧美艳,看她的神情里还是充满了厌恶与嫉恨。只是那眉宇间的失落和黯然却难掩饰。
绿翘为何会如此失意千易才懒得理会,只是她细想了一下,眸色有一瞬的诡异,本是僵硬的态度却逐渐柔和了下去。
“一会儿我自会过去。”
绿翘得了答复扭头便准备离开,她一回神冷不丁对上身后一脸煞气的仲秋,当即骇了一跳,美目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故意上前撞了他一下,见仲秋身子后倒了几步,她这才解气了一般,冷哼了声大步离开。
只是她与仲秋相撞之时,却有一个竹简从袖里掉了出来,只是那会儿她满心气闷却未发觉自己遗失了东西。
见那竹简滚落在脚边,千易随手捡了起来。她本是无意的把玩了一下,却见竹简里藏着一张字条。这绿翘乃是赫连帝身边亲信,这竹中藏书布置的如此隐秘,想来这字条上所写也不会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她心头一动,将字条抽出展开一看,仲秋也发觉异常,皱眉看向她手中的字条。
一览过后,千易眉头不由皱紧,神色却有几许怪异。
“这字条上所写的慕氏慕真仪难道是大楚那个皇后?奇怪,这绿翘怎会关心起大楚皇室的事情?”
仲秋满脸奇怪的说道。
千易心暗暗收紧,她将字条重新藏回竹简贴身收好,面上装作毫不关心的样子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赫连帝让她收罗这些消息。”
她说着,佯装喝茶低下头去,黑眸却闪烁不定。
那字条上所写的乃是近段时间慕氏的一些动作,慕真仪背后的家族本就是一等一的商贾巨富,财力之雄厚堪比一国之势,而其本身也是高门世家出身,慕氏子弟有不少也在大楚朝廷内担任要职。
据那字条上所写,而今赤金城统领要职落到了一个叫韩天峰的人手中。此人出自步氏门下,似是朝中某个大臣的养子,但那字条上所写,似无人知这个叫韩天峰的人乃是慕氏二房太爷的私生子,也就是慕真仪的表兄!
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难道这步氏慕氏两家是在窝里反?想到这里,千易不禁冷笑,若是如此她倒是乐见其词,这两家人最好是狗咬狗先斗个两败俱伤的好。
只是最后那则关于慕真仪的消息,倒让她心里有些踌躇不定。前一段时间那个女人对外宣称怀孕,而今又宣称小产。但问题是,这女人竟暗自挑选佳丽入宫,似有充填妃嫔之举!
眼下谁不知道无垢就是个傀儡,她此举实在可笑了些。偏生这一切又是她在暗中进行,似乎连步氏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这个女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千易心里隐有不详的预感,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对无垢的思念与担忧,转而想到,这等宫闱秘事若非在慕真仪那毒妇身边安插有人手又岂会走漏出消息?
赫连帝的手已能深入到楚宫内部了吗?
她暗自心惊的同时,却又有几许疑窦。这消息虽说隐蔽,但所关乎的却并非楚国朝政动向,而是与慕氏息息相关。
但赫连帝关注慕氏做什么?这消息究竟是他想要的……还是旁人?
吟风苑。
千易与仲秋慢条斯理走了进去,远远的就见周边的廊坊聚集了一大片人,赫连帝从周陈带来的下人都在苑内,这外边聚集的竟清一色的都是行馆内的宫女。
却见这些小丫头一个个眼泛桃花,痴迷的盯着苑中那道影子,又是兴奋又是羞怯。
“那便是赫连将军,世间竟有这等英伟勇猛的男儿……”
“是啊,不但出身不凡,模样还那般俊美,听说他到现在还无妻房,就连妾室也没有呢!”
“若能与他有一夕欢好,便是死也甘愿了!”
听着这些怀春少女的窃窃私语她嘴角一抽,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从旁走过,这些宫女们一见她出现忙都噤了声,一个个神色鬼祟的盯着她,眼神好不诡异,直到她走远了这些小丫头们才又开始叽叽喳喳,所说的无疑是昨晚那场精彩好戏。
千易好似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一般,脸色由始至终都未变过,倒是她身旁的仲秋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愧疚。
“咱们何必还留在这里,纵是咱们现在离开他又能如何?”仲秋沉声说道,眼里闪过一抹煞气。
千易看着前方那道身影,古井无波的说道:“现在若走了不正是给了他生事的借口?经过昨夜之事若不讨回些什么,岂不太便宜他了。”她淡淡说着,与昨日愤怒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好似昨天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般平静到近乎诡异!
仲秋疑惑的看着她,心里还是禁不住担忧,这么久以来便是那些门阀贵胄也拿千易没有办法,但她却屡次折损在远处那个男人手里,她怕她此番上门报复再吃了暗亏!
昨夜那个情况若是别的女子怕是早就忍受不了了,但她受辱之时却还挂记着他的安危,若非她当时出言,仲秋敢肯定,昨夜他不会只被赫连帝丢出门外,怕是早就没了性命!
想到这里,仲秋更恨自己的无能,竟要一个女子来保护自己!
他看着身旁少女冷静的面容,目光刹那失神后闪过一抹坚毅之色。从他与千易相识,到他成为凤涅卫副统领,他虽时常与身旁少女立在一起,但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心悦臣服!
甚至于,这时起他已忘却自己原本来自何处,出自谁的手下,甚至是不自觉的心中已然生出一个念头,跟随她!保护她!
庭院里,赫连帝上身赤裸,单手平举着一柄长戟,下身却立着马步。那长戟两段各放着两块巨石看上去足有百斤之数,他吐纳之间,凤目突然睁开,纵身一起之际长戟一劈,那两块巨石竟在他一招之间被劈作了两半。
“好!”周遭立刻想起了一阵拍手称贺声。
单是这小露的一手便可见他武力的强悍,却见赫连帝面色如常,这等晨练对他来说是再寻常不过。一旁的绿翘体贴的上前为其擦汗,另一边的芍药忙将外袍呈了上去。
千易站在曲水边上,远远的看着却未过来,直到那双凤目朝她袭来之时,她方才举步走了过去。
赫连帝的勇武她早就知晓,只是如他这般已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平日里却还不懈怠自我锤炼,足见其韧性。
武道讲究日积月累,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功勋绝非只靠那光鲜的身份是实实在在靠自己实力取得的!
撇去自己对他的恨意不说,若是与这个男人在战场相逢,孰胜孰败难以断言,纵是她也必须拼尽全力!
赫连帝瞧着她款款走来,那张小脸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苟言笑云淡风轻的样子,想起昨夜她发狂野猫似的模样与现在简直是两个人。他倒是更喜欢她昨夜那般模样,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他想起白玉壁那个男人。
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眼里飘过一抹邪气,语气甚是戏谑的说道:“瞧你这模样似是一夜未眠,可是相思成疾想了本将军一晚?”
的确是想了他一晚,不过是想着怎么杀了他!千易心里冷笑着,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故意刺激自己,若她这会儿反唇相讥才是中了他的招。强压着心里翻滚的怒意,她面上好不平静的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烦劳将军记挂了,奴婢昨夜睡的极好,一夜无梦。”
赫连帝眉梢一挑,凤目不禁眯了起来。昨夜这丫头可是气的都要入魔了,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她竟如没事人这般,一夜无梦?还真是睁眼说瞎话!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的忍耐力有多强。
“既是如此还愣着做什么?”赫连帝话锋突然一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凤目朝桌上的早膳瞥了一眼。那模样那意思竟是叫千易服侍他用餐!
旁边的仲秋率先忍不住了,就连绿翘他们也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毕竟千易的凶狠众人都是见识过的,她岂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
可接下来的一幕几乎叫众人惊掉了下巴。
却见千易乖顺的走了过去,夹起一块糕点便要放在了赫连帝近前的碗里,赫连帝暗暗挑眉瞧着她那一脸平静,讥诮的说道:“你便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若换做平日,千易只怕早就一筷子戳到他喉咙里。但她闻言后手上只是一顿,便转而将糕点亲送到他嘴边,那模样看上去恭顺乖巧,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