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出,千易眉头豁然皱紧,一下子认出说话的人是谁。
“是你!”
那人闻言身子颤了一下,自己戴着面具没想到还是被千易认出来了。
“唉,果真瞒不过副统领你!”他一声苦笑,将面具摘下来,那张脸不是老谋子是谁!
千易早猜想过他不一般,没想到他竟是引领这五万大军中的一员!
千易此刻不知自己是该作何表情才好,若早知白玉壁手下有这么多人,她今夜又何苦这么折腾。
“若非姑娘拦住了陆阀的军队,我们赶到时怕已晚了!”似看穿了千易心中的想法,为首那人轻声说道。
千易朝他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最后只有百味陈杂了吐了口气。她看向陆苏烨,目光颇为复杂,今夜她最是愧对的莫过于身边这少年了。
“走吧!”陆苏烨轻夹了马腹未再说什么,率先驱马离开。
千易朝老谋子他们略一点头,也紧跟其上。
他们策马回到大夏城时,子时刚过,彼时前不久还遍布满城的硝烟味道却已散去了不少。她目视着平静的街道,心想:那男人既已做好了完全准备,宫中这会儿想必也没事了吧!
有他在,又岂会让夏真陨命?
陆苏烨一路都极为沉默,千易也不知与他说什么是好。他沉默将她送到了国师府门口,便驱马离开。千易知他是放心不过,担心厉九阴会潜伏在暗处对她下手。
自己欠陆苏烨的,真是越来越算不清了……
叹了口气,千易看了看国师府高大的府门,心头的沉重却难消止。大夏城的内乱已止,那燕野如今是否也安全?
若他当真不幸被捕,自己又该如何去救他?
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千易走进府门。灯火彻夜未熄,所有人都未睡,她一回来,消息便传遍了府上,叶蒙诸人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千易刚走进前厅,就见萧石候在哪里。
“主上呢?”
“在无暇阁等你。”
千易点了点头,步履沉重的朝无暇阁走去,临近那扇大门的时,她终是忍不住先向萧石打探道:“那刺客可抓住了?”
“跑了!”
萧石愤恨的声音响起。
千易揣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却终于落下,太好了!想来应该是徐仁贵他们成功了,她强压住心里的欢喜,不在面上流露,朝无暇阁走去的步伐却不由轻快了起来。
寝室房门微敞,千易走进去时便闻到一股药味,她眉心一蹙,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拂开绡幔,她就见白玉壁盘膝坐在禅椅上,玉面略显苍白,赵大夫在椅子另一头坐着替他施针。
他一只手放在小几上,食指上一点嫣红,其下放了一个小盆,随着赵大夫的银针落下,不断有血珠从食指上涌出,那血珠却是一片乌色。
千易抿唇,静立在一侧。其间,白玉壁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约摸半柱香后,赵大夫才取下银针,擦了擦额上的汗,将器具收好,低声嘱咐道:“主上体内的余毒已排的差不多,明日再服一帖药便无大碍了。”
白玉壁点了点头,赵大夫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千易这才开口问道:“中毒的不是陛下吗?主上你怎会……”
“那是你家主上连命都不要了,竟自己跑去替夏真将毒吸了出来,这才害的自己也遭罪。”巫逸轩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后响起。
千易转眸就见他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那贼头贼脑的谢道谙。
白玉壁皱了皱眉,未等他开口,近旁的少女却已起身说道:”主上操劳了一夜已经乏了,若无紧要事,天裕侯和世子还是明早再来吧!”
“啧啧,瞧瞧!”巫逸轩将手上舞弄的扇子一收,一脸揶揄的说道:“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这动乱才刚刚平息,就急急忙忙赶着咱们走了!”
千易知晓他是在开玩笑,面上只好无奈的一笑。
“罢了,本侯也就是来看看他的伤势。”巫逸轩说着就要离开,倒是一旁的谢道谙面上踟躇了几许,千易不禁问道:“世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这个……”谢道谙神色变幻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在下想在国师府上叨扰几日不知可否?”
千易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被巫逸轩带进国师府的时候不还吓的腿软吗?怎么这会儿倒不想走了?
她哪知道谢道谙这会儿心里正在嘀咕着:他要是这会儿跑回家,还不被他老子给打断狗腿!
“世子既想住,一会儿直接吩咐下人便可。”白玉壁淡淡的说道。
谢道谙这才松了口气,行了行礼,随巫逸轩一道离开。
千易神色复杂了看了眼白玉壁,两夜风波接连不断,他又为缓解夏真体内剧毒不惜亲自犯险,便是身子再好的人怕也要撑不住了。
“属下服侍主上就寝吧!”她低声说道,心里虽还有不少疑惑未解,但现下难关已过要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也不急于一时。
“本君没事。”白玉壁淡漠的说道,他起身就想站起来,一只小手却突然落在了他肩头。
千易美目一闪,触电般的收回手,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冲动行事了。
白玉壁蓝眸幽幽一动,未斥她大胆,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的说了句:“替本君沏壶茶来。”
千易点了点头,忙走到外室去沏茶,她低着头借此掩饰有些紊乱的目光。
茶气蒸腾,男子眉间的嫣红在雾色间显得格外艳丽。
“陛下的毒已经解了吗?
沉默中,千易还是开了口,这一夜波澜每个人都是一身疲惫。那两味救命药草,虽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但夏真总算脱险,已足叫人松一口气。
“性命已无虞。”白玉壁低声说道,蓝眸却愈发深沉。
千易直觉有所不对,不禁皱了皱眉头。
“此番救下陛下的并非本君。”白玉壁轻转着玉扳指,神色冷淡。
“贺兰峥。”
千易身子一震,神色也是一变。“是贺兰峥送来了那两味药?”她不禁脱口而出,美目不禁也眯了起来。
白玉壁轻呷了一口茶,唇角勾起了些许,似在笑,那笑似含怒气,更似找到了相比肩的对手。
“此番,是本君棋差一招。”
这一场险些酿成大夏内乱的祸端,到最后虽是本终止在摇篮,但最终的胜利者却是贺兰峥!
此次祸乱已非大夏政坛己身之势,步氏的手脚已顺着贺兰峥伸到了这里。燕野被派来刺杀只是虚晃一招,楼阀自作聪明运走所有药材。一前一后,看似只是一场谋逆。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贺兰峥玩的这一手才是重头戏!
白玉壁甚至三大军阀,都成了局中斗兽,被着鼻子走不说还替他做了嫁衣。
他才刚回到大夏,便玩这样一手,不得不称是雷霆一招。
不但让三大军阀的野心光天化日,还逼得白玉壁使出来潜伏在暗处的力量。
白玉壁的怒火并非因朝堂之争寸土寸地的失利,而是贺兰峥竟敢对夏真出手!
想来这才是他不可容忍与饶恕的!
而夏真苏醒之后即便明白了真相,也不得不对贺兰峥委以嘉赏。
以君王之命弄权夺势,何等包天的胆子!这贺兰峥当是不折不扣的奸雄!千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波谲的心潮,连她大楚皇室此獠也敢谋算,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而彼时,她心里最挂念的却是燕野。
白玉壁已彻底被激怒,他与贺兰峥之间的争斗较量已成定居。而刺杀夏真的燕野,纵是掘地三尺他也定要将人找出来才罢休。
千易深吸一口气,只希望徐仁贵他们能将人藏好,千万别被发现才是。
千易回到罗银轩时已到了三更天,她屏退梅竹春兰的服侍,独自坐在屋子里。屋内,未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却能暗处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人在哪儿?”千易看着从暗处走出来的廉贞,低声问道。
廉贞指了指身后的内室,轻笑道:“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会儿三大军阀的军队退去,白玉壁手下十万军队守卫京畿,内乱已暂解。但搜寻燕野踪迹的人却还遍布在暗处,廉贞将人藏在她这里却是最料想不到的!
千易起身正要走进去,廉贞却突然挡在了她前方。
“主子若要见他,请先回答属下一个问题?”
千易皱眉看着他。
却见廉贞妖孽的面容上满是严肃之色。
“主子今日不惜以身犯险,更冒着与国师反目的可能,为了此人,主子可是愿豁出自己的性命?”
千易眸色一点点沉寂下来,她轻吐了一口气,突然浮起一抹笑来:“你看我像不怕死的人吗?”
廉贞看了一她一会儿,脸上逐渐恢复以往散漫的样子。
千易绕过他走进内室,见到床上那抹昏迷的身影时,她身子猛颤了一下,不禁快步走了过去。
“他身上伤势不浅,胸口一刀直插肺叶,能坚持活下来都是奇迹。”廉贞低声说道,看燕野的目光中却也有继续佩服。徐仁贵他们将人救回来时,燕野已是昏迷不醒,这等惨重的伤势放寻常人身上只怕早就死了,若非有异于常人的意志岂能一直支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