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姬红鱼来大楚,他随行在列,只是按计划他本就比姬红鱼的队伍要先行一步,但真当他踏足大夏城时,他的心竟似着了魔一般。今夜他本该直接去行馆,鬼使神差却驾马来到了这国师府前,本只是想看一眼,却不料听到了那几个守门下人的谈话。
这丫头竟是将自己绑在树上,不吃不喝了整整四天!
不知前因后果,但他只知道,这女人是要玩死自己!
他虽远离大夏,但这段时间大夏城中的风风雨雨他却屡有耳闻,甚至在三国中,千易这个名字都已悄然传开。这个女人既能弄权至此,本该是今非昔比了,何以他再临大夏后所见的却还是她这狼狈模样。
光是想着,一股怒火便在赫连帝心头撺掇。
当初这女人宁愿选白玉壁而舍他,求得便是现今这德行?
他唇畔突现一抹嘲讽的笑来,倒下一杯茶,他起身走到她近前,十足命令的口吻。
“喝下去!”
千易偏头闭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冷漠与厌恶。
赫连帝危险的眯起眸子,语气突变诡异:“是你自己喝还是本将军亲口喂你喝?”
千易黑眸骤然睁开,不知是否因气怒,她苍白的小脸上突窜起一抹潮红,却见她咬牙切齿的瞪着赫连帝,那句“你敢”正要脱口而出就被她压了回来。
这男人有什么不敢的!
她越是强硬,这个男人越是来劲。
“我喝。”这两个字十足是她咬牙逼出来的。
赫连帝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将茶杯朝千易嘴边一推,那神情却是高高在上傲岸无方,这天底下让他赫连帝亲自端茶送水的眼前这小女子可是头一个,仿若千易是得了多大的殊荣一般。
茶水如喉,似甘泉涌入干枯的大地,千易整个人都舒缓了一大截儿。她知晓自己身体的状况,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赫连帝也是看出她先前的牙尖嘴利都是虚张声势,这丫头现在只怕说一个字都是费力无比。
只是,喝完水之后,千易便又闭上了眼,连多看他一眼都欠奉。那恨不得他立刻从眼前消失滚蛋的模样,瞬间让赫连帝脸色黑了下来。
真是十足的白眼狼!
赫连帝心头冷笑了声,将茶杯朝旁边一丢,却不急着料理她,反倒悠哉的在软塌上坐下,只是那目光却丝毫未从她脸上移开。
千易死死闭着眼,极力压制着心头上窜的那团火,不断对自己说:当这家伙不存在!
却不料,她这模样落在赫连帝眼中,只会让他更不得罢休。
这丫头平日就和白玉壁一样最喜欢装模做样那一套,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下却满肚子坏水儿。他就喜欢看她抓狂失态的样子,十足一只狐狸,那般才像她真实的自己。她现在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反倒要欺身靠近。
他视线一滑,目光落在飘摇而下的一片树叶上,伸手拈住。
千易闭着眼,已在极力催眠自己当这个男人不存在,突然她鼻下一阵骚动,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喷嚏。
“啊切,”
她眼睛一睁开,就见一片树叶在自己眼前晃荡,紧接着就是赫连帝那张可恶的嘴脸。
这家伙竟是那树叶挠她的痒!
千易张嘴就想骂人,但看那家伙得意的样子,她偏偏咬住牙什么都不说,再度闭上眼,就是不理!
赫连帝邪肆的一勾唇,树叶顺着少女挺翘的小鼻子滑倒了她的耳后,又在她脖颈间来回游走。
千易死死咬住唇,身子却忍不住轻颤了起来。她素来怕痒,这会儿她正是虚弱身子又最是敏感,被赫连帝这一番逗弄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一般,连心头都开始泛痒。
赫连帝见她面部表情一阵扭曲,又是怒又是气又是想笑偏偏这丫头拼死都要忍住,那憋闷的样子叫他看的一阵赏心悦目。
“小狐狸。”赫连帝一边逗弄她一边说道。“看来你见到本将军前来很是开心啊。”
千易闻言气的险些七孔生烟,恨不得直接给他一脚,偏生她越是激动赫连帝越是不肯放过她。
“本将军倒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般盼着想见我。’
这可恶的话语落在千易耳中十足像一记大锤,气的她胸口作痛,偏深这深入骨髓的痒又叫她止不住想笑。
赫连帝见她这般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了起来。
突然。
“噗,”
一口鲜血直直喷在了他的胸前。
赫连帝手上动作一顿,心头一下有些郁卒,他盯着少女莫名好转的面色,凉飕飕的说出一句话来:“竟是开心到连血都吐出来了!”
千易吸了口气,冷冷看了他一眼。她身体本就虚弱,又被赫连帝逗弄的气怒攻心,这一口血喷出来心头反倒畅快了,只是可惜这口血怎么就没喷到他脸上!
少女那不甘愿的眼神显然让他猜出了这会儿千易心头所想,见此,赫连帝轻哼了一声,擦去面颊下沾着的些许血沫,将树叶一丢。
仲秋一直在远处守着,见千易吐血还以为赫连帝对她下了狠手,当即就冲了过来。
“这丫头死不了。”赫连帝冷冷的说道,嘲讽的扫了眼仲秋。
仲秋欲拔刀的手一顿,他朝千易看去,见她面色正常又朝自己摇了摇头,他这才将手放下,目光却是冷然的盯着赫连帝。
赫连帝轻蔑的一笑,当世能入他眼的白玉壁算是一个,至于其他人不过凡夫蝼蚁,仲秋若是敢对他动手,不过找死而已。
“我没事,你退下吧!”千易轻声说道。
仲秋摇了摇牙,冷冷的盯着赫连帝,这才不甘的又退回原处。
坐在软榻上,赫连帝重新打量起千易。方才仲秋急急忙忙冲过来时他便有所察觉,这丫头的身份的确变得不一般了,至少在这国师府中如此,那仲秋面对她更似面对自己的主子一样。
还有白玉壁那贴身侍卫等人,对她的关心似乎也超出寻常。
这才多久这丫头竟也培植出了自己的势力,还是在那男人眼皮子底下,从他身边人下手。白玉壁竟能容忍她这般放肆胡来?赫连帝眸子微眯,看千易的目光不再似方才。
千易也察觉到赫连帝神色间的变化,只是她懒得开口询问,只恨不得这男人离自己越远越好。
她心思幽幽隐动,今夜赫连帝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和期望。以白玉壁的性子更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也不知那男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置她?
千易黑眸有些深沉,不由朝无暇阁书房的方向看去。
彼时,叶蒙刚从书房离开不久。
白玉壁坐在禅椅上,双目闭合不知在想着什么。
萧石走进屋内,终是压不住心里的气闷,郁卒的说道:“那赫连帝实在太嚣张的,竟然直接闯进府里来,主上,咱们实不该让他留在府上!”
白玉壁缓缓睁开眼,眸中飞逝而过一抹暗光。
“赫连帝此人行事素来没有章法,此番他先行一步到了大夏城,让他留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也好。”
萧石知道白玉壁自有打算,只是心里那口恶气无处而散。更何况,那家伙摆明是朝着千易去的,且不说千易那丫头和主上之间的事情,眼下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赫连帝纠缠不清,那丫头的名声倒也罢!
府中上下又会怎么看待主上?
“千易那丫头已被绑了四天,主上今日也看到了,现在赫连帝又跑进来胡搅蛮缠,让那丫头和此人共处实在不妥,不如……主上就放了她吧!”萧石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白玉壁半晌没有出声,只是半敛的眼眸中依稀有几分寒色。
“退下吧。”
简短的三个字,萧石就知自己的一番话又成了无用功。
他压下心头的郁闷,领命退了出去。
说实在的,他就想不明白主上何以能这般放任赫连帝胡来,那男人先前在半坡亭那般故作姿态轻薄千易,就是他也看不下去了!要说主上真的对千易只有主仆之,他萧石不信!
跟随主上这么多年,在女子这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玉壁的为人,那丫头若只是一个下属,何以主上会为她打破那么多惯例!
无暇阁内,此夜也绝不平静。
夜色缓缓而去,这一夜似被拉的无限漫长,不知有多少人辗转难眠。
赫连帝虽是在半坡亭中过的夜,但一大早也有婢女过来服侍他洗簌起身。在旁伺候的下人神色都有些怪异,目光在他和千易间来回不定。
这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夜,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也有紫衣卫无数双眼睛盯着,但到底赫连帝的作为太过嚣张,而昨日他那般和千易‘亲昵’的举止又怎不落人话柄!
之前的陆苏烨为千易当众顶撞国师已是众说纷纭,现在又冒出个周陈大将身份不输陆苏烨的新贵。而当初赫连帝出使大夏时曾命人当众给千易送了无数珠宝财物的事情也被人翻了旧账,府邸上下到处都在流传,这赫连帝是早早便和千易有私情。
甚至,曾经还当众掳走过千易后被国师给追了回来!
这下,赫连帝在众人眼中不止是周陈大将这一个身份,还有他们主子国师情敌这一个名头。倒是千易,周旋在众多男人之中,还个个身份殊贵。一时间,府邸里下人看她的目光各异,有嫉妒有羡慕也有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