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可轻敌!”高广阳老目微眯,“杜十郎和凤阡陌这两人还在,无暇军便不可小觑。让墨阳他们行事干净些,别叫人瞧出端倪来!”
“是!”王长德点头,就要下去传令时,一个小兵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王长德沉声一斥,将军治军最是严明,行军时最忌讳有谁慌乱行事。
“禀告将军,是少将军的消息来了,说是柳家少主已安然回到风琉城!”
“什么?”王长德一惊,转头朝高广阳看去,“将军,这……”
“少将军可还传回了别的消息?”
小兵连忙点头,将一封竹筒上递了过去。
高广阳拿过竹筒,翻出里面的字条,虎目一览,便见他神色沉了几许。
“将军,少将军信里说了什么?”王长德有些忐忑,唯恐事情有变。
高广阳虎目紧眯,大手一捏,纸条在他手中化作碎屑,纷飞而下。
“看样子那群余孽已经嗅到风声了。”
“那我们……?”王长德惊了一下。
高广阳冷冷一笑,寒声道:“他们既主动暴露行踪,那咱们就将计就计!”
困龙谷中,一卷地图平铺在帐中的桌上。
少女负手立在桌前,黑眸灿亮。燕野、杜十郎、廉贞、破军、仲秋、雪衣皆在其中。
一只手点至地图上一处,正是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杜十郎的声音响起。
“这里正是咱们现今所在的困龙谷,出谷往西便是坠鸟峡紧接着便入风琉城,而朝北行气七里就是桐关,也是大夏兵马驻扎之地。”
“若只是为追杀无暇军,步泽犯不着派人潜入风琉城如此迂回,战事恐怕要起了,只是不知此次他们会派谁来前线作战?”
“这也不难猜。”燕野皱眉说道:“步泽手下的干将也只有那几人,这些年他为屯兵,屡犯周陈边疆,王阳明镇守在西南绝不可能来此,赤金城周边四郡则由廖光统领的青龙卫把守,广阳以东的诸县十郡也有袁世晨在把守。如今整个大楚步泽能调动的也只有高广阳那个老家伙了!”
杜十郎目光幽幽一动,想到了什么,转眼朝千易看去,“公……主子是料到了来人是高广阳?”
千易勾唇一笑,“高广阳领军制敌确有一手,不过这老家伙贪功好胜,又喜欢出奇制胜。”
杜十郎不禁一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所以公主才故意放走柳家的人?”
千易挑了挑眉,帐中几人都已心照不宣。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双方就已亮明了招数,最后胜败端看谁的后招藏的更深,谁真的被谁牵着鼻子走!
杜十郎心里长叹,不愧是他们的女战神,纵然她已远离戎马生活几年,但行军制计上她永远能比敌人先行一步。
帐中,众人议论的热火朝天之时,无人发觉一道影子从帐外一晃而过。
帐中,千易已将自己的部署吩咐下去,众人也都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只是杜十郎心里依旧有几丝疑问。
“步泽此次的意图是想让高广阳一石二鸟,拿下风琉城的同时也铲除无暇军,但末将有一点不明。高广阳此次动作这么隐蔽,自然不能可能带大批军马而来,那桐关外的三万大夏兵马他们又准备怎么对付?”
千易想起杜十郎对大夏如今的形式还不清楚,她略一沉吟,道:“你可记得步泽手下那个谋士古思?”
杜十郎点了点头。
千易眼里闪出一抹恨意:“此人的真名叫做贺兰峥,是现如今贺兰阀家主贺兰博的长兄,曾经的大夏夜王……”千易将贺兰峥的事娓娓道出,“我大楚社稷全是因此人的奸计所毁,若非这个人,步泽也不可能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甚至连父皇的病逝……也全败此人所赐!”
“什么!”杜十郎虎目圆睁,颈上青筋腾跃,“这个贼子竟如此胆大包天!”
燕野早知此事,但再次听闻后心绪同样难平,脸上杀气凛然。而破军廉贞他们同样大吃一惊,仲秋虽早知贺兰峥隐匿在大楚时的身份,但也是刚刚知道真相。
大楚先皇之死,步慕两族的谋朝篡位全是贺兰峥在背后辅佐着步泽等人。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千易对此人是有多么仇恨!
“我与燕野离开帝都后不久就听闻贺兰博已经失势,现在整个贺兰阀都在贺兰峥的掌控之下!”仲秋沉思着说道:“现在桐关的三万兵马有一大半都是贺兰阀的人马,高广阳敢轻装来犯,只怕是步泽与贺兰峥事先就谋划好了!”
“易妹。”燕野朝她看去,就像千易自己所说那样,楚无暇已死,他也未在如以前那样称呼她。
千易猜到他要说什么,笑容有些无奈。
杜十郎和仲秋他们也约摸猜到了什么,几人对视了一番便借口下去做事,离开了大帐。
帐中只有他二人,燕野说话也直接了起来。
“你是不愿看楚夏两国再度开战吧!”
千易知瞒不过他,点了点头。
以前的楚无暇或许不会有她现在的顾虑,那时的她想的只有将夏军赶出千行山,护住大楚山河。夏军来犯,她只需拿起红缨枪抗敌厮杀。而现在……她身体里流的是夏人的血,灵魂却又是楚人。
她深深厌恶大夏那群享受着高官厚禄高居庙堂的朱门贵胄,但对那片土地上的百姓却心存怜悯。这个乱世,到头来最可怜的不就是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蝼蚁吗?
战事一起,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不论是楚人还是夏人,到头来都是一样。
即便如此,她心里也明白,纵然步泽能暂且安分守己,但大夏那边……
若是有机会,那个男人会放弃拓展疆土的野心吗?千易忽然觉得心里一空,横亘在她和白玉壁之间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是楚夏两国百年下来的恩怨,是一统天下的宏图野心!
“这一日终究是要面对的。”千易轻声说道,玉手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系着的那半块墨玉,黑眸里的神色却愈发坚定了起来,“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什么也阻止不了,与其这样,不如破而后立,早些将根源的毒瘤除尽。”
她深吸一口气,敛下眸子,“其实昨夜我便让人传讯回帝都。”
燕野并未惊讶,虽然他心里千般不愿借助那个男人的力量,但面对现实他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千易的身边,以余生竭力保护她,辅佐她!
“你决定了便行。”他平静的说道,伸手摸向了近前女子的头,只是临近那片乌发时停顿了一下,那一刻他眼中飞逝过几许黯然但很快又淹没在一片坚定之色中。
那双大手在少女头顶轻拍了两下。
千易心头暖意迷迭,不由感激的朝他一笑。这种时候,幸好她身边还有这样一群人不离不弃的陪伴着。
“一会儿我要去见见阡陌,你还是不和他见面吗?”燕野轻声问道。
千易目光微闪,摇了摇头。从昨天开始,凤阡陌就有意回避着她,若是别的人她这时上前或许有用,但对象是凤阡陌……她现在过去只是让矛盾越演越烈罢了。
燕野叹了口气,道:“罢了,相信再过段时日他就能接受了。”
演武场上,两个身影碰撞不断,其中那道妖艳的红影最为吸人眼球,他巨斧挥动间,局势完全呈现一面倒,另外一个年轻少年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只能如一只地鼠般不断闪躲。
“认输!我认输!”七星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手上一松,长枪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爷爷我才用了五成力道你就受不了,到了战场上你还怎么杀敌!”凤阡陌媚眼一横,他面色阴沉,脸上汗渍澄澄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累一般。
“不行,我要歇会儿……”七星摆了摆手,死狗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凤阡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将金刚斧一丢,也在演武台边上坐下,脱下外袍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赤裸的上半身显得精壮有力,绝不似他平日里妖里妖气时那般阴柔,上面横七竖八躺满了伤疤,七星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露出震动之色。
他进入无暇军已有好几年了,无暇五将中,最为神秘的就是自己身边这位爷,虽知道他的厉害,但平日里他实在也没有个当将军的样子。就连洗澡他也天字独一号绝不和众人一起,说是嫌他们一身臭汗会侮了他的‘玉体’!
七星是第一次见到凤阡陌身上的伤痕,虽说伤疤是战士的勋章,但凤阡陌身上的这些伤痕光是看着就觉吓人,让人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便是以往在战场上他们陷入敌军的包围中,这位爷都能谈笑如常似游走在戏台上那般,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此失常。
“凤爷,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自从公主的师妹出现之后你整个人就怪怪的?”七星好奇的问道。
凤阡陌目光阴沉了下去,心里冷嗤:公主的师妹?他瞧着不远处朝这里走来的一道人影,一把将衣服丢到七星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