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后山那里看看。”千易下意识的说了出来,声音刚落,便觉身后男子脚步一顿,抬起头她便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蓝眸。
只是,彼时那双眸中的神色让她琢磨不透,隐约间,又让她心感些许不安。
“属下逾越了。”千易低低了说了一句。
“你既想去,那便去看看吧。”
千易张了张嘴,心里已有几分后悔,也不知那后山上到底有着什么,看白玉壁的样子竟是极为在意。
后山处,茂密的竹林似一道天然的屏障,一走进里面,竹香沁人,叫人闻后心神一舒展。
千易发现,过了竹林后雪衣他们便未再跟上,看样子是白玉壁下的命令,也意味着竹林之后是一片不容外人踏足的禁区。
千易怀揣着好奇看着前方,竹林一点点消失在了视野里,一条青石小路出现在前方,而小路的尽头立着的竟是一座坟冢。
千易心头猛地突了一下,那坟碑上的字也一点点漫入她眼中--显妣白秋灵之母。
白秋灵,好一个灵动清逸的名字,单听此名便可知此女子在世时定也是为风华绝代的佳人。
这是白玉壁母亲的坟墓。
千易岂会还不明白这座竹园对白玉壁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难怪邱峻斐听闻他住在这里时表情会那么诧异。
她有些懊恼,自己先前真不该胡乱请求的。
“主上恕罪,属下不知这里是老夫人的长眠之地,打扰了老夫人的清静。”说话间,白玉壁已带着她走到了坟前。
白玉壁看着坟冢,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不似以往那般疏冷:“无碍。”
他缓缓蹲下身,拿起旁边的香烛点燃,轻声道:“她生前最喜欢热闹,你也不算扰了她的清静。”
千易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这座坟冢,视线又落回身前男子那有些料峭孤寒的背影。
这个男人看似无懈可击,漠然无情,但但凡人心,又岂会一真的没有一处柔软。
在这座坟冢前,千易隐约有种感觉,她似乎触碰到了近前男子心中最柔软的那处。
她强撑着从轮椅上站起来,抬头对上男子有些嗔怪的目光,展颜一笑,她轻声道:“我也想给老夫人上一炷香。”
白玉壁蓝眸幽幽一动,片刻后,他走上前,自然而然的搂住少女有些踉跄的娇躯。
两颗心,从未靠的如此近过。
千易在他怀中抬起头,下一刻,笑意蔓上唇角。
林中,一对儿女依偎着祭拜的身影似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清风拂过竹林,响起簌簌的声音,冥冥中似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慈祥而仁爱。
翌日,天边刚刚显露鱼肚白,众生苏醒,开始一天的劳作。大夏城也逐渐被喧嚣声填满,贩夫走卒叫卖的声音充斥在每个角落。
而对高高在上的王族贵胄来说,不过又是一天新的风花雪月。
城外南郊的官道上,一行不起眼的商队才刚刚踏上行程。这商队的规模看似不大,总共也只有二十来人,走在最前最后的十人看上去像是随从,身上清一色穿着黑色的武服。最前方开路的男子长得细皮嫩肉,一双丹凤眼生的极美,看上去倒不像个武夫,只是虎口上厚重的茧暴露了他练家子的身份。
这一个商队唯一能引人注意的便只有男子身后跟着的那个大块头。就见这人身高足有十尺,模样凶神恶煞,浑身上下充满着狂暴的力量,一双眼睛向野兽似的到处扫描着,似不知何时会发狂冲出去将人撕碎一般。
这是一个胡蛮人。
除了装卸货物的几辆马车外,最前方的那辆马车明显要显得华贵舒适了许多。
官道上一天走下来,除了那大个头的胡蛮人稍稍引人注意了一点,便没什么人关注这样一个小小的商队。
到了晌午的时候,商队才在官道旁的茶肆里停下。
这时,茶肆里正好也有别人,男女老少皆有,分为好几拨,旁边的马车上都堆着货物,看样子也是在外行走的生意人。
如男子他们这样一个小小商队在商贸往来繁密的官道上自是不起眼的,众人注意着的都是那个大块头胡蛮人,茶肆里的其他人见到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存在都不由面露戒备。
而那胡蛮人见这些人如此惧怕自己,面上露出骄傲之色,竟还变本加厉的大吼了一声,吓得那群人里的小孩哇哇啼哭了起来。
那群人自然对他们怒目而视过来,就在这时,一声斥责从商队前的马车里响起。
“阿大!”
这声音一出,众人就见前一刻还犹如盖世魔神的胡蛮子身子一抖,瞬间变作了霜打的茄子,竟是一脸畏惧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众人不免好奇了,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能叫这个胡蛮子都觉得畏惧。
马车上,一道身影被掺扶着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极为瘦弱的少年,他一下车便有人推来轮椅扶他坐下。就见他面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容貌却生的极为清秀,一双黑眸灿亮似星子,叫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明明才六月天,他却裹着一身狐裘,也不知到底病重到了什么地步。
那胡蛮子惧怕的竟是这样一个病秧子?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少年出现之后,胡蛮子一下变得拘谨不已,耷拉的脑袋似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生涩的咕哝着汉话:“啊……阿大……知……知错了……”
少年警告的盯了他一眼,转过头,一脸歉疚的朝这群人说道:“适才家奴无礼冲撞了诸位,在下在这里替他赔礼了。”
这群人本还有些怒意,但看少年态度诚恳,倒也不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各归其位过后,少年便带着手下人也进了茶肆。他这一整支商队二十多人里,除了少年身边跟着一个婢女模样的小丫头外,剩下都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至于那小丫头也奇怪的紧,脸上戴着半边面具,从露在外面的一侧脸去看倒能判断长大后定也是个清秀佳人。
这一行人正是千易他们。此番南下这一路她只带了破军与雪衣他们,燕野、青凤和青鸾从另外一条路转道前来,毕竟他们三人经常跟在她身边,这个时候若带上他们,不小心被探子看中,自然会暴露她的身份。
“主子,走了一早上,咱们总算走出帝都的界限外了,等到了燎阳,咱们就可以转至水路去往千行山下,路上若无耽搁想必一个月的时日咱们就可到大楚边界了。”雪衣轻声说道,一面奉茶,一面让茶肆掌柜上些素面吃食。
“这一路过去定会辛苦些,等到了燎阳咱们就可以轻松些了。”千易笑着说道,示意破军他们都过来坐下,先吃些干粮补充体力,不必在四周守着。
“吃完后咱们就快些启程吧!”她低声说道,目前这个范围对他们来说还是危险了些,只有上了水路她才能放心不被人追上。
茶肆掌柜还能就把素面小菜可端了上来,虽只是些粗食,但千易他们都不是讲究的人,埋头便吃了起来。这时,千易余光一扫,就见一个人影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雪衣一下警惕了起来,千易暗中压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适才小生刚好听到你们的谈话,仁兄这一商队是要去大楚吗?”
千易听他的口音有些拗口,不禁抬头看过去。
这人看上去约摸二十来岁,长着一张娃娃脸,他一身儒生打扮,手上还拿着一柄做工考究的折扇,看上去倒似一个书生。
千易美目闪了闪,道:“没错。”
年轻男子闻言大喜,忙道:“果真有缘,小生柳宁淳,还未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千易听到他口音时便知他是楚人,她没想到自己还未回到故土便会在路上碰到一位同乡人。一时间,她脸上也多了几许笑意,道:“免贵姓邬,柳公子叫我邬峡就是了。”
柳宁淳点了点头,似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千易见他有些扭捏的样子,率先开口道:“柳兄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个……”柳宁淳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道:“是这样的,此次小生是随家里长辈来大夏经商的,只是路上出了些岔子与家人走散,刚刚我听邬兄的侍女说你们要去獠牙,所以……”
千易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想请她捎带上一程。
旁边的破军眉头皱紧,显然不愿带上这个拖累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却见千易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没问题。”
“太好了!”柳宁淳一脸欢喜,忙不迭的感谢道:“实在太感谢邬兄你了,等到了燎阳找到家人,小生一定还邬兄你的恩情。”
“都是出门在外,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千易一脸温和地说道。
柳宁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问了句,“那个除了小生以外还有舍妹,不知……”
一旁的雪衣闻言不大乐意了,赶紧还不止一个拖累,脸色不禁寒了下去。
“你到底还有几个人?”
“雪衣,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