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连打了两个呵欠,身子一软,就此昏迷了过去。
尹月急忙打开棺木,将穿戴整齐的武疏梅抱了出来,扛着跃了出去。
一柱香后,她带着武疏梅出现在了白雪茫茫的城郊处。
南宫景焕早就等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南宫景焕一看到她便迎上前来,从她身上接过武疏梅低声问道:“你累了吧?”
“我没事。”尹月摇头,立在原地。
南宫景焕将武疏梅抱上车,不一会儿,尹月便听到车内传来悲喜交加的哭泣声。
尹月的眼睛莫名地湿润了。
当马车消失在眼中时,南宫景焕轻轻地叹道:“尹月,你终究是心软了。”
“仅此一次。”尹月淡淡地说。
南宫景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尹月深吸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但说无妨。”南宫景焕凝神看她。
“将汀兰收回去罢。实际上,我用她的机会极少,一般只用她来应付轩辕宇墨。而现在事实表明,她连这种事情都已经不适合做了。”尹月沉重地说道。
虽说这样做对于汀兰来说可能有些残酷,可是从她的角度来说却是势在必行之事。
她不能让将一个行为如此乖张疯狂,甚至随时随地都可能与她为敌的女人放在自己的身边。
她努力了这么久,绝不能让一个小小的汀兰就毁了她的大计!
南宫景焕皱眉,“不适合做?你是说她怀孕了?”
月色下,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眼中隐有厉色。
“嗯。的确是怀孕了。不过在我劝说她以孩子为重退隐山野时,她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孩子。”尹月点头。
南宫景焕听了如释重负,笑道:“既然她已经处理干净了,为何你还要让她离开?”
尹月转身,淡淡地说道:“因为她喜欢你。”
南宫景焕默然,良久才淡淡地应道:“我知道了。我会将她撤回来。另外却派个人过去陪着你。”
“不用了。”尹月断然拒绝。
“别拒绝我。如果你还想和我合作,就别让我担心。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的人作用不大,但月儿,你总有不小心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往往她们就会帮你消除后患。”南宫景焕低声说道,“你也知道,你身边除了碧沁,几乎无可用之人。而年龄不大心机不身更毫无武功的碧沁,你能指望她帮你什么?”
尹月听了,犹豫了一下,最终重重地点点头,“好罢!如你所说。不过这一次,派个男人罢!我不希望再被别人想像成情敌了。”
“一切如你所愿。”南宫景焕轻笑了一下,温柔地问道,“现在正事谈完了,要不要去凉亭那边坐下与我一起喝杯酒?”
尹月脸莫名一红,仓促地摇了摇头,“不了。今天我亲手断送了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实在提不起兴趣。下次罢!”
说着便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看了,苦涩地一笑,抬起看向天边那轮弯弯的冷月,怅然若失。
尹月回到宫里刚洗漱完毕正准备睡觉,突然感觉一道寒风自身后传来,她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却突兀地看到一身白衣掩映得脸色苍白如鬼的汀兰不知何时悄悄地站在了她面前。
尹月皱眉,手里暗暗扣紧一枚淬了毒的袖箭,淡淡地问道:“汀兰,这么晚找我有何事?”
汀兰的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她,低声说道:“七殿下传信让我撤离这里。”
“嗯。我知道。是我要求的。我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无法达到我的要求。所以……”尹月耸了耸肩。
“是我不能胜任,还是你害怕与殿下幽会回来后无法面对我询问的眼神?又或者你担心某一天,我发现你玩弄七殿下后会对你做出可怕的事情来?”汀兰冷笑,言语间极度放肆,已无尊卑之分。
尹月点头,“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无须我多说了。你走罢!好歹咱们主仆一场,希望好聚好散。”
汀兰点头,“嗯。是的。应该好聚好散的。不管如何,至少你现在还没有能力伤害到七殿下,所以我再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伤害你。你放心,我回去收拾一下后便会离开这里。不会给你添加任何麻烦。”
“去罢!”
“告辞。”汀兰傲然转身。
看着她的背影完全不见,尹月这才暗松了口气,张开握着袖箭的手,竟是满手心的汗。
汀兰比尹秀芸之类的人要难对付得多。
因为保持着警惕之心,尹月一直让自己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
上半夜安全度过,下半夜的时候却被外面一阵嘈杂的呼救声惊醒。
她翻身坐起,跃下床去,碧沁便一脸惊慌地闯了进来。
“娘娘!后院失火了!现在风大,只怕火势会烧到这里来,我们还是赶紧出去避一避罢!”碧沁随手扯下一皮貂皮大氅给尹月披上了。
尹月也不多说,拉着碧沁便跑了出去,果然看到后院汀兰住的那一排屋舍已经完全笼罩在熊熊火光之中。
浓烟滚滚,火龙肆虐被风吹得直往前殿袭来,碧沁被呛得连连低咳,而尹月感觉热浪侵袭,浑身都炙热不堪。
宫女太监们正忙着救火。
火势的蔓延终于引来了江德福,他很是有经验,先疏散了人群,将尹月请到外面,自己则带着人去救火。
水枪激射出一条条水龙,与肆虐的火龙纠缠在一起,此消彼长。
天至拂晓之时,嚣张的火势终于被压制下去了,最后完全消灭。
后面的屋舍完全被烧毁,所幸发现及时,控制得当,主殿偏殿并没有受到损失,只是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烟味,殿宇里更积了厚厚的一层黑灰。
尹月吩咐碧沁清点人数,结果发现除了不见了汀兰,其它人都安然无恙。
尹月虽然相信汀兰已经离开,是出于愤怒才纵了这场大火,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侍卫们去清理汀兰所住的房间。
当侍卫抬出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出来的时候,尹月又惊又骇,快步走过去仔细察看,果然是在那具尸体的腹部处找到了一处伤口……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甚至还有着深深的愧疚感。
她只是不想让汀兰呆在她身边而已,为什么汀兰却选择了这种方式告别呢?
难道汀兰这样回去,本就意味着无生路了么?
那么她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呢?
她是不是太过多疑太过小心了呢?
在这场复仇中,她是不是也失去了信任他人的能力了?
一时之间,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在彻底复仇之后,她到底还找不找得到自我……
“小姐,这是汀兰么?”碧沁疑惑地问道。
尹月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厚葬了她罢!”
碧沁应了,急忙吩咐人上前去抬汀兰的尸首。
尹月不想再看,转身缓缓步出了宫外。
没走多远,江德福追了上来,低声说道:“娘娘,皇上吩咐没有他的陪伴不要擅自四下闲逛。”
尹月猛然停下脚步,转头冷冷地看他,“江公公,你告诉本宫,皇上在哪里?为什么他去了太后那里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你别告诉我他堂堂一国之君,太后竟然还能禁锢他!”
听了她这番大胆言论,江德福脸色大变,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子,“娘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正如娘娘所说,皇上是一国之君,只要他愿意,谁能禁锢他?他愿意听太后的话,是因为他尊重太后心疼太后曾经受过的苦。娘娘或许不知道,除了刚进宫的那晚,先皇便从来没有宠幸过太后,对她不管不问,如同将她打入冷宫。太后一生孤寂,为了皇上忍辱负重,精心筹谋,这才有了皇上如今的地位。皇上品性善良孝顺,一直以来很孝顺太后,和太后的关系也极不错。只不过最近才慢慢变了……”
江德福说到这里顿住了,忧伤地看了她一眼。
尹月禁不住冷笑,“直到我出现。直到皇上把我带进宫,不断地给他惹麻烦,还让他不再雨露均沾是吧?”
“奴才不敢这样想。可难保其它人会误会娘娘是红颜祸水。”江德福叹道。
尹月冷哼,举步就往太后住的仁禧宫走。
江德福大惊,急忙几步挡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娘娘万万不可前去啊!皇上现今正跪在雪地里求太后收回要驱赶您出宫的懿旨呢!如今已经跪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到底是母子连心,太后是不舍得老让皇上跪下去的。只怕现在就已经着人去搀了皇上起来,顺了皇上的意,您这一去只怕是让皇上前功尽弃,白白受了一夜的风寒啊!”
尹月闻言,颓然地退后两步,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下来,痛苦地说道:“我不过是爱上了这样一个做了国君的男子而已!我从没想过图谋他的江山,更没想过要去害谁,要扰乱这深宫的秩序和平静,只想着能够与他一生一世好好地在一起,就像民间寻常的夫妻一样相亲相爱,就这么一点点要求,难道都不可以?为什么在民间如此容易实现的事情,到了这深宫里就变得这么举步维艰,这么可怕?”
是的。她从没有要求轩辕宇墨为她做过什么。
为他东征西伐,攘外平内都只不过是想创造出一个太平的国度,然后和他像民间夫妻一样过着平静而快乐的生活。
可是,他却害怕她的威望高过他,更害怕她觊觎他的江山,所以无情地杀戮,无情地亲手用利剑贯穿她的身体……
当然她相信,轩辕宇墨屠杀安氏一族的念头,其中一定有他的智囊团,太后及华正庭在后面推波助澜。
现在,同样的情景正在发生,而轩辕宇墨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她不但不感动,反而一口气郁结于心,愤懑难平。
轩辕宇墨,既然当初薄情如厮,为何今日你却如此深情,你如此反复,要我如何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