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自觉地流出眼角,越来越多,很快泪流成河,眼睛模糊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脑子也一片混沌,已经完全不能思考。
就在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拼凑的世界再次崩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还有几声咳嗽声。
尹月猛然睁开眼,却看见南宫景焕扔下手里的利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往轩辕澈嘴里塞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你难道还嫌害他不够么?”尹月凄厉地叫道。
“别这么大声。小心我一不小心喂下去的不是解药而是穿肠毒药!”南宫景焕冷哼着威胁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愣,半信半疑地看向轩辕澈,却见他突然坐了起来对着地下狂呕起来。
呕出的东西难闻至极,而且全都是一团团乌黑。
良久,当他呕吐出来的变成清水之后,南宫景焕这才伸手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再度昏睡了过去。
“他……他中了毒?”尹月疑惑地问道。
“不错。他中了香迭花毒。这毒一旦服下便立即令人陷入昏厥,并向身体各处散发。就算他不被人投入寒潭溺死,也会在一个时辰后毒发身亡。唯一的方法便是及时地放出一碗他心头血,再服下解药,这才算完全解毒。但就算是这样,也得卧床休息一个月才得勉强复原。”南宫景焕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撕下衣袍的一角慢慢擦着刀刃上的血迹,方才的愤怒与阴狠一扫而空,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俊美公子。
“原来如此。方才竟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尹月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一片好意,自己竟然误会他是把对自己的恨意发泄在轩辕澈的身上!
她不禁狂汗,她真的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何必说对不起。你明明知道你要救的人你要做的事,我永远只会协助而不会阻止。只不过上次我们不欢而散,我如果上前就救他的话,只怕你也是不肯的。与其让你再伤元气与我打斗,倒不如点了你的穴道让我顺畅地做完必须做的一切。”南宫景焕淡淡地解释着。
尹月听了,越发地汗颜了,低声道:“你的好我心领了。大恩不言谢,算我欠你的!”
“不!”南宫景焕突然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漆黑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眼,“记住。你不欠我。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尹月,你虽然打掉了我们的孩子,粉碎了我对未来的憧憬,但你要记住,我仍然爱你!”
尹月结舌,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南宫景焕松开了她,嘴角高高地弯了起来,“尽管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只是一时情急之下说的谎言,不过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美丽的谎言。尹月,我很爱听。”
尹月的心大震,本已停歇的眼泪突然又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南宫景焕没看她,自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皱眉说道:“是非之地得赶紧离开才行。”
尹月猛然醒悟过来,急忙叫道:“赶紧给我解穴罢!”
“好。”南宫景焕点头,伸手解开了她的穴位,递给她一颗药丸,“这是暖香丸,可驱你身上的寒气。”
“谢了。”尹月接过往嘴里一扔吞下了肚子里,不出片刻,便立即感觉到一股暖融融的气息自胃部冉冉升起,很快便蔓延到身体各处,不仅驱除了身体的寒意,更感觉通体舒泰。
南宫景焕弯腰背起轩辕澈,“把他送回康王府么?”
尹月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摇头,“不了。这里对他来说到底太过危险了,不仅华正庭要他的命,轩辕宇墨也是想要他的命的。我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唯今之计,只有将他送回西周,所以一切还要劳烦你派人护送他回去,再派人暗加保护他罢!”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堂堂康王会不知道有人下毒?又岂会那么容易地让人掳到此地?”南宫景焕冷笑。
“你是说他此次回来其实就是主动前来寻死的?!”尹月大骇。
“你以为呢?他生无可恋了的话,回到自己心爱之人的故乡来埋葬自己是最好的结局。这样毕竟离爱人算是又更近了一步不是吗?”南宫景焕淡淡地说,“这康王的确是个多情种。难怪他会为了搏美人一笑而放弃江山!”
尹月心恸莫名,眼睛再次悄悄湿润,哑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更要将他送回西周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回来送死了!”
“随便你。”南宫景焕耸耸肩,将轩辕澈背了起来往茂密的树林中走。
走到深处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将轩辕澈放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颗信号弹发射了出去。
当绿色的火光点亮远处的夜空,尹月长松了口气,料想南宫景焕的手下还没有这么快到达,而自己和轩辕澈的身上都湿漉漉的,必须得生堆火烘干衣服才行。
她转身便想去拾木柴,南宫景焕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他,我去拾柴火。”
尹月点头。
南宫景焕握着她的手用了用力,但随即松了开来,转身自去拾柴火。
尹月看着那只还残留着他手温的手,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她甩甩头,举步走到轩辕澈身旁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股泪意又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她不由自禁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一边温柔地搓揉着一边温柔地说道:“澈,一定不要放弃!要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一个明媚灿烂的未来的!一定会的!”
握着他的手,想着俩人共同经历过的那些难忘岁月,尹月坚硬而冰冷的心一点点融化着。
南宫景焕抱着一大堆柴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俩人紧紧相依的画面。
心下一冷,正欲将手里的柴火往地下一掷,尹月却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她急忙跳了起来,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柴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他太冷了。我想着靠他近一点能够让他温暖些……”
“嗯。”南宫景焕干巴巴地应了,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收集在一起的枯草,然后往上面架小木棍。
最后,熊熊燃烧的篝火升了起来,尹月急忙半拖半抱地将轩辕澈拉到了火堆旁,让他更好地取暖。
“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把他交给我罢!”南宫景焕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将轩辕澈拉了过来。
尹月知趣地没多说,她不想在此时此刻激怒南宫景焕。
虽然他大度,但并不意味着他对自己的容忍力是无限的。
她无所谓,却到底还是要顾忌一点轩辕澈,毕竟还要倚仗南宫景焕将轩辕澈送出北溟。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她起身站了起来,低头四下寻找。
南宫景焕淡淡地问道:“你找什么?”
“找块合适的木头。”尹月回答,眼睛突然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颗树下,那里正躺着一根树枝,大小正好合适。
她急忙奔了过去,拾在手上对南宫景焕笑,“找到了。”
“哦。”南宫景焕点头,从腰间取下匕首递给她,“我想你需要这个。”
“谢谢。”她接过匕首,却不得不慨叹南宫景焕真的很懂她。
她在火堆前坐了下来,就着火光将树枝截断成她需要的长度,再小心翼翼地劈开,留下中间平直的一块,然后慢慢地雕绘起来。
她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南宫景焕一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当最后看到她雕绘的大鹏展翅的图形时,他终于禁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只大鹏啊!”尹月淡笑着说。
南宫景焕皱眉,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她若不愿意主动说出来,那便永远不会有答案。
她将雕刻好的木牌放入怀里,撕下一角裙角,再从火里拿了一根木棍,吹熄了火,持着它在衣角下写起字来。
南宫景焕定神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听雪未死,汝怎忍心独善其身?好好保住性命,它日自有相逢之日。
字迹龙飞凤舞清秀俊逸,让南宫景焕暗暗吃惊。
“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宫景焕问道。
“我喜欢模仿,曾经临摹过听雪姐姐的笔迹,如今这样做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但愿他会真的相信听雪姐姐根本未曾死去,由此珍重他自己的生命。”尹月心情复杂莫名地说。
“原来如此。你为了他倒的确算是煞费苦心了。”南宫景焕嘲讽地说道。
尹月没吭声,只是将裙角细细叠好连同方才那块木牌一起放入了轩辕澈的怀里,对着他低声说:“轩辕澈,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南宫景焕看着她所做的一切,只觉得格外刺眼,转头扭到一边抿紧唇不再说话。
尹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声问道:“有件事情,我想问你。如今我身边的宫女湘虞可是你的人?”
“湘虞?”南宫景焕皱眉,随后冷冷地摇头,“对不起。虽然我很想派我的人去保护你,可是你上次说了不想再要女人了,而我不愿意派一个男人日夜守护在你身边,所以见谅,我并没有派任何人潜伏在你身边。”
“这样么?”尹月听了,不由暗暗惊心,“如果是这样,那她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华正庭?又或者是太后?”
“说到这里,那俩个人你到底要留在何时?”南宫景焕眉头皱得越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