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轻笑,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嘴里轻哼童谣哄他入睡。
不过一会儿,孩子便窝在她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香翠走上前,轻笑道:“娘娘,小皇子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呢!”
说着便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想送到床上去睡。
尹月却抓住了她的手,“别急着走。先让孩子在这躺一会儿,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香翠看她脸色沉重,心莫名一惊,当下也不多说,将孩子放回她怀里,这才轻声问道:“不知娘娘有何话想要问香翠?”
尹月转头看窗外,低声叹,“天要变了,你可曾想过后路?”
“后路?”香翠一愣,随即垂下了头,低声说道,“香翠一向只知道做本分之事,更只知道主仆祸福相依,无论以后这里变成什么模样,娘娘又会怎样,香翠始终追随娘娘。”
尹月点头,“这段日子,跟随在我身边的人换了不少,只有你始终跟随。一是你聪慧善良,二是你真的是以真心待我,所以我也才能放心地让你带着小皇子。如今天要变了,今日的我看着地位尊贵,明日便可能成了阶下囚了,更可能成为刀下鬼魂。我并不惧怕,怕的是那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跟着我们一同受累。所以,香翠,现在我想要拜托你带着孩子出宫去躲避起来,让他有机会远离这可怕的纷争与杀机,你可愿意?”
香翠既愕然又伤感,“娘娘,难道局势真的如此严重么?”
“当然。若不严重,我又岂会如此郑重地托付你?”尹月低头看孩子,“你知道我对他的感情……”
香翠看了看四周,不安地说道:“可是没有皇上旨意,奴婢如何能够带孩子出得宫去?”
“放心。我自有办法人不知鬼不觉地将你们送出宫去。”尹月笃定地说。
香翠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既如此,娘娘为何不跟香翠和小皇子一起走?“
尹月苦笑,“皇上还在宫里,我怎么可能扔下他独自逃亡?”
香翠听了,怅然若失,“是啊!我怎么忘记了,娘娘对皇上甚是情深意重?”
尹月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如今时间紧急,说不定明天就要变天了,我需要你现在就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你可愿意肩负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香翠用力点头,“香翠当然愿意!”
可随后看向熟睡中的孩子,又有些迟疑,“只是如今兵荒马乱,香翠怕保护不了孩子,给不了他像样的生活……”
“这些不用你担心。我早有安排。如今你只管去简单地收拾一下,然后跟我来便是了。”尹月打断了她的话。
“现在就走么?”香翠大惊。
“当然。等到明天可能就来不及了。”尹月站了起来,匆匆走到梳妆台前将桌上好几个首饰盒都拿了起来,取了块布将首饰悉数倒了进去,又取了些银票装在里面递给她,“好好揣在怀里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香翠点头,“那我再去收拾几件衣服。天气越来越凉了,得为小皇子多带几件衣服才成。”
尹月拉住了她,“不用了。你们的衣物我早就令人准备好了。吃穿住行都不用你担心。你只管像从前一样帮我好好照顾他就行了。事不宜迟,赶紧走罢!”
香翠也不敢再怠慢,自取了一件斗篷包住了孩子,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四周,叹道:“香翠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出不了宫了,没想到今日却以这种方式出去了。”
尹月淡笑,“别把这件事看成是灾难,或许这就是你生命中好运的开始。”
香翠没能听懂,待想问时,却见尹月已经匆匆走到西南墙边停了下来,只见她手在某处一按,‘轧轧轧’声响起,墙壁转动,一个幽深黑暗的秘道赫然映入眼帘。
“娘娘?”香翠诧异地叫了一句。
她在这栖凤宫一年有余,这寝宫更是进出无数趟,天天都要亲自用拂尘拂去那墙上挂着的仕女图,却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仕女图后竟然藏着如此之大的玄机!
尹月进入了地道口,从墙壁上取下火把点燃了,转头冲她招手,“别傻愣在这里了。事不宜迟,赶紧进来罢!”
香翠这才回过神,急忙抱着孩子匆匆地走了进去。
尹月将门关好,举着火把在前方领路。
香翠抱着孩子磕磕绊绊在随在她身后,不安地问道:“娘娘,这条秘道通往哪里?”
“城郊。”尹月回答,“出了密道,便有人接应,他会妥善地安排和保护你们的。”
香翠听了,一颗心七上八下,却没有再多问。
虽然前方路途不明,可是对于尹月,她却有着莫名地信任。
因为她知道尹月有多好。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尹月停下了,举手轻拍了几下掌,三重一轻。
不过一会儿,便有掌音回了过来,随后香翠感觉头顶一亮,只见一须发花白的道长探进头来,看了一眼她们,随后将手向香翠伸了过去,“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香翠惊疑地后退一步,看向尹月。
尹月伸手接过孩子,柔声说道:“他是我的师父,是我在这个世间最信任的人,从今天起,由他照顾你们。你也可以无条件信任他。”
香翠听了,这才放心地将手伸给了无尘。
只觉得刚抓住他的手,一股力量便由手心贯穿而入,身子一轻竟就轻飘飘地由洞口跃了上去。
转眼四望,只见远处小河竹林,还有一辆简陋低调的马车,竟果然是出了京城,到了城郊。
尹月也跃出了洞口,将孩子递到她手里,低声说道:“夜深露重,赶紧抱着孩子进马车里呆着罢。我有几句话要跟我师父说。”
事情到此,香翠已经完全放心了,当下抱着孩子匆匆地上了马车。
看她上了马车,尹月这才转身对着无尘深深鞠了一躬,低声说道:“师父,孩子便拜托给您了。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去接他。其间还恳请师父费心照顾了。”
无尘点头,“交给我你只管放心。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完成你的事情。虽然已近尾声,但此时却是最最危险之时,你须步步为营万事小心,一步都错不得。”
“徒儿知道。”尹月咬了咬唇,“不知尹老将军如今可好?”
无尘叹道:“他如今已经知道事情所有的真相了。对于你所做的一切,他仍然有些无法容忍。但是他仍然还是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一切。”
“那他这次没跟您下山来么?”尹月愧疚无比。
“如今的他心灰意冷,暂时还不想染足尘世。为师也觉得此时他在山里独处一段时间甚好,一来可以有时间理清心里的纠结,二来也省得来这里给你们添乱。你也知道,忠诚深埋在他的骨子里,谁能保证他不会舍弃亲情去救轩辕宇墨?”
尹月暗叹,“如此说来,那他不来这里看到这副乱世甚好。”
“嗯。我想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所以也主动不出山。说起来,他到底是爱你的。”无尘低声说道,“听雪,前一世你失去太多,这一世重生,或许是老天给你的补偿。你曾经失去的,此世你皆重新拥有。所以,凡事不要太执着了。或许你该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的时候到了。”
“我知道师父是想我忘记过去的仇恨,珍惜现在所有。您放心,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好好地审视自己未来该走的路的。”尹月点头。
“你总是聪明的。向来不需要师父多说。”无尘欣慰地点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这便带他们赶紧离开这里。对了,尹桓阳正赶往攸阳关,或许在我们说话间,他已经到了。”
“嗯。我正有此打算。”尹月点头,与他并肩走到马车前。
香翠早听得声音抱着孩子钻出了马车,泪光闪闪地看她,“娘娘,您一定要安然无恙地来找我们啊!”
“一定!”尹月眼眶也湿润了,抱过孩子恋恋不舍地亲了又亲,最后在无尘的催促下,这才不得不将孩子交还给了香翠,哽咽着说道,“好好待他。”
“娘娘……”香翠举袖挥泪。
“万事小心!”无尘再交待一句便跃上了马车驾着马车朝前方奔去。
车子越驶越远,香翠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尹月举起衣袖狠狠地擦干净泪水,牵过一旁久候的马匹,跃上马背一扬马鞭便朝着攸阳关的方向疾速前行而去。
而此时此刻,轩辕宇墨的车马正向阴丽山的普光痷进发。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皆化成了普通百姓的模样。
他们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最近轩辕宇墨才令人新开辟出来的一条山路。
因为前两天一直下雨,山路崎岖湿滑,马车前行很是缓慢。
轩辕宇墨起先还沉得住气,等到看到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都还没行进到一半路程时,终于不耐烦地掀开车帘跃下了马车,一个唿哨,随他征战多年的汗血宝马’黑风‘便扬着马蹄飞奔到了他前面。
轩辕宇墨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道:“你又要陪我历险了,可准备好了?”
黑风长嘶一声,兴奋地回应着他。
“很好很好。”他欣慰地叹了口气,翻身坐了上去。
江德福急忙赶了过来,焦急地说道:“皇上,天黑路滑,极容易跌倒,还是请坐马车罢。千万不能伤了皇上您的万金之躯啊!”
轩辕宇墨冷哼,“如今这种局势,还矜贵得起来么?你和其它人慢慢跟着来罢。我带几名侍卫先行一步!”
说着不顾江德福的劝阻,转头钦点了十来名侍卫,率领着他们扬鞭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