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他看到了鸡鸭乱飞,狼群狂野地追逐的场景,也看到了背负着手站在密道口处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一切的南宫景焕。
他的身后是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红通通的,似蛋黄的形状,颜色却比蛋黄深得多得多,仿佛是人的鲜血,令人有种严重不祥的感觉。
南宫景焕显然也看到了他,友好地朝他挥手,并且快步向他走来。
他皱眉,极其不喜欢这个将自己关押在石牢几天几夜的西周质子。
尽管南宫景焕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大方得体,在尹月的陈述中是个不错的男子,而且对北溟谈不上威胁,可是他却本能地警惕,莫名地觉得南宫景焕是个危险的人。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在他还没查到南宫景焕的把柄之前,他还是不能打草惊蛇的。
毕竟能被尹月带到这里,并且与狼群打成一遍的南宫景焕,在尹月的心里一定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绝不愿意先撕破脸。
于是他也扬起笑容向南宫景焕迎去,朗声笑道:“我说是谁来了呢!原来是七皇子驾到了。给狼群送来这么多美味,我真该替它们好好谢谢你了。”
南宫景焕笑着摇头,“不必谢我。这些事情我都做了快一年了。”
说着扬扬手中的酒壶,“我也为你带了些酒和卤菜,咱们喝几杯罢。就算这些日子招呼不周的歉意了。”
轩辕澈笑道:“南宫兄客气了。这些日子多亏南宫兄照顾,不惜千里迢迢地将我护送到此地,要不然我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听雪呢!该我好好谢谢南宫兄才是。”
“哈哈。那不管这么多了,咱们只管好好地喝几杯庆祝一下如何?”南宫景焕笑道。
“自是应当。请这边走。”轩辕澈做了个请的姿势。
南宫景焕勾唇一笑,转头对铁首道:“你们回罢,别等我了。我说不定在这里与轩辕兄大醉三日也不一定呢!”
铁首等果真领命而去,毫不迟疑。
轩辕澈叹道:“南宫兄真是管教有方。”
南宫景焕笑道:“我听闻轩辕兄也曾经有四个得力干将,不知是否仍然跟随着轩辕兄?”
轩辕澈苦笑,“早在我皇兄登基之后,我便主动地遣散了他们,让他们隐居山野了。已经多时不曾联系,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
“可惜了。我听说他们个个不简单,当年跟随你东征西伐,无数次救你于危难中呢!”南宫景焕扼腕叹息。
“不错。我还真的很怀念他们。或许是时候将他们请回来了。”轩辕澈若有所思地说道。
“的确是要的。人才难得,可信又有才有勇的人才更是难得啊!轩辕兄可千万别错过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有他们在你身边,一来可令尹月与安听雪安心,二来也算有人助你一臂之力,办事的效率也便会高很多。”南宫景焕推心置腹地说道。
“嗯。说得不错。我会尽早找寻到他们的。”轩辕澈点头。
“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你寻找看看。”南宫景焕一脸真诚。
“不必了。他们生性警惕,除了我谁都不信。”轩辕澈淡笑着拒绝。
“呵呵。警惕好啊!毕竟人心难测不是?”南宫景焕打着哈哈。
说话间,轩辕澈已经将南宫景焕请到了房间。
南宫景焕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落了坐,四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赞道:“轩辕兄真的是个会过日子的好男人呐。才来这里不久,便已经打整得干净整洁,虽然摆设简陋了些,但已经有家的味道了。难怪安听雪对轩辕兄念念不忘,就连尹月那丫头对轩辕兄也极其特别呢!”
“南宫兄谬赞了。”轩辕澈淡笑着找来了两个酒杯和两双筷子,看了南宫景焕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南宫兄对尹月极特别,当一切结束后,南宫兄可曾想到如何将你们之间的这段关系维系下去?”
南宫景焕笑着将酒斟满和他碰了一下浅抿了一口,这才苦笑着说道:“这话你应该问尹月。你知道的,她无论在哪方面都强势,尤其在这一点上,我几乎没有发言权。”
“南宫兄过谦了。”轩辕澈嘲讽一笑,并不相信。
南宫景焕叹道:“可惜她现在不在。不然你可以直接问问她,说实话,我倒真的想听听。”
“呵呵。这有何难?下次找机会坐在一起聊聊就好了。”轩辕澈笑道。
“行。那此事就拜托你了。”南宫景焕打开油纸包,撕下了一块鸡大腿双手奉给轩辕澈,“以后我的一生是否幸福就全指着你了,你可要多替我说些好话。她最重视你的意见了。”
“南宫兄严重了。我与她不过才相识没几天,她怎么可能重视我的意见。不过南宫兄既然拜托,我怎么都会尽能力的。”轩辕澈笑着接过鸡腿。
一夜的奔波,一夜的劳作,确实感觉到又累又饿,所以大方地接过鸡腿放到嘴边正欲啃,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哀鸣声。
这声音不是鸡鸭的哀鸣声,而是野狼的哀鸣声!
“有人入侵?”轩辕澈大惊,起身就往外冲。
可冲到外面一看,却看到方才还追着鸡鸭四下狂奔的野狼们一个个口吐血沫东倒西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它们一边哀鸣着,眼睛里一边折射出仇恨而血腥的杀机。
尤其是走在前方的白王,它一边走一边呲牙咧嘴。
咽喉处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它的利齿,更染红了它的眼睛,就这样一步一步地靠近他。
看着这样的一副情景,轩辕澈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正欲转身之际,突然后脑勺被人重重一击,一阵晕眩感铺天盖地袭来,他重重地栽倒在地。
倒地之际,他看到白王咆哮一声,纵身向站在一旁冷笑的南宫景焕猛扑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喀嚓’一声轻脆的响起,白王的脖子断了,由半空中重重地跌落在地,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轩辕澈闭眼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南宫景焕背阳而立的画面,他紧抿的薄唇边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轩辕澈分明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十来个黑衣人挥剑斩杀狼群,一颗颗的狼首纷纷砸下,头腔子里的鲜血冲天而起再纷扬而下,就如一场突如其来的血雨……
当一切归于平静,铁首疾步走了过来,低声禀道:“殿下,野狼已悉数斩杀。”
“知道了。”南宫景焕轻轻地点了点头,“将它们好好葬了罢。它们比我们的士兵还勇猛得多,应该受到我们的尊敬。”
“是。”铁首应声而去,自组织人将遍地的狼尸归拢在一起,然后用推车装了运到山脚下埋葬。
又有人提来大桶大桶的水一次又一次地冲涮着操场,不过一会儿,原本被鲜血浸红的地面已经洁净得一尘不染,若不是空气中飘拂的血腥味,没有人知道这里方才进行过一场惨烈的人兽之战。
南宫景焕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放了出去,当天边燃起蓝色的光芒,他隐约听到了奔跑而来的马蹄声,仿佛蹄蹄都从他的心头践踏而过……
高大而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队铁甲骑兵穿行而来,骑着一匹汗血白马打头阵的正是南宫谨怀。
今日的他身着一袭银色铠甲,长达一月的奔波让他原本白皙的肤色变成了古铜色,这让他少了几分文秀,多了几分英气,连一直让人觉得阴暗的眸子也因此沾染了几分阳光,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皇弟!”他朗笑着跳下马,举步奔向南宫景焕。
南宫景焕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张开手臂迎接着他。
俩人用力抱过简单寒喧过后,南宫谨怀便笑着看了看四周,很有些得意地笑道:“轩辕宇墨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我们会就这样轻易地取了攸阳关罢?告诉我,你是怎么除掉那几百头野狼的?据我所知,轩辕宇墨对付它们可是想尽了办法都没能伤害到它们一根汗毛,反而被它们伤了好几百士兵。”
南宫景焕眉头让人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笑道:“你忘了,我和它们是朋友。”
南宫谨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举手用力地拍他的肩膀,说道:“呵呵。是哦!我怎么忘记了,你和它们等同于是一家人。嗯,这么说来,这件事最应该感觉到意外的应该是那妖女尹月罢?景焕,你真行!难怪父皇一直看重你,母后也一直欣赏你,你实在是很厉害。就算你如今体弱多病不能再上沙场,也能凭你这迷人的男色让女人为你神魂颠倒。你这张脸抵得上千军万马了罢?”
说到最后,已是满满的嘲讽。
南宫景焕听得很不舒服,却并不动声色,温和地笑道:“皇兄过奖了。臣弟只是想尽可能地帮助皇兄罢了。”
“你帮到了!真的帮了很多很多了。不过接下来更得仰仗皇弟你了。要拿下北溟京城,抓到轩辕宇墨那个白痴,咱们才算真正的大功告成。”南宫谨怀笑道。
“皇兄说得是。”南宫景焕恭谦地点头。
南宫谨怀只觉得和他说话无趣得紧,当下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士兵,问道:“接下来,你准备让我们怎么在这里驻扎下来?如你所愿,这里仅五千精兵而已,十万大部队如今已在路上,约莫半个月之后便能抵达。”
南宫景焕点头,“这样挺好。我已经令人造好足以容纳五千兵马的地下室,他们现在就可以去到下面洗漱休整。至于皇兄您,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也可以跟随我一起回质子府。只不过如果要回质子府的话,可能要委屈您易容假扮一下府里的仆人。”
南宫谨怀皱眉看了看格外荒凉的四周很是犹豫,但最终还是笑道:“不用了。我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军中不可无帅,我不能抛下他们去享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