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俊侠抱拳作揖,“少将军,我们原本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到此地在您和老将军回京之时暂时接管尹家军,却没想到今日才到此地,便突闻尹大将军暴毙而亡的消息。尹将军是北溟的护国将军,守护着边关重镇,此事非同小可,怕这是有人设计陷害,故此特地前来查证一番。职责所在,还请少将军别怪我等二人太过唐突才好。”
尹桓阳回了一礼,温文尔雅地说道:“事发突然,二位将军有所置疑也是应该。不过灵堂之上容不下这么多人,还请二位尊重一下死者。”
“这是自然。”夕俊侠笑着点头,手一扬,随在他们身后的士兵皆退后了十步站立着。
尹桓阳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请二位随我来罢!”
“劳烦少将军了。”夕俊侠和仉振海对视一眼,俩人一起随在了尹桓阳的身后。
来到灵堂前,夕俊侠道了声‘冒犯了’便上前亲自检验尹浩天的尸首,而仉振海则立在一旁手按腰间佩剑一副随时要拔剑的警戒状态。
传闻夕俊侠的父亲曾是某个县的忤作,极其厉害,只简单地看一眼摸一摸便能大概估摸出死者的死因。
尹月仔细看夕俊侠的手势,显然是已得他父亲的真传。
不过她并不介意,更不慌张,因为这种药性太特殊,一般人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只见夕俊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来,里面装着长短不一的金针银针,他取了一根长约十厘米的银针在手上对着尹浩天的头顶扎了进去,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地取了出来,当看到针上的鲜血皆鲜艳艳的颜色时,这才拿帕子擦拭干净了银针收进匣子对着尹桓阳说道:“尹将军的死并无可疑之处。看来是我们多担心了。”
尹桓阳点头,“查证了便好。”
夕俊侠看了看四周说道:“此事已经飞鸽传书到京城了,皇上已经回信,说月贵妃娘娘悲痛欲绝,希望少将军能够扶灵回家,好让贵妃娘娘见尹将军最后一命。所以还请少将军节哀,收拾好心情尽快动身罢!”
尹桓阳眉头紧锁,“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天气越变越热,回到京城便已是初夏,老父的尸身只怕会臭会腐烂啊!”
夕俊侠温和地笑道:“此事少将军不必担心。皇上已经下令让各个驿站准备好冰块,确保老将军的身体栩栩如生。”
尹桓阳听了,这才如释重负地说道:“如此甚好,难得皇上想得如此周到。”
“皇上是极其倚重尹家的啊!只可惜天妒英才啊!尹大将军还正值壮年,没想到……”夕俊侠摇头叹息,一脸感慨。
一旁的仉振海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踏上一步说道:“少将军,大将军既然去了,那么皇上赐给大将军的尚方宝剑就请交还给皇上罢。当初它的用途是为了震摄三军,如今显然用不着了,是时候将它物归原主了。”
“是啊!少将军,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奉旨行事而已,还请少将军千万别介意啊!”夕俊侠温声说道。
“如今父亲不在了,宝剑也确实该交还回去,桓阳不会多想。请二位在此稍候,桓阳这便去取来交给二位。”尹桓阳客气地说道。
“不如少将军领我们一起去如何?我们顺便也瞻仰一下大将军住过的地方。”夕俊侠笑道。
“好罢!请!”尹桓阳点头向他们作了个请的姿势,随后转头吩咐尹月,“晴儿,给二位将军奉茶。”
“是。”尹月虽然恨不得跟他们一起去,不过也知道此时是特殊情况,稍有不慎,只怕立即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当下脆生生地应了,转身自去取茶。
等她奉茶进书房的时候,看到夕俊侠与仉振海已经瘫坐在地上,两人皆脸露惊恐,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努力地呶动着,却一个字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尹桓阳站在一旁,正用帕子擦拭着剑上的粉尘,眉眼之间一片云淡风轻。
尹月赶紧关上门,笑嘻嘻地说道:“这药力不错罢!”
“的确不错!”尹桓阳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可带东西来?”
“当然!它们可被我一直随身带着。”尹月放下手中的托盘,从怀里掏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东东,正是易容之必需品。
“很好。现在闭上眼睛。”尹桓阳温柔地说道。
尹月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当下远远地走开了。
不一会儿便传来剥衣服的声音,随后有剑刃抹肉的声音,更有鲜血溅落在地的声音。
尹月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问道:“行了吗?”
“可以了。”尹桓阳的声音始终平静如水。
尹月睁开了眼,转过身一看,只见夕俊侠与仉振海的项上人头已经没了,只是颈腔子里的鲜血仍然不断地往外飙射着一股又一股的血水,原本白色的亵衣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
而他们的人头全都被尹桓阳提在手上。
尹桓阳整个人都被鲜血染红,鲜红一片,尹月只看到他那双杀机盎然的美眸正幽幽地泛着野兽般的寒芒。
“终于搞定了。”尹月深吸一口气,拿出丝帕为他擦拭脸上的鲜血,一下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他眸中的杀机也一点点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柔。
只是鲜血太多,小小的一块丝帕哪里能够擦得干净,尹月索性便用茶壶的水绞湿了帕子给他擦洗,反复几次这才将他那张俊美如花的脸再次显露了出来。
“赶紧换上衣服罢。”尹桓阳从一旁的桌上取过衣服扔给尹月,“你易容成夕俊侠罢。他的身量小些,脸也小些。”
这衣物是在斩杀他们之前脱下来的,所以干干净净一点鲜血都没沾染上。
尹月喜欢着他的细心,接过衣物换上了,然后坐着将自己易容成了夕俊侠的模样。
一回头,尹桓阳不见了,已经活脱脱变成了仉振海。
俩人相视一笑,皆不敢迟疑,又各自将桌上的人头易容成了自己,再在各自的手臂之上系上一根红丝带。
弄妥之后,尹月和尹桓阳这才算松了口大气。
他们各自提着一个人头走了出去,将人头重重地掷在了地上,沉声喝道:“叛贼尹桓阳和他的丫环已经受死!”
一时之间,一众家仆惊惶无比齐齐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大家不必惊惶,此事不会连累奴仆。”尹桓阳沉声说道,“而且皇上念在尹家曾经有功于社稷,故愿意网开一面。管家,再去买两口上好的棺木,将这二人一并收敛了好好葬了罢!”
管家强忍泪水,跪头谢恩,颤微微地站起身抱起了地上的头颅带人退下。
尹桓阳看了看四周,手一挥,“走!”
他们在士兵的守护下离开了官衹。
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军营,他令士兵敲响了集合的鼓声。
不一会儿,只见脚步如雷震天,偌大的操场上已经整齐陈列着五万精兵,一眼望去,皆是剑林刀雨。
而最明显的是,绝大部分士兵的右臂之上都系着红色丝带,绝少数士兵右臂空空如也。
尹桓阳肃穆地看了一眼,随后右臂高举沉声喝道:“杀!”
此话一出,原本整齐的陈列突然乱了,一阵阵刀剑相击的声音响彻云霄,远远望去,只见鲜血四溅,残肢横飞,竟是一场生与死的残忍较量。
夕俊侠与仉振海的士兵到底因为没料到这便动手,一时之间失了先机,又寡不敌众,不过一会儿,便已经伤亡了大半。
最后一小撮近百名士兵竭力地冲杀在一起,背靠背地防护着殊死抵抗负隅顽抗。
他们时不时地转头看向高高将台上的两个将军,渴望他们能够给以援手带他们冲出重围,可是那俩个立在灿烂阳光下春风中的将军始终背手而立一动不动地冷冷看着,仿佛这场杀戮是他们等待已久的盛宴。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原本喧嚣的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浴血奋战的士兵们身染鲜血齐齐对着尹桓阳与尹月跪了下来,齐声叫道:“启禀将军,叛党已除,请将军示下。”
尹桓阳点头,沉声说道:“速度打扫干净,各归其位各斯其事。”
“是。”士兵们训练有素地开始清理满是尸首血流成河的操场。
看着这一切,尹月笑了,“果然不亏是尹家军,不仅战斗能力强,做戏能力也强得很。”
尹桓阳苦笑,“只是爹爹醒后知道这一切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模样。”
尹月挑眉,“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将他隐瞒到底。想想看,当他知道我们皆死在了轩辕宇墨的手里之时,他还会对轩辕宇墨愚忠么?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伺机造反,也会对世事灰心退隐山林的。要知道哀莫大于心死。”
尹桓阳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但愿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能够真的原谅我们。”
“会的!相信我!当一切尘埃落定,当我们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高兴都来不及,又哪里顾得上愤怒呢?要知道,没有什么事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悲伤了。”尹月信心满满地说道。
尹桓阳点头,“这样也好。这样至少爹爹不会再有危险,而我们也不用东躲西藏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老老实实地回皇宫了?”
尹月摇头,“暂时还不是时候。我们推翻了轩辕宇墨的话,总得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坐上那个位子罢。或许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尹桓阳皱眉,“你说的人大概是被轩辕宇墨送到西周作质子的轩辕澈罢?”
“聪明!我说的便是他。仔细想想,他睿智正直善良大度包容,最难得的是勇敢善战,如果当初他不退让,那如今我们或许根本不用做到这步田地罢?”想起当初的选择,还有轩辕澈的退出,尹月的心沉郁无比。
一步棋错,步步错啊!
如今矫正过来的路势必是一条血路。
看着那满眼的鲜血,尹月黯淡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曾经的清冷。
却看到尹桓阳正沉默无声地打量着她,眼睛里飘浮着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