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坷摇头,苦笑道:“你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不让朕失望而已。而且你当初并不知道她真实身份。如果不是那天你无意之中看到了夜慕霜的画像,发现她们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话,你根本不会知道那段尘封往事,也根本不会想到要去调查尹月母亲的真正身份。所以,错不在你。方才是朕乍闻之下失察了,你受委屈了。”
“儿臣不委屈。儿臣只是替父皇伤心,父皇的心愿这一辈子终究是无法达成了。”南宫景焕低声说道。
“世事弄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今朕只能尽可能地好好待尹月。朕听说她的日子过得一直很艰难,所以朕想赐她公主的身份,让她以后的一生享受繁华,从此再无磨难。”
“父皇真的是个感性而善良的人。儿臣佩服。”南宫景焕的心里忽喜忽悲。
喜的是南宫坷果然甚是看重尹月,悲的是南宫坷从未对他如此周到的设想过,从前的冷漠与忽视让他心痛难忍……
“那朕现在就拟召书,封她为良安公主,赐她居住玉清宫,另外赏银一万两,布匹百匹,其它一切则都按照公主的身份分配。当然朕这样做,必须得找个恰当的理由才行,只有这样,才能令大臣与百姓臣服。你觉得什么理由才能够让这一切看起来理所当然?”南宫坷沉吟道。
南宫景焕早有主意,假作思考,片刻之后说道:“或许父皇可以从尹月为我们西周立下的大功这方面去说。可以将她说成是父皇精心培养的手下,早早地潜伏于北溟,为我西周谋取各种信息,最后配合儿臣一举将西周拿下。”
南宫坷听了,连连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这样的话,朕相信没人敢有任何异议。而尹月也能在这里正大光明地享受朕赋予她的一切!焕儿,到底是你思维敏捷。朕得好好奖赏你才行。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为父皇排忧解难是儿臣的职责。只要父皇别再怪罪儿臣,儿臣便心满意足。其它的奖赏儿臣不敢领。”南宫景焕谦逊地说道。
“呵呵。其实你不说,朕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尹月这丫头现在正在气头上,依着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只怕很难服从朕的旨意。朕也不想刚与她见面便强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所以你若真的想娶她为妻,最好还是想办法将她哄好才行。当然,前提是,你从今以后必须真的爱她,而不是再像从前一样一味地利用她了。你也知道,朕待她好只不过是看在夜慕霜的份上,她并不是朕的亲生女儿。若你抱有其它的目的,现在就可以放弃了。”南宫坷容颜语气皆云淡风轻,可是字里行间既有安抚,又有威慑,说话说得滴水不露。
南宫景焕暗暗心惊,只能苦笑,“看来尹月真的对父皇说了儿臣不少坏话。”
南宫坷伸手拍了拍他,“自己的女人要哄好,不然容易出大事。当然,她在朕这里说什么都没关系,朕相信你。”
“多谢父皇。”南宫景焕无奈地说道。
南宫坷怜悯地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他,放柔了声音,“你才回来一定很累了,早些回去休息罢。今天别出宫了,就在景仁宫里住着伤好之后再说罢。”
“多谢父皇。”南宫景焕挣扎着想起来行礼。
“别动。没有外人在,你我父子间不用讲究这么多虚礼。”南宫坷按住了他,扬声叫道,“来人!”
禄初元进来,南宫坷淡淡地说道:“令人小心将七皇子抬回原来的宫里好生休息,另外宣太医好好瞧瞧,一定不能留下病根子,否则朕唯他是问!”
“是。奴才遵旨。”禄初元应了,转身唤了两个太监进来,令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南宫景焕走了出去。
看他们离开了,南宫坷这才转身到案边坐下,提笔疾书。
不过一会儿,诏书已经写好,他拿了起来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墨迹,拿起玉玺盖上章 ,然后递给禄初元,说道:“将这份召书拿去向良安公主宣读后再召告天下。”
禄初元接过一看,不由微微愕然,但并没有说什么,应了声‘是’便捧着召书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南宫景焕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尹月一直坐在外面等候,见他一切安然无恙,也没有觉得奇怪,举步走上前俯下身对着他耳边淡淡地说道:“到底是父子情深,他果然是舍不得重责你的。不过,这只是我对你的一点点小小的惩戒,不知道下一次你还有没有如此幸运呢?”
“别闹了……”南宫景焕痛楚地看她,声音虚浮低沉,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他眼中的痛楚让她的心瞬间一痛,立即直起身子冷声道:“闹不闹看我的心情。”
说完转身便欲离开,这时总管太监笑着走近,弯腰行礼叫道:“公主万福金安,老奴禄初元见过公主。”
“公公千万别这样叫我。我可不敢当。”尹月急忙说道。
禄初元双手将召书捧高,笑道:“皇上圣旨已经下来了,还请公主接旨。”
尹月几番犹豫,最后还是跪了下来。
如今,她是肉在砧板,必须灵活处事,一味地强硬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
更何况,南宫坷这棵大树,她是傍定了。
接下来,是一番枯燥长冗的说辞,大意不过是为她正名,并且给她赏赐。
虽然有些意外,可大体却还是在她预想的范围之内。
禄初元宣读完召书,尹月谢恩接过召书站了起来。
禄初元笑道:“奴才恭喜公主贺喜公主。从今儿个起,这皇宫里便多上一位美丽绝伦的公主了。”
“公公谬赞了。”尹月谦虚地低头。
禄初元笑道:“公主是否累了,不如让老奴领着公主回玉清好好休息罢。”
尹月笑道:“那有劳公公前边带路了。”
禄初元一挥手,立即有一辆华丽的轿辇在尹月身旁停下。
禄初元说道:“公主请上轿辇罢。”
尹月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南宫景焕早已不见,当下便摇头,“不用了。我想一路走过去,一来好好观赏一下这皇宫里各处的风景,二来顺便可以熟悉一下地形,也免得下次自己在这园子里游玩时迷了路闹了笑话。”
禄初元担心地看了看她,“公主一路颠簸,一定已经累了罢?不如这次坐轿辇,等洗漱用过午膳过后,再着人陪您一起四下逛逛如何?”
“我不累。公公不知道么?我本就是个野丫头而已,没有那么娇贵的。公公不必担心。”尹月淡笑。
禄初元眼里闪过一抹不屑,无奈地说道:“既然公主执意如此,那就请随老奴来罢。”
尹月随着禄初元一路向玉清宫疾行,一路上,她貌似不经意的注视,其实把皇宫里的地形,还有各宫的名字位置都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尹月便站在了玉清宫前。
门口,早已站着约莫十几个宫人,一看到他们来了,便齐齐跪下行礼,“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尹月挥了挥手,和颜悦色地说道:“都起来罢。”
众人谢恩站了起来,侧身让出一条大道让她进去。
尹月也不再客气,举步走了进去,禄初元一直在旁边为她介绍着,极其周到。
等带着尹月里外都逛过之后,这才笑着说道:“公主,您好好歇着罢。奴才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奴才先告退了。”
尹月从腕上脱下一对碧玉龙凤镯悄悄地塞到了他手里,笑道:“公公受累了,尹月年轻不懂事,以后还要烦请公公多多指点才是。”
虽然方才她敏锐地从禄初元眼里看出他对她的不屑,但她并不介意,越是对她不屑的人她反倒越要亲近。
这里比不得北溟,她更不能凭着南宫坷对她的几分怜悯之心真的在宫里肆意妄为。
她要努力地适应这里,让自己的羽翼重新丰满起来。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一点点摆脱被人操控的处境。
禄初元一看这对玉镯的成色便知价值连城,不过他身份特殊,见惯了贵重的礼物,所以也不激动,只是平静地点头,笑道:“这是自然的。以后但凡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只管差人来知会老奴一声便行了。”
“那尹月先多谢公公了。”尹月笑着点头,“我亲自送公公出去罢。”
“哟!这可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禄初元急忙摆手。
尹月却坚持将他送到了门口,看着他走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禄初元是这个宫里的人精,不谄媚,礼节方面却也面面俱到,不会让人反感,想来与宫里的各路关系都处理得极妥当。
这种人能够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若不能用……
尹月皱了皱眉头,转身回屋。
她并不急于洗漱,而是将众人聚集到了一起,淡笑着说道:“大家都作下自我介绍罢。省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们。”
众人早就听过有过她的传闻,原本以为她相貌妖艳,性子粗鲁野蛮无教养,一个个正在心里暗自叫苦,却没想到她却如此和蔼,与传说之中的祸国妖姬怎么都联想不到一起。
不过,他们也不敢就此放松了警惕,于是一个个毕恭毕敬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名字报了出去。
尹月细细地记住了,笑着拍了拍手,“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大家便是一家人了。关上门,大家不必太拘礼节,无论有什么困难,大家都可以来找我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解决的。当然,这必须得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可是打开门,该有的礼节是必须要遵守的。最重要一点,我希望大家都能以我待大家之心来待我。如若不能,请及时说出来。现在说,我可以不计较,会求了皇上将你们另派到你们想要去的宫里去。可是现在若不说出来,以后若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那我可不会客气的。现在,你们告诉我,谁想离开玉清宫?”
此话实在太过别有新意,也太具威慑力,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