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怀缓缓摇头,“不了。儿臣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他们喜欢的地方。所以,究竟是远是近,究竟要走多久,儿臣也不知道。父皇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哪里离得开?此事就不劳父皇担心了。”
南宫坷沉思了一下,“要不找玉漱陪着罢。不管怎么样,身边得有个人,要不父皇怎么都不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就这样走。”
“不会一个人的。他们陪着儿臣。更何况,还有母后呢!如果父皇是担心儿臣想不开的话,那母后陪着,父皇理应放心了。母后是绝不会让儿臣自寻短见的。”南宫瑾怀低声说道。
“这话也对。你母后就是拼死也要护着你的。”南宫坷叹了一声,“那就这样决定罢。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朕送你们一程罢?”
“怀儿不喜欢闹得动静太大。这一路,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们母子走最后一程。”南宫瑾怀摇了摇头,“父皇就别送了。”
“一切依你。你只要答应朕,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见朕!”南宫坷伸出手来,“咱们击掌为誓!”
“好!”南宫瑾怀伸出手与南宫坷重重击了一掌。
南宫坷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这样在地上坐了一夜,体力一定透支了。今天别急着走,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罢。”
“儿臣没事。父皇不必过于担忧。”南宫瑾怀摇了摇头,轻轻地放下尸体,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南宫坷深深一鞠躬,“儿臣代月儿和孩子跟父皇告别,多谢这些日子以来父皇给予他们的关心和爱。”
南宫坷听了,看了看那烧焦的尸首,心里莫名的酸楚,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沙哑地说道:“朕只恨还没有好好地宠他们……”
“若有缘,或许下辈子他们会再投胎于父皇膝下,好好地享受父皇的爱呢!到时候,父皇一定要认出他们来……”
“好好好!朕等着那一天!”南宫坷用力点头。
这时,蔡健匆匆地走了进来,禀告道:“皇上,方大人有要事求见。”
南宫坷皱眉,喝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眼力劲了?什么事这么急,偏要在这个时候见朕?去回了他,朕现在没空也没心情见他!”
“是。”蔡健讪讪地转身欲去。
“慢着。”南宫瑾怀叫住了他,转身对南宫坷说道,“父皇,这里有儿臣便足够。国事还紧,父皇还是去见见方大人罢。”
南宫坷叹了口气,“朕想多陪陪你。”
“儿臣没事了。儿臣很好。父皇真的不用担心。父皇快去罢。”南宫瑾怀摇头,“儿臣恭送父皇。”
“也罢。朕就先走了。你一定要保重。一路上小心。”南宫坷草草地叮嘱了几句,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上了车,他长舒了口气,却并未感觉到郁闷的心情得到舒缓。
方才蔡健的禀告,不过是来之前他交代蔡健做的。
虽然这一次,尹月的死,完全是他决定的,他也绝不会感觉到后悔。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伤心。
想想这段时间,她陪在身边的日子,想想因他飘零一声,最后惨死在异乡的夜慕霜,他的心便难受得想发疯。
他到底还是对不起夜慕霜。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曾经给过尹月机会,只是她让他失望了。
她没有成为他的女人,也不想着真心成为他儿子的女人,她一心一意想要的只是报仇,想要颠覆他的江山。
他肚量再大,也没办法将祖宗几百年的家业拱手相让,更何况,这一份家业,让他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人……
付出了这么多,岂会容她手到擒来?
南宫坷正心情沉重地胡思乱想着,车突然停下了,蔡健的声音在外面轻轻地传来,“皇上,御书房到了。请下车罢。”
南宫坷弯腰走出了车,手扶在车厢一旁正欲下车,突然感觉到一阵刺心的痛,急忙缩手一看,却见手心已经被戳了一个洞,血汩汩流了出来。
抬头看车厢,只见方才扶着的地方有着一颗挂着血珠的铁钉,他不由懊恼莫名,沉声喝道:“这车钉子怎么出来了?也不好好检查一下。看来你们日子是过得太舒服了!谁负责的,传令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是。”蔡健急忙吩咐下去,又转身急忙伸手去扶南宫坷,不安地说道,“皇上伤势要不要紧?要不要奴才去传御医过来?”
南宫坷摆了摆手,正欲说话,突然一阵晕眩传来,眼前一黑,人就往车车重重地栽了下去。
蔡健大惊,紧上前一步,用身子抵住了南宫坷,急忙叫道:“快来人!”
太监们立即上前,帮着蔡健将南宫坷扶了下来,抬头一看,却见他双眼紧闭,脸上青乌一片,竟然已是不醒人事。
蔡健心慌意乱,急忙叫道:“快去传御医!”
有太监急忙跑去叫御医去了,蔡健则和其它几个太监抬着南宫坷急忙回了乾清宫。
不过一会儿,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便匆匆而至。
只是当他们一把脉,这才发现南宫坷竟然已经没有了脉搏。
他们大吃一惊,急忙作着各种急救措施,可是努力了半天,最终齐齐跪在了地上,沉重地痛呼:“皇上殡天了!”
蔡健大吃一惊,急得六神无主,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点头绪来,急忙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快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小太监不敢怠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小太监赶到悠安宫的时候,南宫瑾怀正流着泪将一具焦尸抬进车里。
小太监奔到面前,一跪到地,哀呼道:“太子殿下,皇上殡天,请太子殿下赶紧过去罢!”
南宫瑾怀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勉强扶住了车,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殡天了……”小太监泪流满面。
南宫瑾怀一把将他推开,疯也似地朝乾清宫跑去。
一路飞奔,最后抵达乾清宫时,一脸悲伤的蔡健匆匆地迎了出来,颤声说道:“太子殿下,快请进去罢!”
南宫瑾怀一把抓住了他,悲声说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对不起。太子殿下。奴才也不想……”蔡健无力地低下了头。
“不!”南宫瑾怀悲呼一声,用力地将他推倒,疯也似地冲了进去。
寝殿内,早已挤满了妃嫔,她们围在床前嘤嘤哀声痛哭,而朝廷的几位重臣也已经赶到,一脸肃穆。
他们一见南宫瑾怀就围了上去,想要宽慰他,南宫瑾怀却用力将他们推开,扑到床前跪下,颤抖地伸出手去触碰南宫坷的鼻端。
当发现毫无气息之后,他的心瞬间定了,大叫一声,“父皇!”
随即眼睛一闭,便倒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
“御医!快来!”
“……”
大殿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南宫瑾怀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守候在他床前的,不仅有黎玉漱,还有御医,更有众位肱骨大臣。
他们一见他醒了,不由惊喜交集,齐齐扑上前,叫道:“太子殿下,您总算醒来了。”
南宫瑾怀的眼睛幽冷地在他们每个人脸上转了一圈,众人莫名一惊,只觉得一股冷森森的寒意自脚跟升到背上。
个个不由惶恐莫名,心想,他们的太子殿下莫不是受刺激过度精神有些不正常了罢?
想起有关他残暴的传说,不由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他们惶恐不安之时,只见南宫瑾怀慢慢地坐了起来,低声问道:“你们全坐在这里做什么?是父皇让你们来的么?替我禀告父皇,我没事。快去罢。别一大群人全围在这里,你们快让我喘不过气来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黎昌星走上一步,沉痛地说道:“太子殿下,皇上已经殡天,请节哀顺便,早些将身体养好。皇上的丧事,还等着太子殿下来主持。西周也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殿下打起精神来才好啊!”
众人也齐齐随声附和,“太子殿下节哀顺变!请以国事为重!”
南宫瑾怀看着他们发愣,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是啊!我怎么忘记了?父皇已经殡天了……”
黎玉漱端着一碗参汤上前,温柔地劝道:“爷,您已经两天两夜水米未尽了,请以大局为重,赶紧将这碗参汤喝了罢。”
“求太子殿下保重身体!”群臣齐齐跪地。
南宫瑾怀却推开了碗,沉声问道:“我去看父皇时,发现他脸色乌青,不似正常死亡。你们可好好查了?”
“禀告太子殿下,已经彻查了,并未查出异常。御医说只是皇上的心疾发作的原故。脸色乌青,是因为无法呼吸窒息所致。”黎昌星回禀道。
“是这样么?”南宫瑾怀转头看那一众御医。
“是。黎大人所说皆实。皇上系正常死亡,并无其它缘由。”众御医异口同声地说道。
南宫瑾怀暗松了口大气,低头假意沉思良久,最后缓缓抬起头来,“既如此,那就按照礼制正常发丧罢。”
“臣等遵命。”黎昌星等大臣应了,却并未起身离去。
南宫瑾怀皱眉,冷冷地问道:“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分头行事?”
黎昌星禀道:“太子殿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殿下免去繁文缛节尽早登基以定军心民心啊!”
“求太子殿下立即登基!”众大臣又异口同声地附和。
南宫瑾怀垂泪,悲痛地说道:“父皇尸骨未寒,我岂能急着登基?暂缓一段时间罢。”
“太子殿下,个人悲痛是小,国家安危为大了。如今西周南方不少草寇制造混乱,北溟遗民又四下作乱,若是您不早点登基,只怕会起变数。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
“是啊!求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
南宫瑾怀无力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也罢。就由得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