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知道他是来救他们的,也不哭不闹,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
尹月急忙打开包裹,拿出一套衣服扔给仍然在发愣的芙儿,催促道:“别愣着了,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得赶紧换上衣服随他出城。”
芙儿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抖开衣服一边换一边问道:“公主,他是谁啊?他为什么来救我们?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蹊跷罢?万一是皇上故意设下的陷阱怎么办?”
尹月咬牙说道:“不管是不是陷阱,先闯了再说。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芙儿听了,不得不点头,苦笑着说道:“也是。反正死路一条,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不错!”尹月利落地换好衣服,转身就走。
芙儿急忙紧随其后,随着她一起走到外面时,看到地上的尸首分离的尸体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最后却生生地忍住了。
铁首已经给孩子换上了一套乞丐装的衣服,脸上蒙上了一层土,头发也故意弄得篷松凌乱,乍一看,还真的很像个小乞丐。
“走罢!”铁首一看到尹月和芙儿,立即抱着孩子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尹月和芙儿此时已经化成了士兵,他们紧紧随在了铁首的身后。
此时,街道很是冷清,店家全歇业了,甚至连一个小贩都看不到,更别说随意闲逛的百姓了。
南宫瑾怀的公审,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
所以一路过去,几乎畅通无阻。
出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兵一看到铁首亮出的腰牌,立即便放了行。
只是对孩子多看了几眼,心想这孩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需要劳动大内密探出马。
铁首领着他们出城后,牵出两匹马递到尹月手上,低声说道:“我就只能送到这里了,趁着时间还来得及,你们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尹月点头,抱着孩子翻身上马,转头谢道:“铁首,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铁首摇了摇头,“不需要放在心上。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我希望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尹月咬咬牙,低声问道:“那你如何跟他交差?”
“我自有妙计。你不用担心我,快走罢。”铁首举手一掌击在了马屁股上。
马吃痛,长鸣一声,撕开四蹄疯了似地朝前跑去。
芙儿见马跑远,急忙也策马追上前去。
这两匹马都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这一发足狂奔,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首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城墙,刚刚才松懈的神经又瞬间绷紧。
他没有停留,转身匆匆奔入城内。
当他低达午门,悄悄地挤入人群,又站立在南宫景焕身后时,他发现对于他的去而复返,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
此时,所有的百姓正死死地盯着南宫瑾怀。
南宫瑾怀跪在地上,前面有一个小案几,案几上摆着笔墨与宣纸。
有一名士兵蹲在一旁,正为他研墨。
当研好之后,士兵将毛笔醮了墨汁递到他手上。
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谁都知道这一笔落下,便意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理所应当了。
南宫瑾怀执住了毛笔,眼睛却突然看向南宫景焕,淡笑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不管如何,你我兄弟一场,我想你该给我这个倾述的机会。”
此话一出,大大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南宫景焕脸色变得有些难得,但还是笑着站了起来,说道:“不错。不管如何,你都是朕的兄弟。”
他走到南宫瑾怀的身边,压着声音问道:“你想怎么样?”
“带月儿来跟我见最后一面,不然我怎么都不会写这供状。”南宫瑾怀平静地说。
南宫景焕冷笑,“你已经当众认罪,这供状写与不写,你觉得还有实际意义么?”
南宫瑾怀将笔一放,闭目说道:“既无意义,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来罢!就这样下令斩了我便是!不用等什么吉时了!”
南宫景焕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能说道:“好!朕就依你,让她见你最后一面!”
本来想给他一个最戏剧化的结局,让他在押上断头台之时,再将尹月也押上断头台,与他一起受刑,让他在最后一刻彻底崩溃,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南宫景焕强压着怒气回到座位,对一旁的黎昌星低声说了几句话。
黎昌星应了,立即着人去提尹月。
而南宫瑾怀看到有士兵离去,知道这一次南宫景焕绝不敢再欺骗自己,所以倒也安心了,提起笔慢慢地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他气定闲神,安静淡雅,根本不像在写自己的罪状,反倒像平日里在书房独自练字一般,全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一份气定闲神令南宫景焕越发地懊恼,脸阴沉沉地像要下雨。
半柱香之后,南宫瑾怀的供状还没有写完,而此时,那几个去提取尹月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俯在黎昌星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黎昌星脸色大变,恨恨地跺了跺脚,挥手令他们退下,然后匆匆走到南宫景焕身边,又小声说了些什么。
南宫景焕先是一惊,随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羞恼。
他垂眸想了想,最后深吸一口气,淡笑着走到南宫瑾怀面前看了看,笑问道:“你的字是越发地好看了,看来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月儿的确改变了你很多罢?”
南宫瑾怀也笑了,说道:“怎么?没提到人?呵呵。看来,我的月儿果然厉害,竟有本事从你手里逃脱了。你很失望罢?”
南宫景焕面不改色地笑道:“我本就不准备处罚她,只是碍于大臣们的面,不好立即放了她。如今她自己能够想办法逃出去,倒省得我去狠费一番口角。所以,我不仅不失望,而且很高兴。我想失望的是你罢。从她弃你而逃的这一点看出,其实你在她心里真的一点份量都没有。她若对你有情,最起码在逃出牢房时,应该悄悄地跑到这里来看你一眼才对啊!唉!我真为你伤心。若不是她,你今时今日怎么会落得如此惨状?”
南宫瑾怀淡笑,“她没来,我很欢喜。因为她知道我最在乎的是她们母子的安全。这样的话,我也终于可以安然入赴黄泉了。”
“呵呵。你自我感觉也太好了。知道么?昨儿个晚上,我们在一起整整一晚,她很是兴奋。她告诉我,你根本就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她。她说你,完全不行。她还说,每天晚上都要通过幻想和我在一起才能入睡。她甚至还说,只要我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南宫景焕凑到南宫瑾怀耳边,淡笑着对他说出世界上最残酷无情的话语。
南宫瑾怀却仍然淡笑,“她很聪明,总是能够在最危急的时候,作出最正确的选择。这一点,你我都知道。我很开心她能做到这一点。”
南宫景焕咬牙,“你不生气?哈哈。南宫瑾怀,你那里不行,难道连男人基本的羞耻感都没有了?”
“我不仅不觉得羞耻,我还很为她觉得骄傲。因为我知道,无论你有多恨她多想杀她,都无法真正将她控制住。南宫景焕,你等着罢。终究有一天,她会浴火归来,等到那一天,你的下场,一定比轩辕宇墨好不了多少。呵呵。只要光想想那一天的到来,我就很开心很兴奋!”南宫瑾怀开怀地笑了起来。
南宫景焕彻底怒了,却不好当众发作,只能拂袖转身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眼睛恨恨地瞪着南宫瑾怀,只恨不将立即就将他碎尸万段。
南宫瑾怀却笑得越发地快活,握住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很快,供状就写完了,他放下笔,伸出大姆指在印油上面一按,最后他重重地在罪状最后署名之上用力地摁下了鲜红的手印。
他站了起来,淡笑着说道:“好了!是时候该送我上路了!
立即有士兵拿起供状奉送到南宫景焕手上。
南宫景焕捧在手里细细看过,沉声说道:“速将这供状贴于城门之上,还有将他押上断头台罢。只待吉时一到,立即执行斩首之刑!”
黎昌星应了,将事情吩咐下去。
士兵押着南宫瑾怀登上断头台,命令他在虎头铡前跪下。
他却傲然不跪,士兵咬牙,抬起腿对着他的膝盖窝用力一踹,只听‘扑通’一声,他的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立即痛得闷哼一声,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就在此时,突然人群一阵喧哗混乱,只见一身缟素,头戴白发的黎玉漱挽着一个食篮拨开人群走上前来。
黎昌星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拦住了她,低声喝斥道:“玉漱!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黎玉漱却抬头扬声对着南宫景焕说道:“皇上,玉漱与南宫瑾怀总算夫妻一场,求皇上让玉漱见最后一次面侍奉他吃最后一次饭。皇上一向宅心仁厚,想来定不会拒绝玉漱的请求罢?”
南宫景焕叹道:“玉漱,你总是如此这般善良。也罢。朕允你送他最后一程。黎大人,让她过去罢。”
“老臣遵旨。”黎昌星无奈,只能应允,压低声音警告着黎玉漱,“玉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得乱来,凡事慎重。”
黎玉漱苦笑,“爹爹想多了。女儿真的只是不希望看到他就这样饿着肚子命赴黄泉。不管如何,他总是女儿的夫君。”
“那速速完事!”黎昌星拂袖回到了座位之上,看着黎玉漱挎着食篮一步步地登上了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