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用力点头,“芙儿明白。公主请放心。”
尹月惆怅地笑,“你是个聪明人,其实这些话都不用我交待你都懂。只是把你和孩子放于这虎狼之地,我到底于心不忍。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不肯!”
“公主……”芙儿听得动容,眼圈不争气地红了,“若是太子殿下在就好了。他一定舍不得让公主您受这些委屈的。”
“是啊!若是他在就好了……”尹月哽咽,第一次觉得南宫瑾怀在她的生活中无比的重要。
如果他在,便是拼了性命,都不会让她如此委屈罢?
从前不觉得,以为可以凭着南宫坷对夜慕霜的宠爱在皇宫里立足,如今看来,她简直天真得可笑。
南宫坷即便再迷恋夜慕霜,却仍然不曾糊涂过。
他对她的确有欲望,但这欲望并不会妨碍到他统治他的王国。
若有必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就如踩死一只蚂蚁般那么轻易。
他早就洞悉她的企图,却一直听之任之,不是舍不得她,而是知道他的两个最在意的儿子在意她,所以便暂时不动手。
更何况,她的某些举动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罢?
想到她过去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他的监控之下,不由全身发凉。
原来觉得南宫景焕是个阴险的小人,现在却觉得南宫坷比南宫景焕阴狠十倍都不止,看来南宫景焕完全是得了他的真传。
这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脚步声,尹月立即举袖擦拭了眼中的泪水,对芙儿轻嘘了一声。
“月儿?”门外传来南宫坷清亮的声音。
“是。”尹月深吸一口气,匆匆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对站在门口的南宫坷欠身行礼,“父皇这是来催月儿回宫了么?”
南宫坷摇了摇头,温柔地对她说道:“别把朕想得这么无情。朕只是想告诉你,今天晚上咱们便在这里用膳。这样你和孩子相处的时间也能够长一些。孩子呢?他平静些了么?”
“他睡了。”尹月低声说。
“那你去陪他罢。朕也有些累了,去偏厢躺一会儿。你若有事,尽可以来叫朕。”
“是。月儿明白。月儿恭送父皇。”尹月始终恭敬有礼。
南宫坷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转身往偏厢走去。
尹月面无表情地关了门,转身回到床边坐下,将孩子拿到被子外面的手轻轻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发愣。
芙儿也舍不得打扰她,自坐在一旁拿出给孩子未缝制完的小棉衣出来制作。
尹月发了一会儿愣,转头看了看芙儿,便坐在她身边,拿起她手里的棉衣看了看,低声说道:“你手艺不错。我的手艺却差得很。绣花还马马虎虎,做这些针线活,却完全不行。想想这么多年,我从未为孩子缝过一件衣裳。我这个做娘的,真的是太不合格了。”
突然深深地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地利用这段时间跟孩子好好相处,更后悔将孩子带进了皇宫。
如果当初没有带孩子进皇宫,一直由南宫景焕把控着,孩子一定不会有危险的,更不会又回到轩辕宇墨的身边。
因为她有条件与南宫景焕做交易,而不是像现在,她根本连与南宫坷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她找不出南宫坷的弱点……
曾经以为的弱点,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公主是芙儿见过的最善良最有爱心的母亲了。小公子能够有公主,真的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因为有公主的庇护,他过得比别的孩子都快乐。所以,公主别过于自责了。小公子是个聪明的人,他再长大一点,就会懂得公主有多爱他,会明白公主想护他护自己的安全是有多么的困难。”芙儿轻声宽慰。
“是么?”尹月苦笑,松开了棉衣,站起来走到窗前坐下,低头细细思考。
晚餐很丰富,轩辕宇墨还特地请了京城有名的牡丹戏班前来唱戏。
还请来了杂耍团,成功地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让他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趁他注意力被转移,尹月悄悄地给芙儿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南宫坷身后,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轻语,“父皇,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宫罢。”
南宫坷看看笑得开心的孩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站了起来,悄悄离席。
一直在注意他们动静的轩辕宇墨也急忙站了起来,悄悄地跟随在他们身后。
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尹月停了下来,转头对轩辕宇墨淡淡地说道:“王爷,如果可以的话,请每天上朝的时候顺便带孩子进宫,芙儿会带孩子来找我的。这样的话,我和孩子还是可以天天见面,这样孩子也不至于因突然更换环境而无法适应。”
“这……”轩辕宇墨沉吟,抬眼看南宫坷。
南宫坷笑道:“这倒也不费事。轩辕爱卿就答应了罢。”
“是。臣遵旨。太子妃放心,宇墨一定照您的意思办。”轩辕宇墨这才俯首作揖。
“那多谢王爷了。”尹月点点头,再不多说,转身便登上了马车。
南宫坷也随后上了马车,坐在车上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你在恨我。”
尹月低头垂眸,淡淡地说道:“月儿不敢。月儿只是有些不舍。虽然孩子不是月儿亲生,可是从他嗷嗷待哺时,月儿便将他带在身边,感情已非比寻常。正因为不舍,所以才不惜冒险将他带入皇宫。只是想给他一个尚且安定的环境让他好好成长。仅此而已。”
南宫坷点点头,“你说的,朕能理解。只不过,你也得理解朕的苦衷。他毕竟是轩辕宇墨的孩子,他的身份一旦被大臣们知道,只怕会掀起一番轩然大波。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只是送回给轩辕宇墨身边这么简单了……”
尹月‘扑通’一声跪在了南宫坷面前,低声说道:“父皇不用多说。月儿都明白。也都能理解。此事易地而处,换作是月儿的话,月儿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的。父皇这一年多来的容忍,这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月儿感激不尽。”
“你能明白最好。起来罢。”南宫坷伸手扶她起来,轻叹道,“朕把他送走,一是为他好,二是为你好,三是为了怀儿好。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本就让人争议不休,这孩子的存在会让大臣们对你对怀儿不满。怀儿是未来的储君,朕必须得为他把这些障碍清除掉。朕的这番苦心,真心希望你明白。来之前,朕不跟你说,就是怕你不肯放手,引得我们父女之间结下怨恨。朕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在别人面前,一定会忍三分的。那么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无论你怎么气愤怎么找朕闹,那都没关系。”
尹月眨了眨眼睛,眼泪便从眼角滚落而下,“月儿明白了……”
南宫坷伸手揽她入怀,苦涩地说道:“如果朕和你娘没分离,你原本该是我们的孩子,是我最最心疼的公主。现在,朕除了一个身份,真的没办法给你更多了。希望你能谅解。或许下辈子罢。下辈子,咱们做一对真正的父女,到时候朕一定好好宠你疼你护你,好不好?”
“好。”尹月低声哽咽。
南宫坷将尹月送到玉清宫门前,自己先跳下马车,又亲自扶了她下来,伸手抚顺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温柔地说道:“夜深了,回去就早点睡罢。别胡思乱想。”
尹月点点头,“父皇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罢。”
“嗯。去罢。朕看着你进去后再走。”南宫坷越发地温柔。
“父皇再见。”尹月微微欠了欠身,转身慢慢地走到宫门前停下,回头一看,却见南宫坷仍然立在风雪中笑吟吟地遥看着她。
笑容是那般的慈祥那般的温暖,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抹不舍一抹牵挂,可是她觉得分明刺眼,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南宫坷,是她见过的最好的戏子!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匆匆迈进了宫门。
一直等候在门口的栖霞看她进来,身后却不见芙儿和孩子,不由一愣,急忙跟在她身后,焦急地问道:“公主,芙儿姐姐和小公子呢?他们去哪了?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
“他们暂居在我一个朋友的家中,暂时不回来了。”尹月一边说一边匆匆走进了内殿。
“是么?”栖霞还想再问,可是从侧面看到她脸色铁青,突然意识到一定出了大事了,当下心一颤,便生生地将所有的疑问都吞回到肚子里了。
只匆匆上前,服侍尹月宽了衣,小心翼翼地说道:“下午的时候,蔡公公令人送来大批烟花,说是皇上赏赐的,让公主玩得开心。现在所有的烟花全堆在廊前,公主决定怎么处置?如果不用的话,奴婢便令人收进库房罢。要不然时间一长,只怕会被雪水浸坏。”
尹月淡淡地说道:“难得皇上一片心意,放着做什么?这便令人去放了罢。大过年的,咱们玉清宫也得好好热闹热闹,让大伙看了都开心些罢。”
“是。那栖霞这便去令人抬到院中去放。等一切弄妥了,奴婢再来请公主前去观赏。”栖霞开心地说。
“不必唤我了。我今儿个陪了皇上一天,着实有些累了,懒得出去看了,就依在窗户边看看就成了。”尹月慵懒地坐下。
“那样也成。”栖霞急忙泡了杯热茶递到尹月手里,“公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嗯。去罢。”尹月摆了摆手。
“是。”栖霞应了,并不急着走,将殿中火笼的盖子打了开来,拿着铜签将火拨得旺盛,盖子盖上,这才转身退下,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尹月一口一口地喝着茶,直到将整杯茶才都喝完,一颗心还未感觉到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