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宽阔厚实而有力的背部,她莫名地有些冲动,情不自禁地就将身子靠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爷这些日子想过玉漱么?”
南宫瑾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淡淡地说道:“这一去,便是两三个月,说不想那是假话。不过,我长途跋涉,很是疲累,再加上还有未完之事,所以对不起,暂时我还不想要。”
黎玉漱身子一僵,很是狼狈,咬了咬唇,将身子离开了些,说道:“爷,您走后的第二天,月儿妹妹便离开了皇宫。父皇说她自己提出要求去别宛暂住一段时间。这一去就两三个月,明日爷和玉漱一起去把她接回来罢。”
“嗯。这件事情,父皇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会处理,你就不用管了。”南宫瑾怀张开了眼睛,双臂在池边一撑,便水淋淋地跃了上去。
他快速地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一刻不停地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独自一个人好好泡泡罢。我去母后那里了。不必等我回来,自己早些休息罢。”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黎玉漱又羞又恼,咬牙举手用力在水面上一拍,水花四溅,迷了她的眼,她突然捂住脸低声痛哭起来。
她已经很努力地来迁就他了,即便看到他与尹月卿卿我我,毫不掩饰地在人前亲密,她也隐忍不发,只当作没看见没听见。
可是她到底也是个渴望爱希望得到雨露的女人,他一走就是三个月,她早已饥渴难耐。
原本以为尹月不在,他们之间能够有身体上的碰撞与契合,却没想到他从踏进这东宫起,眼睛根本都不愿意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即便她不顾羞耻地想引起他注意,他却完全没有一点欲望,仿佛在他眼里,她根本不存在。
难道她不是女人么?
她明明有着美丽的容颜,姣好诱人的身材,无论哪一个男人见了她,都应该有最起码的反应吧?
就算不爱,也会因冲动而禁不住抱着她吗?
可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趣,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尹月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
为什么明明不在,可是却仍然有能力让他拒绝别的女子?
这样下去的话,她黎玉漱还有什么希望?
委屈求全如何?视而不见如何?
终有一日,她会彻底被南宫瑾怀遗忘,成为这皇宫里最孤独最饥渴最可怜的女子。
就如魏后……
想到上次去看魏后,魏后那平静如枯井般的眼睛,黎玉漱就禁不住满心惶恐。
“小姐,您泡的时间太久了,皮肤都起皱了,赶紧起来罢。”头顶传来海棠的声音。
她抬头,看着海棠苦涩地低问:“海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尹月那样的女人?你觉得我哪里不如她?”
海棠平静地说道:“您没有她的心狠。”
黎玉漱一愣,喃喃地说道:“我不明白。”
海棠叹了口气,伸手扶她起来,一边帮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一边平静地说道:“您看不出来么?她不爱爷。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又让人觉得在乎爷。这样做就会让人觉得她很神秘,会忍不住去探究她。探究得深了,爷便不明不白地爱上她了。可她仍然没有爱上。这越发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他们就像一场没有结果的博弈,始终拉锯战着,旁人根本就进不到他们的世界。所以,无论小姐您如何努力,您都不可能再把爷的心夺回来了。”
黎玉漱听得浑身轻颤,绝望地说道:“这么说,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海棠点头,残酷地说道:“就这样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黎玉漱拳头紧攥。
“不甘心也得甘心。小姐您忘记您亲口告诉海棠的话么?你说您曾经不甘心过,可是结局是您受到了伤害,是您身边的人丢了性命,而他们仍然活得好好的,爷对那女人的爱情是越来越深。”海棠冷静得可怕,“海棠也曾经替小姐不甘过,可是现在海棠也不想劝小姐做什么了。因为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争不过,便只有放手,不然下场很可怕。”
黎玉漱痛苦莫名,却不得不承认海棠说的话虽然残酷,却是最最真实的。
海棠叹了口气,“爷这次回来,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小姐您就别再呆在这里了,还是回自己的寝殿好好休息罢。如今,做什么都是错,倒不如什么都不做来得谨慎些。以后,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小姐也别太失望了。”
黎玉漱苦笑,“如今我也只有随波逐流的份了罢。”
海棠没说话,只是搀扶着她缓缓离开。
而此时,南宫瑾怀站在了仁寿宫面前。
头顶上两盏褪色的灯笼照在他脸上,显得十分惨淡。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铜环,却始终没有勇气提起叩下。
他知道,这几个月来的每一天每一刻,对于魏后来说,都是极度煎熬的。
她一定不仅担心他,还担心她的兄长。
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她的指望全在他们的身上,可是如今,他却亲手弑杀了她的兄长……
他觉得自己该在南宫坷将魏天成已死的消息公布前,亲自前来告示魏后。
哪怕她不理解,哪怕她气得想杀了他,也该由他亲自来说。
可是真正地到这里的时候,他却无法鼓起勇气叩响那道门。
就在他踌蹰迟疑之际,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他一惊,慌张之下,猛地后退,隐藏在了一旁的黑暗处。
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环儿的头探了出来,四下看了看,然后转头说道:“娘娘,外面并没有任何人啊?许是您听错了罢?”
紧接着一声幽幽长长的叹息声传到他的耳朵,令他的心痛得痉挛成了一团。
“或许罢。我似乎真的听到了怀儿的脚步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回来看我了……”魏后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思念与失望。
南宫瑾怀的眼睛一下子便湿润了,再也忍不住,举步便走了出去,强笑道:“母后感觉没错,儿臣确实回来了。”
本已颓然转身的魏后猛地回头,一看到南宫瑾怀,还以为自己因思念过度而看花了眼,举起手揉了揉眼睛,朝一旁的环儿苦笑着摇头说道:“环儿,我最近的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竟然有些眼花呢!我怎么看到怀儿站在我面前呢?”
环儿听了,也禁不住眼中泛泪,笑着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直到离南宫瑾怀只有一尺的距离时停下,哽咽着笑道:“娘娘伸手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魏后颤抖着手,当真去摸,当真真实实地碰触到南宫瑾怀的身体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南宫瑾怀,仍然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怀儿?怀儿?是你么?是你回来看我了么?我这不是在做梦罢?”
“母后,您没有作梦。的的确确是儿臣回来了。儿臣才刚到,便迫不及待地赶来看你了!”南宫瑾怀握住她的双手,看着她憔悴枯瘦的脸,心里又酸又涩。
魏后笑了,“真好!真好!”
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良久,环儿才轻声提醒,“娘娘,太子殿下,外面春寒料峭,寒意逼人,不如进去坐下来慢慢叙旧罢。环儿这便去烧茶。”
魏后也省悟过来,急忙点头,“是啊!这里冷,不能站这里。走!咱们赶紧进屋,让娘好好看看你。你一去就两三个月,娘是天天做梦梦到你啊!”
说着急忙拉着南宫瑾怀的手往里走,又转头吩咐环儿拿些糕点出来招待南宫瑾怀。
忙碌殷勤的样子,就如普通百姓家久盼儿归的慈母一般,是南宫瑾怀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的样子。
二十几年的第一次,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美好,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心里有的除了悲伤,还是悲伤。
魏后拉着南宫瑾怀坐下,仔仔细细地看他摸他,良久才笑道:“瘦了,黑了,可也壮了。眉目之间少了几分冲动,多了几分冷静,的确是长大了,越来越像男人了!”
南宫瑾怀苦笑,“是您一直希望的模样么?”
“是啊!越来越接近了!”魏后欢喜地笑,“再多些历练,以后怀儿一定会大大地超越你的父皇的!”
“您希望儿臣像他么?即便如他一样阴冷无情?”
魏后用力点头,“是!如果有需要,我希望你比他更无情更狠!无毒不丈夫!尤其是一国之君,想要江山稳固千古留名,更是要懂得取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你的江山更重要!在必要之时,爱情亲情皆可抛!”
“爱情亲情皆可抛?”南宫瑾怀的笑容越发地苦涩,“母后也能做到么?”
魏后手一抖,慢慢地从他身上移开,眼睛垂了下来,低声说道:“你仍然介意那件事罢?”
南宫瑾怀摇头,“儿臣只想知道,母后若是儿臣,能做到爱情亲情皆可抛么?”
魏后用力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我是你,许多事我都会做得比你更干脆利落。爱情算什么?除了让你痛苦让你意志消沉之外,还能给你什么?亲情又算什么?在你危难的时候,如果不仅不能帮你,反而拖累你的话,你又留它做什么?”
南宫瑾怀深吸一口气,定定地凝视着魏后,“母后真的觉得这样是最正确的?”
“是!”魏后再度点头,声音比先前还大还坚定。
“我杀了舅舅!”南宫瑾怀冲口而出。
魏后眼睛猛然瞪大,作不得声,只定定地盯着南宫瑾怀,仿佛在确认什么。
南宫瑾怀没让她失望,再度确认,“我杀了舅舅。给他喂了毒酒,用刀捅穿了他的胸口,还把他的头割下来送给父皇了。回来的途中,我还扫荡了魏氏所有的势力。有着舅舅的虎符,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能够反抗。”
“噗”
一口鲜血自魏后口中狂喷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