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正是无忧无虑纯真无比的日子,他却被迫目睹这样残忍血腥的一幕,被迫过早地知道了他以后的道路将不仅有繁花似锦,更布满了血腥屠戮……
这简直是对幼小心灵的摧残。
她六岁的时候,还依着母亲撒娇,吊着父亲的胳膊荡秋千,把哥哥当马满花园里跑……
这样的南宫瑾怀,再次让她不得不怜悯不得不心疼……
她很想安慰他,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真正让他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得到解脱……
正满腹凄苦时,南宫瑾怀却突然转头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
尹月不安至极,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低低地说道:“那年过后,我再没有来过。无论母后如何打我骂我,我都再没来过。可是,这么多年来,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块石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如刻在我心上般深刻清晰。我厌恶这里,厌恶母后厌恶舅舅厌恶我自己,还有必须要走的那条路,可是今天,我却第一次喜欢这里。”
尹月一愣,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不由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它可以为你在乎的人提供暂时的一栖之地。”南宫瑾怀的声音温柔得令尹月心碎。
她的眼睛莫名地湿润了,颤声问道:“那么,我还想问你的老问题,如果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就跟我离开找一个无人隐秘的地方隐居过只属于我们俩的逍遥自在的日子,另一个就是你继续留下来,继续向你母后希望的帝王之路前行,你选择哪一样?”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他一次,当时他的回答令她失望,所以她的心意便也再没改变过。
可是现在,他的真他的好他的情他的伤痛让她禁不住再问一次,如果这次他的回答是让她满意的,她愿意放弃那条崎岖而充满杀戮的路,放弃对南宫景焕的怨恨,不管怎么说,南宫景焕虽然毁了她的大计欺骗了她的感情,但最起码他最终没有要她在乎的人的性命。
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若是当初轩辕宇墨与他一样,她也不至于这样耿耿于怀到今日。
所以,只要南宫瑾怀也肯放弃,那么除了轩辕宇墨的性命之外,她什么都不想去管了。
南宫瑾怀苦笑,“我很想就这样撒手不管,跟你隐居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再不问这些烦人充满血腥臭味的生活,可是我不能撒手。因为我不能扔下我母后。你也知道,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她……”
尹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了。也能够理解。你曾经说过这个理由,不必再重说一次了。”
很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而且没法怪他……
南宫瑾怀不安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你会怪我么?”
“不。我会陪着你一路前行,正如此刻你陪着我一般。”尹月低声说道。
“谢谢你。”南宫瑾怀低叹,温柔地吻她的额头。
但她却无法专心,因为她的眼角突然瞥到了一个人影,让她莫名地不安。
她轻轻地推开南宫瑾怀,转头向站在洞口处幽幽看着他们的轩辕澈笑着打招呼,“王爷,你还没去睡?”
轩辕澈像吃了一惊,眸光闪了闪,竟没有搭理她,直接转身就走了。
尹月不禁皱眉,只觉得方才的轩辕澈有些魂不守舍,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他。
南宫瑾怀叹道:“你又担心了吧?如果担心,去看看罢。我不想你因为他一整晚都无法入眠。”
尹月摇头苦笑,“不了。他刚经历一件可怕的事情,心里一定还有阴影,只怕跟谁都不想说话的。这一路过来,他笼统说不到十句话。我想他还需要时间来沉淀。”
南宫瑾怀也不禁苦笑,“皇室中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意。无论坐不坐得上那把龙椅,都毫无幸福可言。”
尹月叹,“在这样的乱世,无论平民还是贵族,谁都无法安心的。这原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这话题沉重了。我们之间不应该老是被这里烦人的俗事纠缠。最起码,在我们独处的时候,就让我们只想彼此好不好?”他温柔如水,声音低沉而深具磁性,有种魔力让她无法拒绝。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巨石之上坐下,指着漆黑的天空说道:“下雪了。很美。”
“是。很美。我一向不喜欢雪,觉得心都已经够冷了,实在不想要这东西再来冻上几分。可是现在,我很喜欢它。因为有你在,这世界的万物都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温暖。”他昂着头伸出双手迎接那些悠悠飘下的鹅毛大雪,满心欢喜。
尹月无话可说,只能伸手紧紧地拥抱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可以温暖彼此。
俩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看着漫天的飞雪,直到尹月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南宫瑾怀以为她感冒了,这才手忙脚乱地搂着她进去,让她早早休息。
尹月看出他明明不舍的,可因为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不停地催促她,心里百感交集,也不想再耽误下去了,叮嘱他也早些休息,便进了石室关上门。
床榻铺着厚厚的天鹅绒毛毯,被子也松软暖和,散发着阳光的气息,人躺在被子里很舒服。
尽管尹月心情激昂,但连日的劳碌奔波,还有沉重的心事到底让她精疲力尽,刚一躺进被子里,便沉沉地闭上眼睛,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只是梦境很可怕,她站在一个水潭中央一块仅容一只脚站立的石块之上,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蛇,它们一个个高仰着头不停地从水里跳跃而起攻击她。
密集如雨,让她无法穿越它们来到岸边,只能不停地挥剑斩杀它们,可是怎么都斩不尽。
最后她精疲力尽到手都无法抬起,眼睁睁地看着蛇如雨般朝她袭来要啃噬她,身子猛然一颤就睁开了眼睛。
对上一眼冰冷阴森的眼睛的同时,感觉到脖子被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
她伸手,搭住了来人的手腕,想运力点他的穴道,可是却发现内力如石沉大海,根本一点都使不出来。
而来人看到她清醒,眸光一闪,手力突然加大。
尹月无力地拍打着他的手,时不时地用尖锐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用力地抓挠着,希望他吃痛而松手。
可是由于没有力气,她的指甲根本连他的皮肉都抓不破,只留下一道又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呼吸越来越急促,氧气的缺乏让她脑门青筋爆了出来,她有些绝望,拼力将手伸高抓住来人的面纱用力一扯。
面纱落地,一张英俊熟悉得让她心颤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轩辕澈……澈……竟然……竟然是你……”尹月看着他漠然冰冷的脸潸然泪下,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的笑容,“好……很好……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我欠你的,以这种方式偿还也不错……”
轩辕澈像没听到一般无动于衷,手力仍然一点一点在增加。
“来世……来世再见……”尹月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肺里已经没有一点空气,尹月的头一阵阵发晕,就在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彻底被拉入死亡的漩涡之时,突然脖子上的力道撤去了,紧接着她听到了‘咚’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一惊,猛然睁开了眼睛,却见南宫瑾怀站在她面前,伸手用力将她搂入了怀里,焦急地问道:“月儿,你没事罢?”
尹月喘气,指着从地上猛然窜起奔向洞外的轩辕澈,“不……不能让他走……”
南宫瑾怀却紧紧地搂住她不放手,“别去管他了。你赶紧告诉我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
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澈消失不见,尹月急得低头直咳。
南宫瑾怀越发地着急了,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部帮她顺着气,不断地问道:“你是不是被下药了?告诉我,什么药,我立即去找解药。你放心,这里什么解药都有!”
尹月摆了摆手,闭上眼睛暗暗地运气吐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无力地说道:“大概是让人武功暂失的软骨散。我身上有解药,你去将我随身带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有个紫色的小玉瓶,打开来取一粒药给我吃了便行了。”
南宫瑾怀不敢怠慢,立即跑去取了药丸喂她服下。
服下药后没多久,她便明显地感觉到力气一点一点地回到了体内。
南宫瑾怀看她脸色恢复了正常,这才暗松了口气,皱着眉头说道:“这轩辕澈怎么回事?性情大变也不应该跑来伤害你。”
尹月弯腰,拾起地上那黑色的面纱,面色凝重,“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南宫瑾怀疑惑地问:“此话怎么说?”
尹月正欲说出心里的猜疑,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凄楚的叫声,还有野兽们震天动地的嘶吼声。
尹月和南宫瑾怀对视一眼,皆明白事情不妙,二话不说,两人齐齐跃起朝洞口奔去。
刚到洞口,便见到几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正慌乱地奔跑着,身后有白虎、棕熊正气势汹汹地追逐着他们。
他们没跑多远,便被野兽猛扑在地上,一口咬断咽喉气绝而亡。
南宫瑾怀咬牙,手一挥,几支袖箭便穿破空气呼啸而出。
野兽被突然从高处射下的袖箭射眼睛,立即没了方向感,在原地不停地打转不停愤怒地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