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为了除去魏氏,南宫坷刻意地要将南宫景焕扶植起来么?
只要最终西周仍然是南宫一族的,他便不会在乎?
只怕极有可能。
南宫坷一直有着统一四野八荒的野心,为了这个野心,他可能已经不在乎南宫景焕的身份了,更不会在乎子嗣相残。
毕竟,南宫一族历代君王的选择,向来是优胜劣汰。
这天晚上,魏天成趁着夜色悄悄混入宫里,将自己的担心说与魏后听,盼着她能去和南宫瑾怀好好谈谈,谁知自己苦口婆心地跟她分析目前的局势,魏后却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呆呆地出神。
魏天成不由莫名懊恼,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低声说道:“娘娘!你可听清了小民说的话!”
魏后恍然抬头,不解地说道:“大哥,这里四下无人,您何必称我娘娘,又何必自称小民?”
魏天成苦笑,“你们母子若再是这般糊涂下去,魏氏就完了,怀儿也别想坐上皇位!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的脸渐渐阴冷下去,“他是铁定活不下去的!”
魏后一惊,双手抚住了腹部,警惕地看着魏天成,“哥哥何必这样恫吓我?”
“不是我恫吓你!而是现今情势已经不容咱们再犯一丁点错了!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看看大局,别老是顾着你肚子里的孩子!”魏天成声言俱厉。
“我不糊涂。方才我在想的便是该如何将怀儿的心从尹月那贱丫头的身上拖回来啊!只要他肯回来跟咱们同心协力,咱们又怕什么?在这西周,有谁能跟咱们抗衡?”魏后辩驳道。
魏天成冷哼,“若不是这些年我刻意低调处事,将魏家的势力全都隐藏的话,你以为我们还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么?你以为南宫坷当真那般在乎身份地位?如若如此,他为何凡事总让南宫景焕出风头?从小就让他在军中树立威望,前年更将他派去北溟做间谍,让百姓敬仰他顺从他,如今又将他派去北溟主事,以他的能耐,只怕这一去便不会轻易回来了。再回来的时候,便是前来取你我的项上人头了!你大局不看,还一味地纠缠着尹月不放!尹月那丫头一无钱二无权三无人,她再闹腾,又能折腾出什么大事来?你现今与她作对,倒不如考虑如何将她拉拢进来,不求她帮咱们,只求她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落井下石便成!怀儿请求皇上让他们立即成亲是对的。这至少证明,他的眼光不像你这般狭隘。尽管你这般对他,可他仍然知道你我才是最亲的人,他的敌人始终只有南宫景焕一个!偏偏你这般糊涂,总是看不清这一层!我不明白你这样纠结于尹月,到底是害怕她蛊惑了怀儿,还是你将洛启的死算在了她的头上!”
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言俱厉,毫不留情。
魏后听得浑身发颤,脸色苍白地紧咬着唇不吭声。
魏天成站了起来,“你若一意孤行,别怪我弃你而去。不管如何,我得保住魏氏一族。就当魏氏白培养你了。”
魏后急忙拖住了他,颤声说道:“为了魏氏,我将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都扔在这里了,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背负着屈辱、痛苦与孤独,到头来,哥哥竟如此残忍地要弃我们母子而去?”
魏天成冷冷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事?一味地盯着尹月,反而忽略了南宫景焕,看不到他的步步紧逼。因为你的一意孤行,你害得魏氏在短时期内折损了大批人马!你更因为你的私欲,妄自将你自己、怀儿、魏氏一族都暴露在危险之中!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自掘坟墓!上一次,若不是追风聪明,及时扭转时局,只怕你我早就遭受了灭顶之灾!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若真如洛启所说,他们原本想合谋害你,那你以为尹月不会猜到你现在已经怀有身孕,这才让洛启选择背叛她么?她现在不动,说明她现在还想与怀儿联手。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计就计,暂时选择无视?”
魏后听了,痛苦莫名,低声说道:“这么说,这些都是我的错?我对付尹月错了?我不想儿子被人控制错了?”
魏天成深吸一口气,“我没说你错,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做,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希望你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选择适当的盟友适当的敌人。仅此而已。如果这一点,你都做不到,你还让我怎么敢将魏氏一族交到你的手上?”
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猛然点醒了魏后,她深吸了口气,苦涩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我糊涂了。对不起。哥哥,别放弃我们,我们需要你!”
魏天成听了,脸色这才渐缓,低叹道:“如不是迫不得已,我又岂会放弃你们?”
“对不起……”魏后垂泪道歉。
“罢了罢了。别说这些了。接下来,我们该好好考虑如何走好下一步才是最关键的。”魏天成又坐了下来。
“是。”魏后举袖拭了拭眼泪,端起茶壶为魏天成重新续了茶,“哥哥若是已经有主意了,不妨说说看。”
魏天成勾了勾手指,魏后凑耳过去,魏天成在魏后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主意。
魏后听了,缓缓地坐正姿势,点了点头,“好。一切就依着哥哥所说的办。”
魏天成见她变得如从前般听话,心情好了不少,说道:“南宫景焕会在怀儿的婚礼过后才离京,你所需要的东西我也将在之后送到你手上。你一定要把握好时间,千万别让人有机会反咬你一口。”
“我明白。”魏后应了,又有些犹豫地看他,“哥哥确定怀儿这样做是理智的么?”
“当然。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有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了,却仍然坚持要纳尹月为妃,而且这样迫不及待,你觉得他这样做真的仅仅是因为被尹月迷惑住了么?不。他是在为你。这个孩子很是多情多义,却也孝顺得很。为了你,他一直在勉强自己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即便现在你想放弃他,他仍然从未有过放弃你的想法。你该庆幸,你生了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而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和他重归于好,别让他绝望而痛苦地维护着你。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魏天成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错了。我不该不顾他的感受……”魏后的心又痛又愧疚。
“知道错便好。”魏天成松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休息罢。我还有事要赶回去。你好好保重,切记不要再鲁莽从事了。”
魏后急忙站了起来,“是。我知道了。哥哥费心了。”
送走魏天成,魏后依靠在窗前细细地回想起方才魏天成说的每一句话,心里越发地沉重,再也坐不住,她举起站起快步出了门。
由追风陪同坐着轿辇直接到了东宫,亲自上前叩响了门。
前来开门的太监见是她,急忙跪地行礼。
她却连句‘免礼’的话都来不及说,心急地闯了进去。
沈嬷嬷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到是她,不安地快步上前拦住了她,低声说道:“娘娘,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是想问今天朝上太子请旨的事情,奴婢建议娘娘还是缓缓罢。太子的心情仍然有些不太好。”
今天南宫瑾怀下朝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寝殿,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有宫女在打扫庭院的时候,不小心说话大声了点,南宫瑾怀差点令人拖下去打死。
黎玉漱这次放聪明了,见他心情不好,索性回娘家躲着去了,省得不小心惹他生气关系再闹僵。
好在他对自己还是客气的,她大着胆子送饭进去,他也没说什么,而且也能照常吃饭服药。
不过脸色阴沉得实在吓人,哪里像是一个立即便要办喜事的准新郎?
他为何会这样,沈嬷嬷当然能理解,也很心疼,可是却害怕魏后却不能理解,前来这里是来找南宫瑾怀问罪的,所以这才急着上前挡着。
“我知道。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他,顺便过来跟他道歉。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一味地指责他斥骂他,还毫无顾忌地对他表示失望。现在我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他能够原谅我,给我机会修复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魏后眼中泪光闪烁。
她总是觉得自己可怜,为自己这一生不平,却从来没有想过南宫瑾怀的感受,一味地给他施压,一味地指责他伤害他放弃他,她根本就不配做他的母亲,更不配做他的指路明灯。
实际上,他与尹月的接近,她必须得付很大一部分责任。
因为聪明如狐的尹月给了他所有他缺失的温暖和爱……
“真的么?”沈嬷嬷惊喜地问。
“是。现在只要能够换回他的心,就是要拿我的性命来换,我也在所不惜!”魏后毅然绝然地说。
“那奴婢陪着娘娘。”沈嬷嬷急忙搀住魏后往前走。
俩人来到了紧闭的殿门前,沈嬷嬷个手欲叩门,魏后却说道:“让我来罢。”
“是。”沈嬷嬷笑着退到一旁。
魏后伸手轻轻地叩响了门,温柔地叫道:“怀儿,母后过来看你,你开开门好么?让我们母子坐着好好说说话。”
南宫瑾怀清冷的声音从屋内淡淡地传了出来,“我们之间还有何话可说?一切不是都谈得很清楚了么?夜深了,母后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眼下,母后的身体最要紧。不用担心儿臣,这里有沈嬷嬷陪着儿臣就行了。”
“怀儿……”听着南宫瑾怀冷漠抗拒的声音,魏后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倏地流了满面,颤声说道,“难道你就这般恨我么?连一个机会都不想给我?这一辈子,你打算不再见我?怀儿……我……”
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胃部翻腾倒海,当下对着一旁连连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