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咬了咬唇,转头对南宫坷说道:“你们几位保护好公主,我前去助战!”
“你小心。”尹月好心地叮嘱。
他没有听见,像脱弦的箭一般快速地向前方奔去。
看着他的背影,南宫坷的眸子寒光闪烁。
半个时辰后,四周终于再度恢复了平静。
魏家的人并没有前来与她碰面,而是悄无声息地从原路退回了。
追风浑身浴血地来到了她身边,低声说道:“公主,没事了。我们继续赶路罢。放心,一定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了。他们会在暗处一路护送的。”
尹月却扫兴地摇了摇头,“才出门便碰上这么大一场杀戮,咱们所有的人险些都性命不保,我已经没有了兴趣。咱们在这里呆到天亮,然后回宫罢。”
追风听了,只好点头,“一切谨遵公主吩咐。”
又抬眼看看孩子,“孩子怎么样?没受伤罢?”
尹月淡笑,“我点了他的昏睡穴,现在还沉沉地睡着呢。”
追风不安地说道:“点穴对孩子到底是不好的。”
“总比让他看见这血腥的杀戮强。”尹月云淡风轻地说道。
北溟宫倾时,南宫景焕残忍地将孩子作为筹码带到了杀戮之地,不仅让他看到了血腥的一幕,更威胁着要他的命,这样冷漠无情的举动给孩子留下很大的伤害。
直到现在晚上睡觉还会时不时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不过,他很坚强,每次醒了只找她抱一会儿,然后又独自回房去睡。
小小年纪,已经经受太多,让她看了心酸。
接下来,可怕的场面还将继续,可是她会尽可能避免让他再次直面而对。
追风沉默了,朝尹月行了一礼,说道:“属下去看看帐篷还能不能用。”
尹月点头,任由他离去。
南宫坷示意两个太监去帮忙,自己则陪在尹月身边,皱着眉头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尹月意味深长地说道:“魏天成实在厉害。他的实力一定不仅仅只是咱们眼睛看到的。”
南宫坷脸色越发地凝重,“不错。”
尹月抱着孩子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长呼了口气,笑道:“父皇身手真厉害。今儿个要不是父皇在,月儿和孩子只怕一定小命不保了。”
南宫坷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尹月也便不再说话,只是伸手解了孩子的睡穴,然后轻轻地拍着摇着。
南宫坷走到她身边坐下,凝望着天边那轮冷月,沉默良久才问道:“你真的决定嫁给怀儿了?”
尹月点头,叹道:“他虽然不及七皇兄聪明,可是他的心却比我们想像的都要单纯真诚许多。这对于女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么?总好过嫁给一个永远嫁不透心思的男人罢?”
南宫坷苦笑,“可是若想坐上至高位,心思必须让人难以猜透。我一直犹豫,也正是因为怀儿各方面都略显欠缺。我担心,有朝一日,他会成为魏氏的傀儡。这西周的大好江山终究是要易主了……”
“月儿是个女人家,不懂权谋之术,可是父皇如果有解决方法,如果有月儿出得上力的地方,月儿一定万死不辞。”尹月真诚地看向南宫坷。
南宫坷眸光闪了闪,摆了摆手,“暂时我还没想到解决方法,也暂时用不上你。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很开心。”
尹月淡笑,“父皇为月儿做了这么多,月儿也应该回报父皇的。所以无论父皇要让月儿做什么,月儿都会尽力让父皇满意的。”
南宫坷听了,心有所动,被他深压在心底的情感再次悄悄地钻了出来,如藤蔓般迅速地长大蔓延。
但他闭了闭心,狠心将那邪念压了下去,起身站起,“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说着转身向四周看了看,这才注意到少了个人,眉头不由紧蹙,“你身边又少了个丫头了。这一次,你还不准备要人么?”
尹月摇头苦笑,“不想要了。好不容易有些感情了,人又没了。我像个灾难体,但凡跟着我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不想再害人了,也不想再伤心了。我还在发愁,明天等煊儿醒后,该怎么跟他解释芙儿的消失。”
南宫坷叹道:“他生在这样的环境,迟早会适应的。你我不也都是如此过来的么?”
尹月摇头,“我的童年比他比父皇都要快乐。我永远记得奔跑于森林时听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兴奋,也永远记得站在悬崖顶上看着满月引颈长啸的自由。虽然我也会在冬天的时候因食物的缺乏而焦虑,也会与伙伴们起争执打架,不过那都不需要心计不需要权谋,比起宫廷之争国家之争要简单得多,也纯粹得多。在人类社会,我锦衣玉食,地位尊贵,人人羡慕我,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一点自由一点快乐。只是,我明白,我再也回不去那种简单野蛮自由的生活了。没有哪个狼群再会像亲人般接受我宠着我了。而这里,虽然父皇宠着我,大皇兄宠着我,可是除了父皇和大皇兄,其它人只怕都厌恶我,恨不得让我死去罢?我,很失败,既不属于狼群,又不属于人类,我找不到归属感……”
说到最后,她别过头,伸手轻轻拭去了在脸上蜿蜒的冰冷泪水。
南宫坷听了,心里十分地难过。
这段日子以来,他刻意地疏远她。
一是察觉到她对他并无半点异性的情愫,所以为了不让他们俩走向决裂,也不让皇宫里发生父子相残的悲剧,他理智地远离了她。
二是觉得她比他想像的要复杂,他觉得她在算计南宫瑾怀算计南宫景焕,甚至算计他。
这让他感觉到危险,于是不得不暗暗警戒着。
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不由自主地关切着她的一切动向。
这次出宫,他的马车都到了宫外了,却突然接到一封密信,说她有生命之忧。
他便令蔡健照计划继续前行,而自己则悄悄地返回了皇宫。
当听到她说魏后让她去飞天山庄游玩时,他便明白魏后这是终于找准机会要对她狠下杀手了。
他当然明白魏后这样做的原因。
一是介意她的身份,二是嫉妒他对她的特殊感情和不理智的念头,三是她憎恶她的儿子对尹月的爱。
她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她害怕失去他,还有南宫瑾怀。
她想将他们紧紧地抓在手里,却不知道其实她根本从未真正拥有过他们。
她是可悲可怜的,她想要的也终将得不到。
只是可怜的尹月……
她被迫处于一种权力的漩涡之中,若不苦苦挣扎,等待她的只有必死的命运。
他不由自主地怜悯她心疼她,可是却知道这种怜悯这种心疼仍然是有底线的。
他已经失去了一生的挚爱,他再不能失去他辛苦打拼下来的江山。
所以,一旦她的行为威胁到了他的江山社稷,那么他只能说遗憾了……
南宫坷心情极为复杂,沉默良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说道:“一切都会好的。等你和怀儿真的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母后便会诚心诚意地接受你了。”
尹月点头,红着眼睛笑道:“嗯。我知道。”
这时,追风过来禀报说帐篷已经搭建好,也煮了茶,让她过去喝点茶再进帐篷安睡。
尹月站起身来,笑道:“追风,今晚真的辛苦你了。”
追风恭敬地一躬身,“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尹月抱紧孩子,看了看四周,这才举步向鞲火处走去。
坐着鞲火处喝了杯热茶,感觉身子温暖了,尹月这才抱着孩子进了帐篷。
这一次,南宫坷并没有随她一起进去,而是与那两个太监坐在鞲火前聊天。
追风则警惕地在四周巡视。
尹月依偎着孩子躺着,眼睛看着映在帐篷上的四个影子,毫无睡意。
夜,很是漫长很难熬,可是终究还是一点一点地逝去,黎明终于还是踏着缓慢的步伐来临了。
孩子不安份地在尹月怀里拱动,尹月知道他一定快被尿憋醒了,于是就笑着等待着他。
不过一会儿,他果然睁开了朦胧的眼睛,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奶声奶气地叫道:“芙儿!我要尿尿!”
尹月笑着敲了敲他的头,“这么大了,别老叫人家带了,赶紧乖乖地自己去罢!”
孩子看清楚是她,脸红了红,二话没说一骨碌爬了起来,歪歪倒倒地走到角落处对准夜壸小便。
完后,他又自己净了手,这才又走到她身边躺下,双手圈住她的脖子闭着眼睛困倦地问道:“娘,小芙呢?她到哪里去了?”
“她啊,老家突然来信说有急事让她回去一趟,娘便准了她的假。你啊,做好准备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尹月云淡风轻地笑,“你告诉娘,离了小芙你能不能活?”
“当然能!煊儿是个男子汉,才不是那喜欢粘人的奶娃娃!”孩子眼睛倏地睁开,声音清脆有力,方才那困倦撒娇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很好。这才是我的乖儿子呢!以后啊,你得学会独立。你说过的,你要保护娘,那么你就得先学会保护你自己,明白么?”
“明白!”孩子用力点头。
“乖。那咱们起来吧!咱们不去那飞天山庄了,直接回皇宫。”尹月坐了起来,抱孩子在怀里帮他穿衣服。
“为什么?”孩子很是扫兴地问。
“才听说那里闹鼠患,去了的人会生病的。你也不想被老鼠咬是不是?”
孩子点头,“我倒无所谓。不过娘不能被咬,娘长得这么好看,若是被老鼠咬破了相,那就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