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看起来还挺小的,怎么就怀孕了。”
那是个中年女医生,带着三分同情五分责怪看着她。她慢慢地抚上了肚子,这才知道自己在牢里呕吐全是妊娠反应。
失去了津煜凡,却得到了他的孩子。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算幸运,爬起来,再也没有了想要去死的想法。
她没有胆量把这件事告诉津煜凡,因为她知道,一旦将那一夜说出来,津煜凡的人生会全然不同。她只能闭嘴,紧紧地闭嘴。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她的身体因为瘦加之营养不良,所以孩子三个月了都不显。
她在实验室里呆了一天一夜。那个时间的她还太小,不懂得如何承载生命,只是又喜又悲,流尽了眼泪却笑得喉咙发哑。
她发誓,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一定要好好养。她一遍遍地抚着自己的腹部,一遍遍地如此告诫自己。
第二天,金创出现在了她实验室的门口,对她严厉地责骂了一通,把所有他所能骂出来的恨话都骂尽。这是金创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狠,她一声都没有反驳,只咬着牙流眼泪。
最后金创才告诉她,为了救她,津煜凡揽下了一切责任,受到了严厉的责罚。他申请去非洲执行维和任务,就在那天出发。
“你知道去非洲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瘟疫和死亡!代表着自我摧毁!你就是摧毁他的罪魁祸首!一个ISO战士若不死在战场上,这是最大的耻辱!你知道吗?”金创的话像一枚炸弹,炸得她浑身发痛。
她顾不得一切骑着一摩托车冲了出去,满脑子里想着的是要把他拦下,要留下他!
那天,她的车开得很快,很乱,歪歪扭扭在车道里乱撞。她撞上了一辆直直开过来的轿车,直撞飞数米远,她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倾刻间感觉到了骨肉剥离的痛苦。
她顾不得这些,带着满身的血污爬起来就跑。
跑到机场时,津煜凡的飞机已经进入跑道。她不要命般跳下跑道,看到飞机喷着尾气腾上了天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她被人架了出去,满身血污的她吓坏不少人,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尖锐疼痛,血水,正流出来!
某种不好的预感侵袭,极少哭的她崩溃般唔唔哭了起来。她被人送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检察后,听到医生无情地宣布:“你流产了。”
她不敢相信,紧紧地拉着医生的手,一遍一遍地请求:“请保住孩子,让我吃多大的苦都行!”她坚决不肯动手术,也不肯吃药,不愿将孩子清出体外,一直在病床上疼了三天三夜。
除了她的名字,没有告诉任何信息给医生,他们无法联系到家人。为了不闹出医疗事故,他们不得不在她晕迷后将她送进了手术室。
明明打了麻药的,但当两团血糊糊的小身体落入医生的手术盘中时,她竟然睁开了眼睛。她永远也无法忘记两团已经成形的小东西……
是一对双胞胎,终究死了。她不允许医生扔掉他们,在手术结束后,她硬是顶着未退的麻药将孩子带到了墓园。葬在了一干森林亲人的身旁。
她用手刨了坑亲手将他们埋葬,立了两块碑。她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两只手滴着沾满泥土的血,像生了根般,无日无夜。
她刚刚兴起的生存欲念再度破灭,津煜凡离去,孩子死亡,她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坐在那里,只是等待死亡。
后来,金创来找的她。
他站在那一堆坟前狠狠地骂她:“你本来就该死!我是不想管你的,可津煜凡打电话过来,让我一定要照顾你!你要想让他伤心难过,让他不得安宁,你就给我去死!你要是想忏悔,就给我好好活下去,等着津煜凡回来!”
她怎么能让津煜凡再不好过。从金创的话里,她听出了津煜凡对她的关心,她放弃了死的念头,决定要为守护他回归而生。
痛苦的经历过早地摊在了她的肩上,她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痛苦,绝望,孤独、以及孩子。她用一副桀骜的表面装饰自己,拉远了和所有人的距离,备受争议却叛逆地活了下来。
尘封的记忆拉开了血淋淋的伤疤,煜不弃再次感觉到了身体被剥离的痛苦,眼前,晃动着的是那两团血淋淋的小身子。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津煜凡忽视了修宇靖的枪洞,走到煜不弃面前,将她扶起,拥在了怀里。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他抚上她的发丝,心也在痛。他的朵朵,他带她出森林只是想她开心幸福,远离危险,可是,他真正带给了她的是什么?
浓重的自责袭上来,津煜凡痛得几乎撕碎自己的一块血肉之躯!
煜不弃唔唔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在他怀里摇头:“我不能……不能让你难过,不能……再让你痛苦啊,你已经……够痛苦了。”
“傻瓜。”两滴泪沿着津煜凡刚毅的脸庞滚下来,是铮铮英雄泪。
男人不是不流泪,而是没有东西值得他去流。
修宇靖绷直了身体,有如一只黑夜之魔,周身散发出肃冷的杀气!
他所爱的女人,不仅和别的男人上床,还怀过孩子!他可以接受献身给津煜凡的煜不弃,却无法接受给津煜凡孕育了生命的她!
拧紧了唇角,他再次举起了枪:“既然你们这么情同意合,我就成全你们!”
“修宇靖!”煜不弃从津煜凡的怀里抬起头来,狠狠地看着他,“你要敢动手,我会让孤独兀将你粉身碎骨!”
“啊哈哈哈哈!”修宇靖突然张狂地笑了起来,笑得满室惊颤。他利眼一瞪,像剑一样刺向前方:“你都没有发现吗?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人少得可怜。”
煜不弃神色一秉,不解地看着他。
修宇靖张扬地张开臂朝向各处,转动着黑色的身体:“今天来的人全都是各分部派来的无关紧要的人,还有我的亲信。至于孤独兀……”
他拉长了腔调,满眼邪恶。
煜不弃头皮发麻,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再度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已经在十分钟之前葬身天空了!”
“你说什么!”煜不弃简直不敢相信,急问,脸泛起青灰之色。
修宇靖慢慢近过来,俯视着津煜凡和煜不弃。津煜凡将煜不弃拥在怀里,冷眼对抗着修宇靖。
修宇靖抬起身,慢慢走远,嘴里无情出声:“我本来不想这么早行动的,怎么说,都是他一手把我提携上来的。可是,他根本就无心置津煜凡于死地,他甚至亲口告诉我,不要杀津煜凡!”
煜不弃的心口抖了一下,她没想到孤独兀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我答应你不杀他,不过是借花献佛……”
“当然,也是在拖延时间。”
“我在‘兀’集团呆了这么多年,做出了这么多的贡献,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虽然我不能一举拿下整个‘兀’集团,不过还好,现在的我至少是亚洲区的头领!我们几个主事早已商量好,已经把‘兀’集团瓜分了。”
“……”
“现在,没有了孤独兀,只有‘兀’集团联盟,当然,迟早有一天,我会把整个‘兀’集团都拿过来!”
修宇靖畅想着自己的大计,室内震荡着的全是他的声音。煜不弃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寒,唇开始颤抖,而心,又为孤独兀的突然离去而阵阵发痛。
孤独兀,不仅在她面前充当了一个好父亲的角色,最后还为她而准备保留津煜凡,这份情……
修宇靖一个旋身,枪洞再次指了过来,他完全扭曲了脸孔,眼睛盯紧了津煜凡怀里的煜不弃,阴狠地发声:“煜不弃,被人玩过的女人我是不感兴趣的。原本因为孤独兀,才会勉强娶你,你现在没有用了!所以,可以死了!”
他说着,就要将煜不弃从津煜凡的怀里拉开。津煜凡往外勾拳将他撞了出去,他的身子急退,撞倒了厅里的桌椅。
外面,数十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各个手里一把枪,将他们围在了正中间。
修宇靖张狂地发笑,举高臂摊向黑衣人,炫耀着他的能力。
津煜凡的眉毛压紧,他在担心,担心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煜不弃。
他只能将煜不弃更紧地环在怀里,抬头看向修宇靖:“不管怎样,你都是个男人,伤害一个女人算什么。有什么火,冲着我来就行了。”
“啧啧,还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修宇靖阴狠地笑着,有如地狱地出来的魔鬼。他拧了拧手里的枪,毫无表情:“可惜了,你今天保护不了她了,你们,都要死。”
“那也不错,至少能死在一起。”煜不弃从津煜凡的怀里钻了出来,对着津煜凡笑,当着修宇靖的面,环上了津煜凡的脖子。
她的眸光盈盈,头发虽然略显凌乱,却不损那份妖娆之美。她的眼睛眨了眨,调皮至极,她的唇嘟气,像个可爱的孩子。
“津煜凡,你爱我吗?”她问。
津煜凡的手落下,环在她的腰上,点了点头。
“有多爱?”她不满意地继续问,当身边的修宇靖为透明人。
津煜凡想了想,沉声道:“愿意拿生命去爱。”
“我不要!”煜不弃撒娇。津煜凡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执著于这些,但在此时,几乎看不到生路的情况下,他愿意配合她,让她知道自己的真感情。
“至死不渝。”
煜不弃终于满意地点了头,慢慢地将脖子上的绳子取下来,那头挂着一个小小的戒指。她将它套在了津煜凡的脖子上:“你送给我的戒指丢掉了,我现在只能还你这个。”
“你……”津煜凡不解,煜不弃的唇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