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丽江,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导游带着一行人到一个不知名的馆子吃了一顿难以下咽的团餐后,就带他们回了住处。
团里的人员下榻在一个叫做七星街的一家旅馆里,这家旅馆外表很破旧,里面的设施倒还不错,至少是可以洗澡的。
那时候的大学生,在学校里要排队去大澡堂里洗澡,每个蓬头下面都有人,而且没有任何的遮挡措施,每个人的裸体都暴露在来来往往的人眼中。为了洗澡,只能碰运气地在某个人面前站着等待,如果运气好,她一会儿就洗完了,然后就轮到你;如果运气不好,她可能只比你早到了五分钟,所以你还得另找地方排队。排队洗澡,洗着的人被人看着难受,等着的人看着别人也很难受。
在这个小旅馆里,至少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一个热水澡,不用担心被别人欣赏,所以苏小瓦这些穷学生,都很知足。
等洗完澡出来,苏小瓦和上官匆匆上床睡觉了,因为导游告诉大家,第二天早晨七点,就要去苏小瓦和上官一直期待的纳西族村寨了。
想想异族的美食,浓郁的风土人情,别具特色的村寨,两个女孩在睡梦中,都笑出声来。
早晨苏小瓦和上官收拾停当走出房间时,筱雪和她男朋友周志伟也正好从斜对面的房间里出来。
筱雪像是哭过的样子,眼睛红肿得像是一只兔子。昨晚导游安排住处时苏小瓦跟筱雪说让她和自己、上官住三人间,可是筱雪看了看周志伟,委婉的说:“姐,晚上我还有事儿跟志伟说呢,要不我和他住一间吧。”
周志伟在一边翻看着手机,看都没看苏小瓦一眼,好像手机里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他的注意似的。
苏小瓦狠狠地瞪了筱雪一眼,筱雪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跟在分发房间钥匙的导游说:“我们俩一间。”说着指了指周志伟。
坐了整整一下午的车有什么话说不了,还要晚上说,苏小瓦心里想。上官看出了她的不满,偷偷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苏小瓦也只能作罢。
“就算你是她的亲姐姐,她现在长大了,也应该可以自主决定一些事情了。”上官理智的告诉苏小瓦。
苏小瓦心想,就算是不满意,也只能这样了,她妈妈那么认真地将筱雪托付给我,我怎么能不上心呢?可是,她终究不能介入她的生活,影响她的选择。也只能叹叹气由着她去了。
可今天早晨看见她这幅样子,苏小瓦的火气仍然一下子就上来了:“筱雪,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昨晚我们看了一个电影,特别感人,我哭的稀里哗啦的,结果早晨起来就变成这样了。”周志伟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对苏小瓦笑笑,一脸的无辜。
“是吗?下次可别这样了,哭丑了小心周志伟不要你了啊。”上官调侃道。
“怎么会?在我眼里筱雪是最漂亮的,我可舍不得。”周志伟接话道。
电影?昨晚上苏小瓦和上官在睡觉前也是看了半天电视的,电影频道演的是怀旧剧场经典喜剧逃学威龙,有什么感动人感动到两眼通红的片子?
可是筱雪不愿意说或者不方便说,她也不好强求,等回学校再说吧。苏小瓦在心里对自己说。
等四个人结伴走到旅馆的大厅,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人,可听说还有一对情侣窝在房间里没出来,于是也安下心来等待。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导游等不及了上去一问,人家回复说昨晚太累了,今天不跟团走了。
大厅里的这一群人气的半死,白白等了他们半个小时。幸好车准备停当了,所以剩下的人坐上车就出发了。
坐上车才发现其实丽江城很小,车才走了20分钟就出城了,拐上了一条乡道,从柏油大道换成水泥路,颠簸是难免的,可是苏小瓦那时候不知道,刺激的还在后面。
水泥路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然后换成了土路,幸好不是雨天,否则她都怀疑车能不能爬上山去,因为苏小瓦他们从车窗往外看,得使劲往上仰头才能看到山顶,导游说车要先爬山山顶再从山顶翻到另一面,才算到了目的地。
很多恐高的女生认为只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坚持要求转回去,可是大多数人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想去一探山对面的风景了,比如苏小瓦和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
筱雪向来是没有主意的人,虽然也有点打退堂鼓,可是可大家兴趣盎然的样子,也没有提出要回去的要求。
在导游再三表示走山路完全没有危险又给大家上了人身保险的情况下,中巴车还是歪歪扭扭地出发了,之所以歪歪扭扭,完全是因为山路实在是太过崎岖,路面又凹凸不平,大家都怀疑山那边的人们是怎么走到外面的世界的。
“他们最好的交通工具是手扶拖拉机,坐一次一块钱。”导游大声介绍说。
“他们不会还穿着树叶做的衣服吧?”有人小声地议论道。
“至少他们应该是民风淳朴的友好民族,咱们可以看看纳西族的生活环境,如果停留的时间再长一点,完全可以做一次社会调研。”
学习社会学的上官,一副专家学者的口吻。她每次都能看见积极乐观的东西,这一点她和苏小瓦还是很相像的。
开车的司机可没有加入大家漫无边际的聊天,因为他需要把全部精力用在开车上面。
越往山顶走,山路越陡,而且变得越狭窄。透过车窗往外看,苏小瓦根本都看不见脚下的路,她都怀疑车轮的一面是悬空的状态,一车的人,再也没有刚上车时的轻松,全车的人都静悄悄的,每个人都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某一个微小的动作会导致车辆失去平衡,侧翻到山间。
车子像是一个负重太多的老黄牛,慢悠悠地晃到了山顶,山顶竟然是一块很难得的平坦开阔地段。
导游示意大家下车休息一会儿,拍照或休息一下,以平复一下刚才紧张的心情。等全体队员都走下车,双脚踏在土地上,苏小瓦仿佛听见每个人的胸腔里都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慨叹。
“看,那就是玉龙雪山。”导游指指远处的一座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云朵漂浮在半山腰,上面隐隐约约的,是山顶上覆盖着的白雪,与周遭花红叶绿的景致对比起来,如此的别具一格。
“真美啊,我仿佛嗅到了冰雪的气息。”在路上很少开口的筱雪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仿佛之前心理上遭受的种种顾虑、折磨都值得了,这么美的地方,值得我们冒险。
顺着玉龙雪山望下去,山脚下竟然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样式古朴的民宅,从远处看,一片青灰色。
“那是哪里?”一位同来的朋友问到。
“那就是我们要去的纳西族村寨啊。说不定主人家在准备美食等着招待大家呢。”导游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说话间做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和动作,让大家忍不住捧腹大笑。
那么好的风景是值得舟车劳顿的,苏小瓦心里想。云尚,不知道你此刻在干吗呢?
下山的路越来越宽,大家却不敢放松,一个劲儿地叫着“师傅,你可千万慢点开。”
等中巴车经过2小时15分钟的颠簸,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苏小瓦才发现这的确是一个小村寨,而且是一个贫寒小村寨,更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真不愧是雪山脚下,真是清爽宜人啊,只好互相张罗着哆哆嗦嗦地把所有能穿的衣服找了出来套在身上,才觉得活了过来。
等车停稳之后,十几个人鱼贯而出,尽管大家对这里的闭塞落后程度已经有所估计,但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风一刮过,便卷起了一场小规模的沙尘暴,“如果你不能深刻地理解灰头土脸的含义,来这里吧。”上官顽皮地笑着说。
房子是清一色青褐色的砖瓦房,听说是本村的手艺师傅自己烧制出来的,路边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儿、看见生人忠诚的吠叫的大狗小狗,在道理上随处漫步的鸡鸭,真是热闹非凡。
导游带着一行人走进这个只有二十户左右的小村寨,沿着上坡走了五分钟左右,就看见一座比较宽敞的院落,竟然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听说这是村长家。
村长和他的夫人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欢迎大家,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的美食吸引住了,之所以称之为美食,实在是因为这一路旅程实在是心惊肉跳,消耗了所有人的体力。
因为人多,小小的院子里摆了四张桌子才能坐得开。每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食物,只等着人们坐下开动。
苏小瓦一行四人挑选了一处靠近洋井的地方,因为那旁边有一颗树,上面绽放着不知名的细小花朵,虽细碎却繁盛,也是蓊蓊郁郁的样子。
桌上中间摆着的,是个别具特色的黄铜锅,桌子下面点着燃烧的炭火,而锅里随着热气不断向上翻腾的,是牦牛肉、土豆和胡萝卜,味道很清淡,别的就是南方常见的小菜,最让苏小瓦感兴趣的,是他们本地炸制的土豆片,和市场中出售的任何一个品牌的土豆片都是不同的,并不油腻,带着一股特有的土豆的清香。
也许是饮食习惯不同的缘故,这群人吃的并不多,只是每桌的土豆片都见底了。不过苏小瓦还是逼着自己狠狠地塞进了两个馒头,不管任何时候,保存体力都是必须的。
吃过午饭,大家伙正在村长家里这屋那屋的串着参观,就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说是司机和导游吃过饭之后,把中巴车开走了,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引起了所人的关注。
大家听了这个消息不啻于听到了一个噩耗,司机开车把这么多人从遥远的山那边运送到山这边,现在竟然自己开车跑了,难道要把这一行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还是他们吃的食物里有毒,只等着他们毒发身亡,当地人连同旅行社便一起杀人越货?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如何传播开的,不到三分种,十几个人纷纷聚到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越说越害怕,有些胆小的女生甚至小声啜泣起来。
刚才还不知所踪的导游很显然是听见了人群的嘈杂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家别担心,开车的师傅有事儿要回丽江城里,按照咱们的行程安排,今天咱们是要留宿在这个村寨里的,所以咱们的师傅明天早晨就会回来接咱们。等你们睡醒吃晚饭,就能看见车好好的停在马路边的。我们旅行社肯定会保证每个游客的人身安全。”
导游的话给每个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司机没在,可是导游还陪在旁边,有问题还可以找他解决,于是大家的心思又很快转到期待已久的草原骑马上来。
旅游宣传册上遍地的野花、平整的草原、清冽的甘泉、皮毛油亮的骏马,无不让苏小瓦对这次骑行充满期待,毕竟,花一份钱领略到高原和草原的双重风光,还是很划算的,那时候作为穷学生的他们,都是精打细算地想从这次旅行中获得最好的效果,可是现实情况实在是无法恭维。
其实在中巴车进入村庄开始,基本上每个人就注意到了,这里哪有什么草原,顶多是一块一块不规则的洼地,可能是海拨高气温低的缘故,就算是这些土地上覆盖着的青草也是黄绿色的,跟想象中也是大相径庭。
远处的草地上倒真是有几匹马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可是连苏小瓦这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那些杂乱无光泽的皮毛和老迈的模样,绝对不会属于骏马。
一行人之所以吃过午饭后仍兴致勃勃的想要骑马,一则是这个村寨里连电视都是奢侈品,听说只有村长家有一台彩色电视机,二则是所有人都在心里抱有一种侥幸心理,认为宣传图册上的美景肯定是隐藏在某个大家视力不能及的地方,既然都是为寻觅画册中风景而来,怎么能没经过跋涉找寻便轻易放弃呢。
导游用边南方言跟村长描述了有游客想要去骑马的想法,村长的脸上马上堆起来笑容,虽然苏小瓦听不懂他的话,但是欣喜之情却是谁都看得懂了。
“又有钱可以赚了,他们当然开心了。”上官在苏小瓦旁边小声说。
“你看这种地方,粮食种出来能不能吃都不一定,能赚点外快总是好的。”筱雪倒是随时都是一副悲悯心肠。
“你们想要出去骑马的,跟着村长一起走,我就不去了,反正也不远。”导游大声散播者这个消息。
十几个叽叽喳喳又开始了一番探讨,最终站过来想要去骑马的,加上苏小瓦他们四个人,才九个人而已。
村长看见这么多人要跟他去,显然是很满意的,拿了马鞍和缰绳走在前面,其他几个跟在后面,幸好村子里气温低,要不这么大太阳的晒着,肯定也要中暑的。
村长带着九个人绕到村后的一个小马场上,其实这更像是一个加大版的打谷场。
地面难得地打了水泥的地面,太阳晒着,烤的人像是热锅中的包子,只差加把火便点着了。
在这里,游客的待遇倒不如打谷场旁边马棚里的几匹马,这几匹马倒是看着比草地上的成色好,可也懒洋洋的。
村长挑了一批精壮的鬃马出来,将手里捧着的一把盐喂进它的嘴里,这匹马这才欢快了一些。
最令游客们沮丧的是,电视剧中男女主角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场景只能是个美好期待,有个男生自告奋勇地第一个尝试着跨上了村长刚刚套好马鞍的马背上,刚想狠狠一夹马俯冲出去,缰绳就被村长紧紧地握在手里了。
“不行,太危险了。”村长用蹩脚的普通话跟他解释。
结果就是,在炎炎烈日之下,那个哥们儿趴在马背上,被一个50岁左右的大伯牵着马绕了整整两圈,苏小瓦看那个男生的表情,差不多要哭出来了。
其余的几个人,为了表示对这位先驱的尊重,都自觉把捧腹大笑憋回了肚子里,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除了两个女生觉得新奇又被遛了两圈,其他的人统统表示不再尝试了。
没想到,这跟图册相差太远的骑马之行其实是最温和的,想不到的,远远在后面。
等苏小瓦他们灰头土脸的从村后的骑马场回到村长家,发现其实自己的境遇也还不错,毕竟也算是领略了当地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
与此同时,那些懒得出门的,只能在村长家床上、凳子上、庭院的阴凉处三三两两聊着天,没有半点娱乐活动,就算是手机信号,也是极其不稳定的。
在这么无聊的时候,苏小瓦更加想念云尚,特别想知道此刻的他在干嘛,今天是清明节,云尚应该会跟他妈妈去给他爸爸扫墓了吧?现在应该是下午4点钟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于是苏小瓦给云尚发了一条短信:“亲爱的云尚兄,几日不见,是否想念?”
苏小瓦出行以来,云尚很少跟她联系,用他的话说,并不是不惦念她,可是她跟朋友在一起就应该好好享受出游的美好时光,如果两个人总是浓情蜜意的,难免会忽略她朋友的感受。况且上官正在失恋着,苏小瓦也不想刺激她,虽然她表示对此一点都不介意。
信号不好,短息发了好几次才发出去,可是却迟迟等不到云尚的回复,可能是信号不好,苏小瓦心里想。
好在导游过来跟大家说,晚上吃晚饭之后会组织当地群众表演唱山歌和篝火晚会主客同欢,大家的心情才一点点的好起来。
晚饭没有什么新鲜的式样,但都配合着草草地吃了一些,果腹罢了。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下来,在村后的骑马场上当时村民点燃了熊熊的篝火,在黑夜的映衬下倒也显得气氛浓烈。
当地村民有大胆些的,先给这些来客唱了几首纳西族的民谣,可能是苏小瓦太过于肤浅,实在听不出哪里好,倒是接下来的篝火晚会,十多个人全部参与了,跟着当地人的节奏跳的满脸通红,热气腾腾。
上官抓住苏小瓦跟当地一个年轻小伙子手拉手跳舞的细节,狠狠地帮她拍了一通照片,说是要把她跟别人拉拉扯扯的照片传给云尚看。苏小瓦倒是不介意,由着她去了。
可能是在篝火晚会上消耗的能量过多,等苏小瓦他们陆陆续续回到村长家集合。
导游在分配房间时说:“考虑到咱们纳西族的传统风俗,今天晚上男女混住的现象不能发生,所以请朋友们自行结合,两个人一间房。”
导游的话音一落,很多人小声议论起来,特别是一些男女朋友,他们显然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同住,特别是在一个黑灯瞎火的小山寨里面,不但住宿条件不敢恭维,就是和陌生人同住的人身安全问题都是不能保障的。
可是这些反对意见最终无效,导游的一句不客气的话“你们也不想住一宿给纳西族老乡留下不好的印象吧?”最终让所有人沉默下来。
苏小瓦自然是和上官睡在一间,考虑到筱雪不能和周志伟一间,就张罗着筱雪要是不嫌拥挤的话可以和自己睡一张床,反正雪山下的夜晚太过寒凉,睡在一起还可以互相取暖。
分配好房间后,好多人都觉得饿了,可能是在篝火晚会上又唱又笑又跳的消耗了太多精力,于是有人向导游打听,这附近是否有小商店卖火腿肠什么的充充饥。
导游问过村长后,指着车来的方向,也就是那座辛苦跋涉的那座山的山脚下,“那里有家小商店,卖的东西倒是齐全,咱们现在所在的小寨子里卖的只有日用品,因为平时是没有人在这里买零食的。”
顺着导游的手苏小瓦看到大概两三里外的山脚下确实有两三间屋子亮着灯,可是夜里的月亮再明亮,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路况又不熟悉,好几个人都打退堂鼓了。
可是此刻上官的好奇心又被激发起来,去吧去吧,走在陌生的乡间小路上也是一种难得的人生阅历。
反正现在才晚上八点多,苏小瓦他们几个人被她撺掇着也想出去见识一下,于是苏小瓦、上官、筱雪、周志伟还有另一对路上相识的东北小情侣相约着上路了。
今晚的天气不错,天空蓝的发黑,衬得漂浮的云彩雪白雪白的,无数的星星密密麻麻地挤在天空里,好像是人间的美景引得他们竞相探头观看,眼睛还调皮的一眨一眨的。
夜色中的玉龙雪山也显得更加壮阔巍峨,苍茫的底色,白色的积雪,一切都让人觉得如此的心旷神怡,几个人边走路边欣赏着这美丽的夜景,把旅行社的虚假宣传带来的不快都忘记了。
“不枉此行啊,好美。”筱雪禁不住发出了赞叹。
月亮下的筱雪前所未有的漂亮,如果不是她穿着凡世的衣服,苏小瓦都觉得她是从天而降的仙女,有一种不真实感,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澄澈而宁静。
这样的女孩子,值得所有的男孩子对她好,苏小瓦心里由衷地发出感慨。
大家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累,苏小瓦回头打量,才发现离落脚的纳西族小村寨渐渐远了,可要去的目的地还远远地看不见踪影。
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对,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不知道是谁先沉默下来,反正好像一下子所有人都失语了,六个人都是在往前走的路上,可脚步都是下意识的。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苏小瓦顿时觉得自己的汗毛竖起来了。这时那位东北姑娘喊了起来,声音因为恐惧变成失真:“那边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真有几个身影在晃动,每个身影上面都像是镶嵌着最耀眼的绿宝石,在黑夜里发出绿荧荧的精力,而且这些绿光都是对陈着的。
“是狼。”周志伟颤声说。
几个人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个东北的男生此刻还冷静一点,小声而又坚定的告诉我们:“大家不要动,千万不能动。”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他的女朋友可能是过于恐惧,尖叫着掉转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那边的动物一定是嗅到了人类散发出的恐惧气息,冲着狂奔的东北姑娘一路追赶过来,同时伴随着“汪汪汪”的狗吠声。
幸好不是狼。苏小瓦听见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可转眼间心口的石头又被奔跑着的东北姑娘悬了起来。
“静静你快停下,你再跑狗会咬你的。”这位东北姑娘的男朋友简直是声嘶力竭的在喊。
可是,已经晚了,捕食逃跑的猎物是动物的本能反应。在静静停下脚步的一瞬间,最前面的那条狗已经恶狠狠地扑了过去,一口咬在了她的大腿上。
苏小瓦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叫静静的女孩的男朋友已经冲了过去,他手里甚至都没有拿任何的工具,连石头都没有找一块,赤手空拳地就冲入了狗群中,连踢带打,直把八九条狗打得哀号连连,落荒而逃了。
过后苏小瓦和上官说起来都是大大的感慨,因为他冲过去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会被狗咬伤的问题。
等到周志伟带领着三个女孩子跑过去,借着月光,看见静静的右侧大腿外部有深深的狗牙印,从上面不断地渗出血来。
静静没有出声,可是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男朋友的手,眼眶里的泪珠接二连三地滚下来。
“快打电话啊。”静静的男朋友简直是在冲他们嚷。
四个人都赶紧掏出手机来,无信号,紧急电话都拨不出去。每个人都一样的。
没办法,只能先把静静背到村寨里,再通过座机跟外面联系了。
“静静,你忍耐一下,咱们先回去,等会儿送你上医院好吗?”静静的男朋友柔声跟她商量,用手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嗯。”静静顺从地点点头。
在她男朋友的指挥下,周志伟小心地把静静放在他的后背上,背着一个人的他竟然走的最快,苏小瓦他们三个女生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周志伟倒是跟在他身旁,怕他累到提出替换的建议,都被她男朋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来时走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回去时竟然只用了短短的13分钟,上官后来告诉苏小瓦。
上官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竟然还记得计时,苏小瓦真是佩服她。
上官的回答是这样的:“以后找老公,应该找他这样的男人。就是在你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扑过来,没有任何顾虑。这样的男人是值得托付的。所以,我要记住这个特殊的时刻。”
好不容易到了村长家,导游已经躺下休息了,出现了这种紧急情况,赶快用村长家唯一的一部座机和中巴司机取得了联系,漫长的等待过后,车终于到了,苏小瓦他们四个人陪着静静的男朋友守在她身边,一直都没有离开。
毕竟,同去的六个人中,静静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能说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中巴司机和导游带着静静和她男朋友又一次出发了,要去山外的医院注射狂犬疫苗,虽然在村长家静静的伤口已经经过简单的包扎不再出血,可生命攸关的大事谁都不敢耽误。
本来苏小瓦他们也想跟着前往,导游却坚持让好好休息,说是去了也帮不上忙。只是让周志伟明天早上七点通知大家准时在村长家吃饭准备出发,在那之前,导游会跟车回来接大家。
在村长的带领下,苏小瓦他们到分散在各家住宿的同伴中间告知了这个消息,大家都唏嘘不已,更是不敢胡乱走动了。
等苏小瓦和上官、筱雪回到指定的农户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三个人都疲惫不堪,可是山里的夜晚竟是如此的寒冷,主人家特意在房间里点了一盆炭火,苏小瓦和筱雪差不多是紧紧地挨着,仍然觉得特别寒冷。可是终究是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感,所以还是很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苏小瓦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上官首先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失火了,快起来,苏小瓦!”
本来无比困倦的苏小瓦和筱雪立刻惊醒了,借着窗缝里漏进来的光,她和筱雪很快意识到烧焦物体是她们被子上面压着的一床旧毯子,昨晚苏小瓦半夜被冻醒,冒着被主人骂的危险连夜敲响了他们的门,才要来了这床毯子。
没想到,今天早晨,它就出现在了炭盆里。大早晨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难免有些沮丧,可出了问题要先解决才行,苏小瓦跳下床赶紧将毯子从炭盆里扯了出来,扔在地上使劲踩了踩,幸好只烧着了不大的一个角落。
出了这种事三个人都无心睡眠,起床收拾停当了看看表,也有六点半了。
丽江的早晨天亮的晚,现在又是春季,所以六点半的时候天色还是乌蒙蒙的。
苏小瓦他们匆匆地跑出门,往之前停车的地方一看,中巴车已经回来了,顿时放心了不少,赶紧往村长家跑。这可不是畏罪潜逃,只是她们借宿的这家主人普通话实在不好,出了这事得好好沟通不是。
导游听完三个人七嘴八舌的陈述后跟村长说了一遍,村长赶去我们住宿那家协调了。
“昨天被狗咬伤的女孩儿怎么样了?”上官亟不可待地问道。
“没事儿了,昨天半夜我们就把她送到医院里,打了狂犬疫苗。只要按医嘱再定期打针就没问题了。现在他们在宾馆休息呢。”导游耐心地答复。
那就好,每个人都放下心来。
这时村长从外面回来了,他把导游拉到一边轻轻的跟他说了什么。苏小瓦离得远,没听清。
导游走过来说:“本来那条毯子也不值什么钱,可是那是人家结婚的时候买的毯子,纪念意义很大,所以还是要赔一点的。”
“嗯,这个我们知道,毕竟是我们把别人的东西烧坏了。你说,赔多少钱合适呢?”苏小瓦和筱雪赶紧点头应承。
“那家说了,要200。不能再少了。”导游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
“什么?多少钱?你再说一遍?你见过谁家结婚的时候买的绿色的毛毯吗?再说,看那条破毯子,用了不下十年了,这么贵,这就是敲诈!”情绪最激动的永远都是上官,她的话说出口时苏小瓦和筱雪甚至都没有想好应对的话。
最终,经过村长、导游的协调,苏小瓦和筱雪每人赔了50块钱了事,两个人都觉得无比的沮丧,这沮丧跟钱没有半点关系,昨晚篝火晚会上村民善良淳朴好客的模样还不断闪现在脑海里,半夜跟主人家要毯子他们也是一脸的慈祥,可是此刻,他们就毫不留情面地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所有的友好都是假象。苏小瓦在这个纳西族村寨里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前这里的人和风景在心里积攒下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幸好要离开这里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中巴车爬过高高的山岭,终于成功着陆了,汽车行驶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感受真的不错。
车停在之前入住的七星街上时,已经又临近中午了。导游建议大家到房间中稍加休息,吃过午饭之后便是在古城的旅行时间了。
苏小瓦他们问清了导游静静的房间号后,就合计着要去看望一下她,导游却说两个人因为没法进行下面的旅游项目,已经在今天早晨乘车回边南市去了。
因为之前忘记留下电话号码,一想到从今往后,可能就天各一方了所以几个人都忍不住有点失落。
“这是他们临走的时候让我转交给你们的。”导游说着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上官迫不及待地打开,果然里面有张纸条,还有三个丽江本地的小饰物,是木制的,摸上去圆润细腻,入手是温暖的触感。
上面雕刻着的,是纳西族古东巴象形文字,三种不同的形状,几个人对这些东西实在缺乏悟性,只好耐下心来读静静留下来的文字。打开之后,娟秀的字体带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瓦、上官、筱雪,原谅我们的不辞而别,有缘千里会相见的,对吗?边南那么小,某一天在街头偶遇,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认出你们的模样。
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送给你们三位善良的姑娘一份小礼物。这是用菩提树干打磨而成的,用来祈福效果是很好的。
小瓦,看你谈到男朋友幸福的模样,就送你一个白头到老吧。上官,不要为现在沮丧,更好的在后面呢,所以祝你幸福平安。筱雪,看你那么的不快乐,我只希望你能笑口常开。
再见,再见在不久的将来。
你们的朋友,静静”。
三个人正在惆怅无法辨识哪个饰品是属于自己的,上官忍不住拿起来一个把玩,才发现后面静静已经贴心地在上面贴好了小纸条,注明每个东巴文字的具体含义。
把静静沉甸甸的心意捧在手心里,三个人一时无语。
古城里的气温比之前去的纳西族村寨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反正在房间里吹着空调才感觉好一点。
从学校出发之前,苏小瓦怕漫漫旅途无限寂寥,特意从图书馆里借了一本小说,那时候看中这本书,其实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只是被它白色的封面吸引住了,簇新的书页中散发着浓浓的墨香。
这么多年以后,她还一直记得当时看这本叫做《云荒纪年·隔云端》的玄幻小说时的心情,她整个心思全部都放在上面,被故事情节深深吸引住了,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移开半分。
上官一直在她耳边聒噪,她哼哼哈哈地应付着,其实根本都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中午吃完一如既往难吃又单调的团餐后,导游领着十多个人步行至古城门口。
一进门口的大水车一定是每个去过丽江古城的人都印象深刻的吧?其实让苏小瓦最震撼的,还是那不计其数的许愿牌。
不知道哪位有经济头脑的人想出了这个好主意,在著名的旅游景点里用高高的钢架做出十几米长的长廊,然后在长廊的尽头摆一个小摊子,上面卖各种颜色和形状各异的许愿牌,只需要花钱买上一个,就能在上面用不怕风吹日晒雨淋的特制笔写下自己的愿望。
愿望是否灵验其实谁都不知道,但每个人都有许愿的权利,更有花钱把自己的愿望挂在上面的权利。
你们见过这样的场面吗?数十米长的长廊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五颜六色的许愿牌,随着清风拂过,许愿牌下面的小铃铛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风吹向了远方,但铃铛的声响仍然回荡在长长地长廊里,经久不息。
而那五颜六色的许愿牌,就像是世界上颜色最最绚烂的花朵,无论春夏秋冬都在兀自绽放,好像它们的美丽与季节无关,与时间无关,只与它们自己有关。
不管别人是否会被这样的场面感动,苏小瓦被深深地感动了。
她毫不犹豫地跑到卖许愿牌的摊位前挑了一枚黄色的许愿牌。
老板再三表示,无论今后有人在上面挂了多少,之前人们在此许下的愿望都不会被取下来丢掉,这是每个在这里出售愿望载体的人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老板是个50多岁的老大娘,她虔诚地话语更让苏小瓦坚定了许愿的信念。
上官永远都是最理性的,她拉扯着苏小瓦的袖子,悄悄地跟她说:“别买,这个小破木牌子还要卖15块钱,没坑人啊。”
可苏小瓦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笔去到没有人的地方写愿望去了。
写什么愿望好呢?苏小瓦在心里纠结着。
最终她写下了“在一起”简单的三个字。在她心里,她希望能和自己的亲人永远在一起,跟自己的朋友不分离,更希望能和恋人云尚在一起,可是小小的木牌上根本写不下这么多话,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写的内容被别人看见。
所以她简单地写下了这三个字,然后跑到一个自认为能更长时间地保存并能在下次和云尚来时轻易能找到的位置上,苏小瓦再三看着挂好的木牌,努力将挂着的位置记在心里。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愚蠢啊,甚至不知道用上官带来的照相机把它拍下来以明确位置。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苏小瓦要把许愿牌悬挂的位置淡忘的时候,都会在黑夜里关上床头的灯,静静地闭上眼睛使劲回想。
她每次都跟自己说,“如果我再回到那里,我一定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许下的愿望。”
可是是因为自己过于贪心吗?她许的愿望过多才导致现在朋友离散、三年五载都不能相聚?是因为她过于贪心吗?才让她和云尚将彼此遗失在茫茫人海中,就算是偶遇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苏小瓦不知道。在这件事上,她一直找不到答案。
丽江古城里,有一面墙满满的都是纳西族古东巴象形文字,苏小瓦拉着筱雪、上官兴致勃勃地在墙下猜了半天,成绩不错,她能蒙对的有十之三四,对于这个成绩,连导游都夸苏小瓦有研究象形文字的天赋了。
丽江古城的确很美,特别是里面风格各异的酒吧,可是这么漂亮的小城里,所有古城楼的一楼竟然都是卖工艺品、特别食品的小商铺,不得不佩服现在人的商业头脑,但终究是让这么美丽的景观败了兴致。
十多个人跟着导游在古城里逛了一圈之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晚上自由活动。
苏小瓦正惦记着读了一小半的玄幻小说,上官很显然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不满地表达抗议:“苏小瓦,你答应我晚上去酒吧玩的啊?你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苏小瓦大跌眼镜,像她这样的乖乖女,怎么会答应去酒吧呢?
“你趴在床上看小说的时候啊,我问你你说好啊,然后我说,那我去那边跟筱雪她们商量一下,你说好啊。”
“意思是他们俩同意了?”苏小瓦没想到上官竟然这么阴险,趁她全神贯注的时候给她下了这么个套。
“对啊,筱雪看她姐你都表示赞同了,自然也没有意见,至于她男朋友,还得感激我提出这么建设性的意见让他去见识一下呢。”上官对筱雪的男朋友一直缺乏好感,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提,要不是她在这件事上需要取得他的支持,估计都不会跟他说话的。
看着上官兴致勃勃的样子,苏小瓦也不好意思再说不去,她从来都不是那么扫兴的人。
“好。我跟云尚汇报一下,让他了解我的行踪。”这两天苏小瓦和云尚联系的少,到了丽江古城之后,手机信号终于恢复正常了,他们也实现了交流正常化。有空就会发个短信说说自己在干嘛。
“你们这些痴男怨女,我真是搞不明白,自己一点独立都没有吗?什么都要汇报汇报?把自己弄得跟个奴隶似的。”上官不屑的说。
苏小瓦乖乖地选择闭嘴不反驳,因为上官真让她找不到反驳的话题,在她的世界里,她都是说一不二的,和苏小瓦在一起时,有时候她会帮苏小瓦做决定,如果是无所谓的事情,苏小瓦也由了她去,可能这也是两个人关系一向最好的原因之一吧。
告诉过云尚晚上要去酒吧玩的消息后,他很快回复说,去吧,注意安全。
苏小瓦更无后顾之忧了,和筱雪、周志伟会合后,商量下来决定既然晚上出去玩,干脆团餐也不吃了,正好出去改善伙食。
“腊排骨火锅。”上官在苏小瓦搜索的丽江美食攻略中拣出这个,兴冲冲地指给大家看。因为几个人都没吃过,肚子里又是清汤寡水的,就都对这个提议表示了赞同。
根据旅馆老板的指引,四个人来到当地一家火锅店,生意果然很好,虽然才晚上五点多,店里一张空桌子都没有了。
闻着锅里传出来的诱人香气,四个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很不雅的轮流吞咽着口水。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上桌,上官迫不及待地指着隔壁桌子上的火锅:“老板,我要那个,大份的。”
老板走过来看看四个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小姑娘,你们三个女孩子加上一个男孩子,中锅肯定都吃不完的,你们还是要中锅吧。”
多善良的老板,上官听取了他的建议。
很快,一个热气腾腾的瓦罐被端了上来,里面满满的排骨,不知道他们的排骨是用什么方法腌制的,有一股特别的香味,排骨酥软嫩滑,汤汁鲜美可口,就着当地调制的腐乳沾料,再加上几样时鲜青菜,所以四个人吃的特别尽兴。
水足饭饱之后因为上官懒得走路,打车又进了古城,因为天色还早不是去酒吧消遣的时候,四个人就在古城中瞎逛了起来。
如果你来过丽江却没见识过丽江的夜景,真是莫大的损失,古朴的灯笼,连通的溪流,各色的灯火映照着这座小城古色古香的美好,如果说丽江城白天像是一个待嫁的美妆少女,那么夜晚的丽江,便是一个温婉的邻家姑娘,让人不自禁地欣赏,全无半点亵玩的杂念。
晚上八点一过,四人便大摇大摆地进了丽江城中最大的酒吧樱花屋。
服务员将四个人领上二楼又送来点的酒水后就离开了,这是一个临窗的绝佳位置,往下看是深深的舞池,随着闪动的灯光可以看见舞池里面众多男女。
为了迎合酒吧的氛围,整个楼顶仅点了一盏散发着微弱黄晕的灯,落座的地方,竟然都是用实木按照木材本来的纹理打造的,所以并不规整却独一无二。
苏小瓦和上官、筱雪先是对酒吧的装修、风格等品头论足了一番,然后进入了正题,因为上官在来之前说好这顿酒是她为了失恋而喝,所以就算是根本没有喝过酒的筱雪也没有提出不喝的意见。
四个人开始玩一种喝酒游戏,就是一个人坐庄,几个人伸出手指让庄家快速的数一遍,顺序是谁谁喝酒,如果庄家数错了就自己喝。
那天苏小瓦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劲儿地被点名喝酒,结果她的头开始晕晕乎乎的了,听见动感的音乐,也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走。”上官拉着苏小瓦拿了啤酒就把她拉下了二楼,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终于挤到了舞池中,随手递给她一瓶啤酒。
苏小瓦和上官都没有蹦迪的经验,所以对舞步实在是不熟悉,一开始都放不开不知道怎么跳,后来通过观察发现,会跳的实在是少数,所以她们俩也放开了开始乱跳,倒也是自得其乐。
正当苏小瓦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中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扫过她的臀部,她以为是人太拥挤不小心碰到了,就没去理会。
可过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又来了,而且在她臀部停留的时间更长了,苏小瓦以为是上官在跟她开玩笑,掉转头笑着说:“上官李美,你觉得有意思吗?”
苏小瓦掉转头一看,根本都不是上官,此刻的上官在舞池中不知道旋转到哪里去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外国人,苏小瓦的酒意立刻被吓没了大半。
“妹妹,咱们能聊聊吗?”没想到这个外国人竟然会说中文,虽然说得并不好,但至少苏小瓦不会为自己那中国味儿十足的英语觉得惭愧了。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苏小瓦礼貌地说,针对他刚才如此无礼的行为,她并不打算计较,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聊聊就认识了啊。”他调笑着说,同时把一只胳膊搭在了苏小瓦的肩膀上,他的气息喷到苏小瓦的脸上,一股浓浓的酒味。真不知道这个酒鬼到底喝了多少酒。
“请你把手拿走,否则我叫警察了。”苏小瓦使劲想挣脱开他的钳制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她真的生气了,大声说道。
“你在干什么?快放手。”上官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了苏小瓦这边的情况,冲过来使劲扒拉开那只手。
“呦,又来一个漂亮妹妹,那咱们一起玩玩吧,这么无聊的晚上。”说着他又要上前去摸上官的脸。
上官可不是个善茬,举起她手里喝了不到一半的啤酒瓶,“啪”一声砸在了那个外国人的头上。
“擦啦啦”玻璃瓶碎的满地都是,在这个喧闹的舞池里,连说话都需要对着对方的耳朵叫喊,可是这短暂的酒瓶碰碎的声音却如此的清晰,像是满地的碎玻璃直接掉进了苏小瓦的心底,又反弹起来激起了无数的回音,“擦啦啦”“擦啦啦”“擦啦啦”。
苏小瓦就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舞池里,好像全世界都静止了,甚至连啤酒瓶砸在外国人的脸上他的表情都没看见,更不知道他的头上是否流血甚至是出了人命。
“发什么楞?还不快跑?”上官声嘶力竭的声音穿透震耳的音乐传到苏小瓦的耳膜中,震得她耳朵发疼。
苏小瓦下意识的被上官拽着穿过曲曲折折的通道,撞翻了无数过往的客人,跌跌撞撞地出了酒吧的大门。
“上官,你怎么知道出来的路的?”苏小瓦的意识清醒之后,这是她能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毕竟,四个人是从一楼的侧面上的二楼,根本都没有经过一楼的大厅。
“不知道。让我再走一遍,我也不一定找得到了。”上官吐了吐舌头,这时候她还懂得幽默,真是临危不乱。
“他不会死吧?”苏小瓦担心地问。虽然明知道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仍需要另一个的证实才能让自己放心起来。
“怎么会?空酒瓶子才能砸死人,你没看见他都没倒下去,而且只是砸到的地方流了一丁点的血。”上官一遍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一遍回答。
“那你跑什么?”苏小瓦更疑惑了。
“万一他回头打我们怎么办?不是所有人都有风度的,万一他打我们俩,咱们可不是他的对手。”上官快速说。
“真是佩服你的镇定。”苏小瓦由衷的感谢今天这样的场合有上官陪在身边,要不她真怕自己处理不好这样的事。
“哎,筱雪他们俩还在里面呢。咱们总不能落荒而逃吧。”苏小瓦突然想起来还差两个人,笑着跟上官说。
“发短信让他们出来吧,咱们可不敢再进去了,万一人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俩的行踪呢。”上官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真是让人安心。
苏小瓦忍不住上前拥抱住她,抱在怀里才感觉到其实上官只是个瘦削的需要人保护的女孩子,都是因为自己,让她如此勇敢起来。
“上官,幸好你在我旁边。”苏小瓦轻轻地说。
她显然是对苏小瓦这么煽情的话不太感冒,“肉麻死了,我吓得腿都哆嗦了,待会儿你请我们去吃烧烤吧。”她大大咧咧地说。
“好。”苏小瓦爽快地回答。
苏小瓦发出短信只过了一会儿,筱雪和周志伟就出现在酒吧大门口,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她们的行踪。
“筱雪,我们在这里。”苏小瓦赶紧从藏身的树后面探出头来,冲着他们俩招招手。
“刚才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在舞池里晃着晃着就不见了。志伟我们俩在里面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们,以为你们被人贩子带走了。吓死我了。”筱雪的脸色在路灯的映衬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看便知道刚才真是担心坏了。
“对不起啊筱雪,让你担心了。”苏小瓦歉疚地伸手把筱雪在人群中穿行被弄乱的发丝拨到耳朵后面,真诚的说。
“过来,我跟你们说说刚才我们都干了什么好事。”上官此刻沉浸在做了一件刺激的事情之后的兴奋中,噼里啪啦地开始诉说刚才的经历。
四个人走在丽江古城古色古香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映照在每个人脸上,让每个人的脸都显得神色奕奕,话匣子随着上官的冒险经历展开一发不可收拾,连寡语的周志伟也加入了进来,说不出的和谐融洽。
虽然丽江的白天有些闷热,但到了晚上威风拂过,有种说不出的清爽和怡人。
苏小瓦原本紧张的心情随着几个人话题的不断扩展也变得开心起来。就这么走在路上,虽然偶尔有路人经过会因为这几个外地人大声喧哗打闹为之侧目,但还是报以理解的微笑。毕竟,每个人来这里,都是为了寻找快乐。
苏小瓦在如此快乐的时候想起了云尚,她多希望云尚此刻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她也自私地希望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的那个人是云尚。
算了。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苏小瓦这么想着,反正要出去边南了,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就算再不舍,终有离别的时候,原路返还回到边南之后,三个人就直接送上官去了火车站,因为上官说要急着参加什么考试。
苏小瓦没什么不舍得,反正放了假回家还能再见。
倒是筱雪,知道上官要回去,倒是掉了不少眼泪,虽然上官说话一直快言快语的对周志伟的态度也不太好,但筱雪总是能从一些细节看出一个人对自己是否是真的好。
结果筱雪一哭,大大咧咧的上官都跟着伤感起来。到最后火车开动的时候,只差没有跟着火车后面狂奔了。
苏小瓦一想起这场类似于笑话的送别场面就忍不住想笑,筱雪被苏小瓦揶揄得脸羞得通红。
“什么时候有时间聊聊吧?”趁着周志伟离两个人比较远,苏小瓦悄声对着筱雪的耳朵说道。
“嗯,好。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吧姐。”筱雪低着头想了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苏小瓦的要求,毕竟,她从苏小瓦的脸上看出了困惑和不解。让姐姐担心,总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学校看见云尚,苏小瓦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是那种被爱情滋润着满面春风那种活着,是最好的朋友和最与愉快的旅行都无法给予的。
苏小瓦和云尚都享受着短暂的分别之后再见的美好时光。
终于约定了时间,苏小瓦和筱雪趁着周末没课约好了上街逛逛。
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两个人都新奇不已,可是作为穷学生,能消费得起的又有几件?可是这并不影响两个人乐此不疲地欣赏、评价、尝试、回味。
筱雪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苏小瓦趁她挑衣服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周志伟你们俩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啊。”她脱口而出,可是她的表情明显有一丝不自在,作为一个蓄谋已久想要知道真相的人来说,任何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苏小瓦的眼睛。
“那上次出去玩的时候你为什么哭?我不是傻子,别拿电影什么的忽悠我。”苏小瓦一下子严肃起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小瓦姐……”她求饶似的看着苏小瓦,每次都是这样,当筱雪遇到没法辩解或者不想继续某一个话题时,她总是用这招。
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苏小瓦也总是不忍心再逼她说什么或做什么,但这次不一样,这跟她的幸福息息相关,苏小瓦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苏小瓦狠狠心肠,冷冰冰的说:“在那么大的火车站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我也答应了你妈妈会照顾你。可能是我管的太多了,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和隐私,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筱雪听了苏小瓦的话,放下手里摩挲着的漂亮雪纺裙,两只手紧紧地交错着纠缠在一起,头略微地低垂着。
这么近的距离,苏小瓦甚至能看见她不断抖动的黑色睫毛,那下面的眼睛是怎样的表情,她不知道,但她看准了筱雪听她这么说肯定会心里难受。
苏小瓦承认自己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无情,但没办法,在她心里,筱雪就是一个少不更事需要人照顾的小妹妹,她受了委屈,自己也肯定不会好受。而事实是,她肯定在瞒着自己承受着巨大的委屈。
筱雪从来都是个懂事乖巧的女孩子,从和她相处的细枝末节上苏小瓦能感觉出来。
从小缺乏关爱的她,一直把自己当做她的亲姐姐,可是即使这样,从小养成的凡事自己承担的习惯,让她把想法紧紧地深锁在自己的心里,对苏小瓦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她怕给人增加哪怕是一点点的麻烦。
可是她也许不明白,真正把一个人当做亲人,是应该有心事与之分享的,哪怕是困难,也应该共同来承担。
“小瓦姐,咱们换个地方说吧,我都告诉你。”筱雪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定定地看着苏小瓦,眼睛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陌生情绪。
看到她那一刻的表情,苏小瓦的心没来由的一紧。在善良柔弱的筱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她有了这样复杂的类似于绝望的表情?
在一个小小的饮品屋,筱雪第一次向苏小瓦透露心事。
她说,那个隐藏在她心里的秘密,就像是一只毒蛇,每一天每一天的晚上都会在她的睡梦中无数次的啮咬她的身体,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睡梦中的疼痛是如此的真实,她在梦里中撕心裂肺的叫喊,可是每次从睡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根本都喊不出声音,只是全身都湿透了,夜里偶尔有风刮过浸透了冷汗的身体,她都能感觉到毒蛇在身上游窜。
“姐,你知道吗?我每天都生活在噩梦中,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生活中,我身边总是有蛇,滋滋地冲我吐着信子,随时等我放松警惕然后将我生吞活剥了。”
说到这里,筱雪突然从桌子的对面伸过来紧紧的抓住我的苏小瓦,她的手心,在如此温暖甚至炎热的边南初夏,竟然是冰凉冰凉的。
“周志伟出现了,他的呼吸是热的,他的手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有他在,他帮我赶走了蛇,他让我不再害怕了。当我觉得冷的时候,他都会抱着我,很安全。”
筱雪的眼神是游离的,可是提到这个男人她的脸竟然闪现了奇异的微笑,说不出的别扭和奇怪。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姐,他有不好的地方,不,不怪他的,都是我的错,所以,你千万不要对他有意见。他对我很好的。”筱雪的脸冲着苏小瓦的方向转回来,眼睛盯在她的脸上,可是苏小瓦看得出来,筱雪的思维却是慢了半拍才转回到现实世界里。
苏小瓦从来都没想过,最最可爱的筱雪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
筱雪轻柔的话语在冷饮店狭小的空间里流荡,跟空气中欢快的音乐节拍相碰撞,发出了“咔嚓嚓”的声响,就如一个提线木偶,脸上是咧嘴大笑的狂喜表情,身体的关节却被拉扯到不合情理的诡异角度,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她讲述的她的过去,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这样的筱雪,是全然陌生的。
筱雪跟她情投意合的男朋友是天作之合,但仍然无法阻止高中毕业分开的现实。筱雪也曾委婉地提出报考去她男朋友所在的城市,可是她男朋友同样委婉地拒绝了。
她男朋友说,一段崭新的生活即将展开,而他们两个人应该各自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天,正好是筱雪18岁的生日,这个特殊的时刻,他给予她的,却是绵绵的痛。
筱雪从来没想过要和男朋友分开,从小破裂的家庭让她对爱情有了一种异于常人的执着,她也放弃尊严地哭过,闹过,可是男人提出的分手,便是真正没有寰转的余地了。
这个男生在和筱雪谈恋爱时细心体贴,可是在提出分手之后又是如此的无情而刻薄。最后筱雪在爱情的战役中输的一败涂地。
大学开学的前一周,班里的同学约着聚会,筱雪本来不想去,因为她正赶上经期的第一天,肚子疼得厉害。
可期待着在聚会上看见他,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筱雪还是去了。那天的筱雪换上了最漂亮的衣服,细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饰妆容,镜子里的她如皎洁的月光,美好的不真实。筱雪只希望他能看见她的温柔美好。
可是,也许是他刻意躲着她,聚会上他并没有出现,听同学说他是出国旅行去了。
同样的失恋,他如此的潇洒,可是痛苦却一天天折磨着她,筱雪的痛苦因为他的快乐发挥得淋漓尽致。正好有同学举着酒杯过来祝贺筱雪考上了理想的重点大学,筱雪想都没想就把杯中的酒干了,听说酒精能麻醉人的思想,带给人短暂的甚至虚幻的快乐,筱雪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这个理论。
三年时间,筱雪参加任何聚会都是滴酒未沾的,那天同学们难得看见筱雪这么爽快的喝酒,纷纷过来和她举杯痛饮。本来就不胜酒力的她被灌得人事不省,什么时候聚会结束的,什么时候同学都走光的,怎么离开聚会的餐馆的,筱雪一概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等她匆匆的走到一楼大厅,旅馆的前台接待小姐叫住了她,问明房间后告诉她稍等一会儿,因为房钱还没有结算。
过了一会儿,楼上检查房间的服务员下来在一楼接待处,对着她小声说了什么。
突然身前有个黑影挡住了她,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竟然是张鹏。
张鹏的脸上没有半分悔恨的表情,甚至是用嘲弄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筱雪,他心目中的女神不过是这等货色,或者女神又算什么,还不是乖乖的躺在了他的身下。
张鹏是怎么想的,筱雪不知道,可是接下来的事,却是筱雪没有想到的。
筱雪此刻看见张鹏,就像是看见了地底下最最可怕的修罗。
张鹏站了一会儿,熄灭了手里快燃尽了的烟头,用脚在上面狠狠地碾了又碾。
筱雪以为他是要扶她起来,正在犹豫着需不需要他的伪善,可是她显然是会错了意,张鹏伸出右手,用中指用力顶着筱雪的下颚,迫使筱雪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