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庆丰年春，天下大乱两载有余，烽烟四起，尸兵泛滥，民不聊生。史书上将这两年，称为永夜年间。
大周朝堂之上，每日早朝议论的都是战事，可前方阵营里得来的，一直都是沦陷、沦陷的消息……
没有任何胜局，没有任何希望……
南州城已经失守，泗州、丰州沦为战场，大片良田被毁，商号纷纷倒闭关门。云州城、泗州城成为最前端的防线。
钦州边境失守，唯大军在钦州城拼力阻挡。
丰州还算好，那是丰州百姓已经全力赶赴赵氏封地，与赵氏族人奋力抵抗者，抵抗着大秦朝堂的剿灭。
沿海三州，望州、津州、豫州，面临严重海寇袭击，如今也是力有所疲。
大周九州，唯独京州目前安然。
然险情重重！
“云州城、泗州城一旦失守，丰州必然沦陷，我京州也难保全，届时……”兵部尚书曹力，已经是一身戎装上朝，他如今要时刻准备好，一旦云州城、泗州城沦陷，大批的尸兵入侵京州的防御准备。
“胡说八道！我大周如何会倒！太子还在云州城，绝对能守住！”礼部尚书毛春秋不悦的斥道。
“启奏皇上，微臣有事禀报。”兵部侍郎徐翰林忽然开口。
“爱卿请讲。”傲秦如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天下局势这么乱，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臣以为我大周军如今会如此狼狈，全因盛王遗部不听号令，战场上自作主张，根本不服从如今将帅管制所起。”徐翰林参奏道。
曹力闻言面色一黑，但他并没有立即愤怒开口，因为曹力现在孤立无援。
如今的朝堂之上，兵部的人多半去打仗，傲鸣风旧部更是身先力行，全部都在前线奋勇杀敌。唯独曹力这个兵部尚书，还在朝堂中努力维持。
“那爱卿以为，当如何处置这个问题？”傲秦询问道。
“臣以为，当将这些人全部分化。直接编入更多的新将领，让他们无法联合起来，以进行强制镇压！”徐翰林提议到。
“可如今将领匮乏，资历不深者去了前线，只会是耽误事情，完全不如盛王旧部。”傲秦倒是不糊涂，已经是直接说道。
徐翰林见一计失败，顿生一计道：“不若将盛王旧部，在京妻儿全部控制住，若他们在前线不听号令，当立即斩杀其子女！”
听到这里，曹力再也坐不住了，顿时就站出列道：“皇上，臣以为此计万万不可！如此完全寒了将士们的心！徐侍郎莫要忘记，你也盛王旧部，你之子也在前线征战，是否也要将你控制起来！”
徐翰林作为兵部的元老之一，本也是盛王麾下的得力助手，可曹力不知道他从何时开始，竟然寸寸正对盛王，而倒戈太子一脉！
可曹力也不怪徐翰林，毕竟他们的王爷，那位英明神武的盛王殿下，已经……
但曹力不能理解的是，徐翰林为何要出处针对昔日的同僚，难道就为了献媚太子，所以要如此作为么？
“臣以为此计倒并非不可。”不想那礼部的老家伙毛春秋，既然还出来赞同！
“天下皆是王土，天下皆是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盛王那些旧部就是太叛逆，当强力镇压！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杀人，是要他们听从号令，如此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手段，并无半点不可。”毛春秋的理由是这样的。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间，朝堂之上除了兵部尚书曹力，还有少数几个或兵部，或曾经的中立派没有开口。
“哈哈哈哈……”曹力忽然大声狂笑起来，他看着这个朝堂上，已经没有半点让他眷恋的存在，忽然跪下身将头上盔甲取下，”启奏皇上，微臣也是昔日盛王旧部，今日盛王不在，却还有这许多人，不能容我盛王旧部之人，多说已不再有益，为免皇上难做，臣自除兵部尚书之职，自请被贬为庶民，明日起我会带着家中壮丁，前往云州与兄弟们死战，我之妻儿就留在京都城中，以便被管制。”
说话间，曹力磕头三下，那沉重的磕头声响亮悲哀，“请皇上批允。”
“曹力！你这是在胁迫皇上？”不想那徐翰林居然还这么说道！
曹力抬头，不堪徐翰林这个卑鄙小人，而是看着皇座上的傲秦，他目光炯炯，额上已被重磕出血痕，“微臣不才，只以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无国则无朝，无朝则无家。如今身在朝堂，已经力不从心，唯有回到沙场，当就是死也无憾。”
“曹爱卿……”傲秦目光沉了沉。
“请皇上批允。”曹力已经再也不想留在京城里，家中的子女他不是不想保，而是他看得很清楚透彻。国都要灭亡了，到时候天下之大，已无可安生立命之处，那还如何保？
“皇上，臣有议。”这时候成王忽然开口了。
成王后期与盛王不合，这在朝堂之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今日成王却并没有参与徐翰林等人的无耻提议。
“你说。”傲秦看向成王道。
“曹尚书作为兵部之首，这么多年来所行所做，并没有半点行差踏错，当是一名合格的尚书，不应当被贬责。”不想此时的成王，却是力保曹力的。
“成王爷可是没听清楚，曹力这是自请离去。”徐翰林开口说道。
“你闭嘴，本王在奏事，何时需要你来说三道四。”成王扫了徐翰林一眼，口气不悦道。
徐翰林面色一僵，但成王所言不虚，他只能闭嘴。
“此外管制妻儿一事，虽有所必要，但不宜明目张胆。只要沙场前，盛王旧部都是为国在杀敌，便没什么可说的。”成王提议道。
然就在此时，大理寺卿郭潇却站出列来道：“禀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你说。”傲秦说话间，已经面色疲倦的轻咳了几声，如今朝堂多事之秋，他这个皇帝也当得不安生。
“有人禀报盛王府内私藏有大量兵械，盛王旧部护卫意图谋反，明太妃是为主使。臣已获得有力证据，但此事需请皇上定夺。”郭潇禀报道。
闻言曹力脸色惨白，他不认为盛王府的人会造反！因为完全没有可能，他们造反了推举谁当皇帝？完全就没有任何意义好么？
“查！”然而傲秦却一句落定道。
曹力浑身一软，差点没晕厥过去……
皇上回应得这么利落，再说此事是大理寺卿禀报，只怕事先皇上是已经知道的了，有甚至可能，此事的发生和经过，都是皇上在……
曹力不敢想，也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难以想象若是连一个老妇人都不肯放过，那么当年皇上对盛王的所谓厚爱，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
散朝之后，曹力是最后从朝堂上走出来的。他完全无法想象，盛王才离去两年，朝堂就会变得这样乌烟瘴气。
树倒猴狲散，树倒猴狲散……
“竟还要沦落到，连明太妃都要被牵连进来。”曹力不由庆幸起，盛王并无子嗣，否则今日恐怕子嗣也无法保存。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说的完全没错。
“当年皇上百般青睐盛王殿下，如今盛王殿下尸骨未寒……”曹力忽然看透和看明白了很多，顿时更觉得不再想留在朝堂之上了，已经毫无意思了，没有半点意义。
当年入行伍，战沙场所有的热血，如今空余下一腔冷血；当年入朝堂，一步步走上尚书之位，那一腔的报效朝廷热诚，如今空余下一片寂寥。曹力此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凉……寒凉至极……
“他若在，总不希望这片大好江山，沦落在尸兵手中，你既心中感怀他，便当时为他而守吧。”成王不知何时，走在了曹力的身边，声音淡然的说道。
“成王爷说得轻易，可臣已力不从心，只觉不如随盛王殿下而去，免看这些恶心之人的恶心嘴脸。反正我大周要亡，是终将要亡的。”曹力冷漠的说了一句，已经从成王身边错过。
眼看曹力远去，成王目光明灭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曹力泱泱的坐回自己的马车之上，整个人都显得萎靡无生气。
“曹尚书，这可不像你。”但这个时候，一道曹力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甚至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想着若是此人还在，如今的朝局，如今的天下也许还不会那么遭！
“盛王……殿下……”曹力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呆滞之中！他甚至无法思考，无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恍惚而出现了错觉！
盛王殿下！当年那个带着他冲杀战场，指点他走入朝堂的英武殿下！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恩师，他……
曹力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看着那年轻而充满信服力，让他们这些追随者，无论何时都充满力量的人，他忽然间热泪盈眶，甚至差一点就嚎啕大哭！
请告诉他，这不是幻觉！就算是，他也不想醒来了，就这么幻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