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元使大人,也微微的露出了迷惘之色。
“执之子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懂吗?”宫秋茉的声音,已经不再刻意的去迷惑人心,她只是在用切身的感觉,去做出质问。
“你不懂,你不明白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公公和老婆婆,为什么还会手牵着手去散步,去看夕阳无限好。明明他们已经很苍老,但你不会知道,在他们彼此的眼中,对方依然是最美、最英俊。”宫秋茉说道最后,都觉得剑痕非常可怜,她的声音甚至充满了怜悯。
剑痕也觉得自己可怜,他除了懂得剑,他还懂什么?
可是七绝剑,真的是剑么?
剑痕的剑心,已经微微出现了裂痕。他忽然觉得,他的修炼似乎出现了偏差?
“什么都不懂的人,却要斩情、断念、绝心、无爱、无恨、无欲、无求,简直是可笑。情是什么?念是什么?爱是什么?恨与欲,求索是什么?不懂,却要绝,怎么绝?”宫秋茉轻声问道。
怎么绝?
剑痕微微一怔,他是怎么绝的?
“你那不是绝,你那是空,什么都是空,不如叫七空剑好了。”宫秋茉微微嘲讽的说道。
这时候剑痕目光一颤,神色并没有惘然。
“你是要毁我剑心。”剑痕的声音微冷,他已经察觉到了。
“你有剑心么?”宫秋茉却反问。
剑痕身体微僵,剑心是什么?他自幼的剑心,就是剑就是他,他就是剑!那剑痕又是谁?他到底是剑,还是剑痕这个人?
“你的剑心怎么来的?你有么?”宫秋茉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她甚至看向了剑宗宗主,看向了所有的人。
“所谓的剑宗七绝剑,原来就是这么一个鬼玩意。什么都不懂的一群人,在那里琢磨着怎么断七情六欲,这样的七绝剑道,也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不过是走极端的……邪道!”宫秋茉的批判毫不留情!
“胡说八道!”剑宗宗主完全忍不住了!而且现在宫秋茉,是在挑衅他们剑宗,他骂出口也绝对没有什么干扰比试的问题!
“我胡说,那你问问,你知道情是什么吗?你斩情,就是将剑痕的母亲,你的夫人直接抹杀吧。难怪历代剑宗宗主,都有着子嗣,却没有夫人,都被你们炼剑的吧?这难道不是邪教么?”宫秋茉反问。
“信口雌黄,证据何在!”剑宗宗主简直想捏死宫秋茉!若非元使大人在的话,他比先杀了此女再说!
剑宗宗主多么老辣的人,他已经发现了,剑痕的剑心出现了一些问题!
“痕儿,休要听人胡说八道!”
“你知道剑痕出生的日子吗?你知道他的生辰吗?”宫秋茉忽然平静的问道。
剑痕目光一动,忽然也看向了剑宗宗主,他的眼底竟有着希冀,他敬重和惧怕他的父亲,他也知道父亲是器重他的,爱护他的。
“我当然知道!”剑宗宗主立即回应!
剑痕明显心一松,他就知道父亲是……
“那是哪年的哪一天呢?你陪他过吗?”宫秋茉料定,剑宗宗主绝对不知道。因为剑宗宗主,是一个无情的人,或者说不算是人,应该算是畜生吧。
“本宗主何须回答你。”剑宗宗主老辣,当然不会下了宫秋茉的套。
宫秋茉不再看他,只看向了剑痕,“你从小到大,有过生辰吗?你从小到大,这位父亲,他曾经抱过你吗?恐怕他都不曾摸过你的头吧。他除了教你练剑,还叫你做过什么?关心你吃饭,关心你生病过吗……”
“没……”剑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本也是七绝剑道之人,他是最了解剑宗剑宗的人,他……
“你练剑,是为了他,可他几时在乎你。你的父亲,他甚至可以直接杀了你。”宫秋茉陈述的,是一个事实。
“不是这样的……”剑痕的剑心,彻底的出现了裂纹。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其实并不将他看在眼里,父亲看重的执事他手中的剑……
“就是这样。”宫秋茉定论道。
剑痕的剑心,龟裂……
其实若换成另外一个人,就算对方的言辞跟宫秋茉如出一辙,也做不到这种效果。但宫秋茉是剑痕剑心的一道破绽,所以她本身具备着优势!
剑痕因要入情,对于宫秋茉有着纵容,他的剑心之中,本就有着宫秋茉这一道未铸成的缝隙,如今就此被破……
可其实这时候,剑痕的剑心还可以挽救,甚至被指向广阔的发展,他处在可以重塑的关键时刻!
那元使大人,都正要出言指点,毕竟他是欣赏剑痕的。
可是宫秋茉却不给元使大人机会,更不给剑痕后路,而是冷冷的说道:“你生来就是一柄剑,你现在剑心裂了,你父亲必然会唾弃你,你若不信你且试试!”
这是一句,完全摧毁剑痕的话!
剑宗主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他?如果是,那么就不会在意他被废了……
“剑痕,你真悲哀。”宫秋茉的声音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就像是在看世间最为悲惨的人一样。
“是不是这样,我废了,你就不会再理会我的死活?”剑痕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剑宗主。他已经被宫秋茉,绕到了死胡同里了。
“痕儿,我是你爹,你莫要听人胡说八道!”剑宗主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这完全不应该的啊!
“你对天发誓,用你的术士境界发誓,你若撒谎境界全无!你敢说剑痕毁了,你还会培养他么?”宫秋茉对剑宗主咄咄相逼道。
术士注重修炼,所以他们在意天道,更在意所谓的毒誓,尤其是事关他们术士境界的毒誓……
“你不敢。”宫秋茉淡淡的说完,就下场朝着自己的蒲团盘坐了下去。
到了这里,剑痕的剑心,已经完全的崩溃了……
剑痕陷入了空前的迷惘之中,他纵然没有死,但是他在七绝剑道上的境界,完全的崩塌了……
“噗……”一口黑血喷出,剑痕直直的躺倒在了地上。
剑痕是谁?
谁是剑痕?
剑痕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思索过的问题,在这一刻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他的脑子里。很多被压制下的问题,全部都涌上来了。
这样的情况,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
剑痕疯了……
“哈哈哈哈……”剑痕狂笑着,脑子一片混沌,他是谁?他是剑!
不对!不是!他不是剑,他叫剑痕!
不不不……他是剑……
元使大人的目光,落在了宫秋茉的身上,明显不喜她毁掉剑痕的作为。但他此时也没有办法了,因为剑痕已经完全绕入了思维的死角之中。
剑痕,废了……
随着元使大人的定论下,剑痕身上也发生了剧烈了变化!他的境界在倒退……他的念力在萎缩……
术士和武者不同,武者修炼真气,就算武者的思维境界忽然出现了大变化,但是他过去所学的武学,依然不会被太大的影响到。
但术士不同,术士的晋阶,本就是靠感悟。而当一个术士傻掉之后,他的念力境界就崩塌了……
这就像无情道的人,若是踏入有情界,一不小心就会境界倒退是一样的。因为感悟出现了变化,不再坚定的境界,就会陷入崩塌……
“宫秋茉!”剑宗主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儿子,就这样被毁了剑心,而他毫无半点办法!因为那是在大比试台之上,他无法进行干扰!
而大比之中,只要不是将对手杀害,任何克敌的手段,都是被允许的。
这就是代价……
剑宗起初意气风华,废了好些个万象宗的弟子,全场几乎压着万象宗在打,可是如今呢?
宫秋茉不是一个善茬,对于剑痕她不会同情。这个要将她当成修炼道具的人,也完全不知道她去同情。
更何况,剑宗和他们夫妻,早已是敌人了。
对敌人的纵然,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宫秋茉可不认为,帮剑痕重新塑造更好的修炼之道,对她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只怕会是一只白眼狼,最终害了她自己,还会伤害到她身边的人。
所以,毁剑痕,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候,已经有使徒将发疯的剑痕抬了下去,比试依然要继续开始的。
元使大人的口气不大好,但依然说道:“剑痕已无法参加比试,就此轮空,请下一位。”
剑痕的下一位,就是傲鸣风了。
傲鸣风并未动,只是开口说道:“我选择宫秋茉,但弃权。”
没有必要了,傲鸣风完全没有去比的必要,而且输给的人是她,他也完全乐意。
“不想扳回一局?”宫秋茉浅笑盼兮,目光里的灵韵很动人。方才对阵剑痕,真正对阵的是道的对阵,而非是修为的对阵,所以她算是赢得轻松的。
其实这也是因为剑痕,太过小看她的缘故。因为把她当成了弱者,所以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再加上她本就是他想要入情的一个关键,就愈发能影响他的情绪。
这一切的结果,导致了剑痕最终的被毁。
其实无论是剑痕,还是剑宗主,都太不把宫秋茉当一回事了。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傲鸣风的强大和不凡吸引了,本能的就认为一直比较没出手,或者出手只是用毒和偷袭的宫秋茉,没怎么放在心上。
而忽视宫秋茉的结果,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