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菜之后,林姿妤看着眉头紧锁的稷山,不由得开口问了起来。
若是换做别人,稷山没准会从心里厌烦眼前女人的多嘴,可是不知为何,当这个女人换成林姿妤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倏忽的变得舒朗了许多。
“没事,不要影响我们的气氛,来,我敬你一杯。”
稷山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红酒杯,林姿妤也随着稷山的动作将酒杯举起,跟稷山相互碰撞了一下。
然而即便是在碰杯之后,稷山眼角里的哀伤却没有丝毫的递减,林姿妤将手中的红酒杯放下,伸手在稷山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你到底是怎么了?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样子。”林姿妤的语气里,半是娇嗔,半是疑惑,而稷山却不知道该怎么向林姿妤开口诉说这件事情。
“没事,真的。”
稷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林姿妤,稷山的笑容很勉强,林姿妤一眼便看穿了稷山眼角底隐藏的心事。
“稷山,我觉得我们两个人聊起天来觉得挺愉快的,说实话,在心里,我已经将你当做好朋友了——我知道,这么说会有点唐突,毕竟我们的相识是从昨天才开始的。如果,你也当我是朋友,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你可以将你的心事说出来,没准我可以帮你的呢?”
林姿妤一双真挚的双眼看得稷山心里一阵激灵,他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跟林姿妤的真正相识或许还未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但那时在心里面,自己真的已经真真切切的将对方当做了朋友。
而且还是比一般的朋友更要亲密许多的朋友。
与此同时,稷山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词语——相见恨晚,他一直以为创造这个词语的人,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却不断地反复出现这个词语,他终于明白,在世界上,所有的词语,都不是简简单单一时兴起。
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得多。
“好吧,我可以将故事讲给你听,但是你要保证,你不可以将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稷山抿了抿嘴角,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神儿有那么一瞬间的闪躲,而林姿妤却以一个很开放的姿态看着稷山。
林姿妤似乎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在告诉稷山,不管他想说的是什么,也不管他会讲一个多难懂的故事,她都绝对百分百理解。
“我有一朋友,我十分的信任他——因为在我的心里,这个朋友是绝对不可或缺的,若是他突然离开我了,我很有可能会发疯了一般去寻找他。”
稷山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似乎是担心林姿妤会排斥自己的故事,他的语速在一开始很慢,似乎是想要将林姿妤带入自己的故事之中。
果然,林姿妤慢慢的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稷山看到林姿妤态度的些许转变,心里也很开心,慢慢地就将自己身上的戒备给放下来了。
“我很信任这个朋友——这一点我不知道你可以不可以理解我,如果说,人这一辈子只能死心塌地的地信任一个人的话,我信任的那个人就是他。”
稷山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姿妤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可是在我的印象里,要是一个人这一辈子只能死心塌地的信任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最爱的人才对……难不成,你是跟自己的女朋友闹别扭了?”
林姿妤在说出自己的推论的时候,有些惊讶的看着稷山——没想到这个家伙已经有了女朋友。
可是下一秒,林姿妤却看到稷山正面红耳赤的冲着自己挥手。
“不不不,事情不是这样的,男人跟男人之间的那种信任,难道你们女人不懂的吗?”稷山有些疑惑地看了林姿妤一眼,林姿妤笑着点了点头。
稷山顺带着偷瞄了林姿妤一眼,还好,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的抵触或者轻蔑。
“然后呢,你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林姿妤有些疑惑地插嘴问道,她确实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稷山这么无条件的信任,又会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最近我发现,他似乎在窃听我……虽然他未必是背叛了我,但是这种做法,我真的觉得,很难过。”
稷山说完之后,林姿妤和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沉默的,然而很快,林姿妤便打断了这种沉默。
“我觉得肯定是有隐情的,你想啊,你对他这么信任,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是他没那么信任你,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窃听你……对了,你会不会是搞错了什么,比如说,也许他并没有窃听你,或者说,窃听你的其实是别人……这种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林姿妤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摊开了双手。
在林姿妤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在稷山的面前,快速的闪过了雷楚凡那张欲言又止的面孔。
没错,或许那个时候,雷楚凡就想跟自己说些什么的,只是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自己便已经冷冷的走开了,剩下雷楚凡一个人站在原地。
形单影只,无限凄凉。
稷山想到这个的时候,眼前就好像有一万字蚂蚁在挠着自己的身体,不,或许不仅仅是蚂蚁,有很多东西,他们全都争先恐后的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印记,只是为了惩罚自己的一时冲动。
“妤妤,抱歉,我不能陪你吃午饭了,我有事情,要立刻离开这里。”
稷山的表情出奇的严肃,在这一瞬间,林姿妤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她冲着稷山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的目光,“好好跟你的朋友说清楚,一定不要因为误会而让自己失去一个好兄弟。”
稷山起身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林姿妤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知为何,露出了一抹会意的笑容。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稷山突然意识到,或许,林姿妤不仅仅是一个朋友那么简单。
车子行驶在芬梨道上,稷山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就好像就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他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雷楚凡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确实很重要,他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他相信雷楚凡绝对不会窃听自己的。
自己对雷楚凡怀有的信任,在雷楚凡那里,对自己也是一样的。
朋友,不就是因为相互无条件信任,所以才会让友情看上去熠熠生辉,永生难忘吗?
黑色的轮胎在芬梨道上快速的行驶着,稷山的脑海里全是回到雷家之后,见到雷楚凡之后的场面。
稷山甚至可以看到雷楚凡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带着小小邪气的得意笑容——这幅笑容,总是出现在雷楚凡的嘴角,已经很多次了。
这让稷山的心里越来越激动,他的回忆忽闪,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自己跟雷楚凡之间的记忆。
在稷山很小的时候,他跟雷楚凡还仅仅只是主仆,还没有上升到朋友的高度的时候,雷楚凡总是会让稷山帮着自己,做这个,做那个。
而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的稷山,为了满足雷楚凡的各种无厘头需求,没少挨老太太的训斥。
也正是因为老太太不待见稷山,所以在雷家,稷山无论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嘲笑,被人欺负——因为人人都认为稷山是不得宠的。
直到有一天,雷楚凡在无意之间看到了稷山被家里的家仆压在身下,狠狠欺凌的样子,小小年纪的雷楚凡将稷山从地上扶起来,然后以一种傲视苍生不容置疑的态度开口说道:“以后,只有我能欺负他,日后,若是让我看到再有第二个人敢欺负他,休怪我不客气!”
而自那一天之后,稷山在雷家的位置也就变得越发稳固起来,也是从那之后,稷山对雷楚凡心里的崇拜之情,越发明显。
而更重要的是,从那之后,稷山再也没有受过欺负,因为人人都知道,稷山是雷楚凡的人,谁敢动稷山的话,是要倒大霉的。
稷山想到这里的时候,眼角已经微微湿润了起来,他又想起,在自己跟雷楚凡回来的时候,因为雷楚凡的坚持,他才得以借用稷山的身份活下来,否则,自己很有可能已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以老太太的手段,哪里能容得下,一个知道这么多雷家秘密的人继续活在这世上?
不知何时,芬梨道上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雨点儿落在车上,稷山的眼角本就已经湿润,车外的雨点儿让他的视线模糊,在一个急转弯的地方,稷山所驾驶的车,不知为何,刹车出了一点儿小问题,车子竟然直直的冲着道路一旁的防护栏撞去。
在一声剧烈的声响之后,稷山整个人都被钳制在了车座里,动弹不得。
还好,以目前的情况来开,车子的伤势应该不大,且汽油还未泄露,只是稷山整个人被钳制住了,动弹不得。
在这种情况之下,稷山艰难的拿起电话,拨到了急救电话。
等到急救车赶到的时候,稷山已经坐在车里数到了第一万一千九百九十四了,还好,急救车的速度总归还是比稷山想象中的速度快了那么一丢丢的。
稷山一度以为,直到自己数数到两万,甚至于是三万,四万的时候,急救车也未必会出现。
毕竟这里距离医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就算是稷山飙车也得十分钟。
坐在救护车上,稷山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几乎已经失去了自觉,稷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子完了,还没听到雷楚凡的解释,自己想把腿给丢了,这个买卖,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划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