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两名盐沼军抛来的绳子完成最后一段路的攀爬后,威盾气喘吁吁的登上了豁口,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信使阁下,请随我来。”贝利笑盈盈的迎向了威盾。
“噢,好,好。”威盾总算是从惊愕中回过了神。
威盾的惊愕,是因为伍莱防区里非但没有像特勒之前猜测的那样兵力空虚,而且还很有点人满为患的感觉——粗略估计,至少有四、五千兵力正在列队,而且兵甲精良武器锃亮。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他们都埋伏起来了?或者是今天才赶到的?威盾一边走一边忖道。
见到伍莱时,威盾又怔了怔,因为伍莱也忒年轻了点,不过年纪虽轻,但身上散漫的气势却也非同寻常,一看就能让人揣摩出——这人是个久居高位惯常发号施令的角色。
亚述领地何时有了这等少年俊才?威盾忖着,一边将背上的皮囊解了下来,微微躬身算是见过了礼,这才说道:“尊驾想必就是伍莱将军,这皮囊里有一千枚金币,是我家少帅给将军的谢礼,将军高义,退还我军阵亡士兵遗体,我家少帅说,不胜感激。”
“不用这般客气。”伍莱微微一笑,手一摆,一旁的比雅便即走过去将皮囊一接,拎回了伍莱身旁。
你还真不客气。威盾在心里暗自嘀咕道。
哼,这些钱不拿白不拿,四百多具尸体才一千枚金币,忒小气。伍莱忖道。
此刻的威盾自然不愿多逗留,见伍莱收下了谢礼,便再度微微躬身:“天色已晚,告辞。”
“不着急,请问,你家少帅如何称呼呀?”伍莱笑着问道。
“我家少帅是胡利特第三军团的特勒范泽西。”威盾答道。
“替我托句话给你家特勒少帅。”伍莱眉梢一挑,一字一顿的说道,“就说,我随时恭候,不怕死的,尽管来战。”
“一定带到。”威盾眉头一蹙,他没有料到伍莱竟是撂下这么一句狠话。
“送客。”伍莱手一挥,起身走向了内帐,比雅戏谑的睨了威盾一眼,皮囊一拎,快步追上了伍莱。
不一会儿后,一根粗长绳索将威盾缒下了豁口。
“情况怎样?”威盾一上船,特勒便连忙问道。
“少帅,他们的防区里至少有四、五千人,武器精良,而且看上去不像是新兵,主将叫伍莱,是个年轻人。”威盾答道。
“四、五千人?怎么可能?”特勒一怔,却也是有些不信,“你不会是眼花了吧?昨晚说人少的也是你,你说说看,一夜之间,这些人是怎么变出来了的?”
威盾语塞。
“威盾,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特勒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如果对方的防区里人数跟昨晚一样,自己倒还可以发扬点作风,先把阵亡士兵的遗体运走,明天天一亮再来进攻,可现在如果对方的人数真的超过了己方,那么该优先考虑的,似乎就应该是撤退了,因为谁也料不到地方主将会捣弄出什么样的怪招来,特别还是在这样的兵力对比下,在石滩上待得时间越久就越不安全。
“少帅,你如果不相信我威盾,大可以换别的人上去瞧瞧呀。”威盾有些窝火,心说我无非就是败了一仗嘛,至于这么瞧不起我吗?也不瞧瞧你自己,自打来了这边,前后一共输了多少回了?
威盾算是个莽夫,心里无论高兴还是不痛快都挂在脸上,特勒一瞧见威盾面色不愉,心里顿时来了气,心说我可是少帅,你一个刚吃了败仗的家伙,多问你一句你竟然敢跟我拿捏脸色,什么个意思?真以为我舍不得治你的罪呀?
“换谁我都不放心!”气恼之下,特勒很干脆的拍了桌子,“我自己去看!”
特勒这么一发火,威盾倒也冷静了下来,略微迟疑后,劝道:“少帅,你这句话可当不得真呀……”
“当不得真?!威盾,你好大的够胆!”特勒当即截断了威盾的话头,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心说都怪平日里把你们一个二个的太给脸了,这才闹得现在一个个狂得没边,竟然连我都不放在了眼里。
细论起来,威盾也还真没有特勒猜测的这个意思,他本想劝说特勒道不宜以身犯险,却没成想刚起了个话头便被特勒掐断了,想接着说吧,特勒又是在气头上,便也干脆闭上了嘴,心说你想骂想打都随意吧,谁让你是少帅呢。
威盾什么心思特勒已经懒得去猜了,这会儿他的主意已定,当即把威盾轰出了船舱,招来一名护卫,催促着他把衣服脱了下来,披挂妥当后,手一摆:“靠岸。”
特勒登上石滩时,威盾等一众大小将校顿时急眼了,心说现在天都快黑了,摸不清敌人的底细咱们要么退要么冲,总不至于真要你堂堂少帅登上去冒险吧?万一出个什么差池意外的,主帅那边如何交代得了?
众将校刚拦住特勒把意思说了个大概,特勒便又是发了一通火,再然后,他接过一名护卫递来的皮囊往背上一背,气呼呼的推开众人,丢下了一句“谁敢跟过来,杀无赦!”,便快步往豁口攀去。
众人见他如此,哪里还敢跟随,只能惴惴不安的呆在石滩上等候不提。
很快,特勒便尝到了攀登的艰辛苦楚,攀爬这一里半长斜坡的难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不,行程刚刚过半,他便已经气喘吁吁,背脊上也汗津津的湿润了一大片。
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后,特勒一咬牙,伸手扣住了一块怪石的缝隙,手臂一用力,将身体又往前迈了一步……
盏茶功夫后,天色几乎快要完全暗下来时,特勒也总算是攀到了豁口斜坡的五分之四处,不过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有心退回去吧一是不太甘心二来也没好意思,继续往上吧,心里还真没谱,正犹豫时,豁口上忽然扬出两支火把,然后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道:“请问来的是胡利特军的信使吗?”
“是啊,我是胡利特军第三军团的信使。”特勒强自按捺住心里的紧张,提高声音答道。
“哦,那好,我们丢绳子下来,你接住后抓牢了,我们拽你上来啊!”豁口上方的人喊道。
“好的!”特勒答道,刚答完,“啪嗒”一声轻响,一根绳索落在了特勒身旁。
迟疑了一下后,特勒心一横,抓住了绳索上的疙瘩结……
当被三名盐沼军拽上豁口时,特勒下意识的扫视了一眼营地,心里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我何必给自己找这个罪受呢?直接相信威盾那家伙不就完了嘛。
正这么想着,便见一名身着护卫服饰的年轻人迎了上来:“欢迎信使阁下,我是伍莱将军的侍卫贝利,没想到贵军特勒少帅这么快就有了答复,请随我来。”
答复?威盾那混蛋难道对我隐瞒了什么吗?特勒的眉头轻轻一蹙,当即将头一点,跟在了那年轻护卫的身后,一边走暗自记下防区里的布置,说不定哪天便能派上用场呢。
不一会儿,特勒被领进了伍莱的大帐,这会儿的他心里早就不紧张了,甚至还有些得意,要知道自己孤身探营的故事,很快便能成为胡利特游吟诗人最乐意传颂的诗篇。
见到伍莱的时候,特勒的感觉跟威盾是一样的,不过与威盾相比,他又多出了一丝欣赏,因为他很清楚少年领兵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很爽,也很折腾。
“见过伍莱将军。”特勒解下了背上的皮囊,“这里有三百枚金币,是特勒少帅赠给伍莱将军的小礼。”
“真是太客气了。”伍莱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将手一挥,“拿下。”
特勒刚一怔,右膝弯便忽然一麻,身子刚一倾,便被一股大力狠狠撞中肩头,还未来得及好好感受那番酸麻难耐,便已重重摔倒在地,哗啦啦啦一通乱响中,那三百枚金币便滚了一地。
特勒倒也反应迅速,身子一挣便已滚出了两步,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还没等他翻身跃起,贝利已闪身追上,一脚将他踢得趴回了地上,“铿”的一声利剑出鞘,剑柄一抖,剑尖便已抵住了特勒的喉咙。
“尊敬的特勒少帅,你最好别动。”贝利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特勒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窟……
“噢,不,不,不……”伍莱笑盈盈的从案几后站了起来,“特勒少帅,我真的不敢置信,你竟然主动送上了门,哎呀呀呀呀呀呀,这个便宜我真的赚得太大了。”
“少爷是神眷者,有这样的收获毫不稀奇,不瞒少爷,刚才在路上我就想动手了。”贝利心头也是狂喜,剑下这人可是胡利特第三军团的少帅呀,光这头衔就能给伍莱少爷的军功簿上增加大大的一笔,别的好处甚至会多到让人不敢想象。
“哼,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是我了。”特勒这话刚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心说自己冒这么一句废话干嘛,别人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呢?难道有人出卖我?特勒此时很紧张,很惶恐,也很纳闷。
其实也没什么好纳闷的,伍莱自用的望远镜可是上一段记忆里军用级别的货色,哪里是特勒手中的那民用版可比拟的。
威盾离开后,伍莱便一直用望远镜追随他的身影,因为他想知道对方旗舰的模样,以备将来之用,却不料很快就看见了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细论起来,特勒是被那些将校们的好心劝阻暴露了身份,当然,如果把这一切都收在眼底的伍莱还猜不出特勒的身份,那也忒尴尬了点。
扫眼瞧见两名士兵拿着绳捆靠过来时,特勒很干脆的喊了出来:“伍莱将军,我愿意用五百万枚金币赎回我的自由!”
听到特勒喊出的数字时,贝利忍不住怔了一下,两名靠过来的士兵也下意识停住脚步,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伍莱。
“五百万枚金币?你就值这么一点?”伍莱眉头一皱,问道。
五百万枚金币还嫌少?特勒先是一愣,旋即心里一喜,只要伍莱愿意接受赎金,不将自己送往亚述腹地,多花些钱有什么关系?要知道自己若是被解送去往亚述城,这一生可就真的没指望了。
“伍莱将军,你直接开个价吧。”特勒当即说道。
伍莱眉梢一挑,问道:“特勒少帅,我觉得,一千五百万枚金币的赎金价码跟你的身份最为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