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豪威尔在防御上是下足了功夫的。除了加高加厚的护墙外,还有纵横共十二道壕沟,四十八个小箭塔以及连片交错的栅栏,这些壕沟、箭塔、栅栏将豁口防区的前半段分割成了一个个没有死角的方格,在豪威尔的设想里,敌人一旦进入这些方格,便会承受箭塔和栅栏后方的弓箭手们的怒火。
但豪威尔的这个美好设想是建立在己方防御收缩的情形下的,因为只有在自己一方的将士全数撤回至栅栏后,敌人才会完全暴露在方格里,同时,己方的弓箭手还能得到有效的保护。
可是来犯之敌在第一时间里便与己方的士兵缠斗到了一起,护墙沿线展开的拉锯战在夺取与反夺取间双方的兵力都越打越多越打越多,起初还能分得起敌我,打了一段时间后双方竟是混成了一团,再也难分彼此,在只能靠服饰分辨敌我的情形下,双方都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误伤。
沃野军虽然仓促迎战,但仪仗着人数众多和对地形熟悉,一时间倒也与敌军打了个平分秋色,不过这样的情形在敌方的第三梯队也扑进护墙后便消失了,因为忽然增多的敌军让原本就有些心虚的沃野军士兵很不自觉的放缓了反冲锋的频率。
气势一松懈,敌军自然阻力大减,更加不管不顾的往前推进,很快,沃野军便丢掉了大半的护墙阵地,见势不妙的德内尔连忙下令自己的手下撤向第一道壕沟后的栅栏,打算依托那儿的有利队形让弓箭手发发威,但是让德内尔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明明是只给自己的手下下令,别的副将、裨将手下也跟着应诺撤退了,这还不算,己方刚往回奔出一小段距离,敌人便追了上来。
德内尔只好下令转身接敌,可是这喊撤容易喊转身厮杀就难了,不仅响应者寥寥,便连德内尔自己都被身旁的士兵活生生的挤到第一道壕沟后,这一幕恰好被匆匆赶到的豪威尔看在了眼里,当下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
挤进第一道壕沟后的不仅是沃野军,还有恶魔军团的一部分凶神恶煞,这群杀红了眼的家伙往日里也没见过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会儿哪里还有不对“把后背交给了自己”的沃野军下死手的道理。
沃野军第一道防线顿时乱了套,惨呼声伴随着迸射的血珠四散时,开始有士兵主动奔向第二道壕沟,于是,第一道壕沟和栅栏便在一片乱哄哄中失守了,紧接着便是第二道,若不是豪威尔率着百余护卫亲自迎敌督战,没准第三道壕沟也会因为混乱而失守的。
总算是回过神来的沃野军开始在第三道壕沟拉开防御架势时,恶魔军团的第四梯队三千人也翻过了护墙,此时,恶魔军团加上基摩友军在豁口防区里的兵员已经超过了一万两千人,更要命的是,这第四梯队的三千基摩人全部都是弓箭手——烈火把三千弓箭手安排在第四梯队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手下能突破护墙进入豁口防区,并且为三千弓箭手砍杀出足够的地盘来一展所长。
有了弓箭手,就有了压制力量——恶魔军团分出一部分兵力保护左右两翼后,开始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冲向了第三道壕沟。
基摩弓箭手举世闻名的箭术还真不是盖的,沃野军箭塔的弓箭手硬是被压制得无法射发,根本无法对恶魔军团的进攻形成像样的阻击,于是,沃野军第三道壕沟防线上的沃野军将士只能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冲了过来,一边还得藏头缩脖子的躲避基摩弓箭手的箭雨。
双方很快就冲撞到了一起,刀来剑往,血肉横飞,惨呼声、兵刃碰击声、呼喝声、喊杀声让第三道壕沟成为了雷霆不停咆哮的杀戮场,似乎每一寸土地上都在颤抖都在哀嚎……
又小半天过去后,沃野军丢下三千多具尸体,退到了第四道壕沟后,在他们身后一里处,就是豪威尔的帅帐和军需物资仓库。
但敌人总算是放缓了进攻的节奏,沃野军此时死伤近万,恶魔军团的第一梯队也已经死伤殆尽,第二梯队也减员近半,从护墙到第三道壕沟区域,栅栏、土墙、石墙、箭塔都变成了断壁残垣,地面上到处是散乱的尸体。在靠近护墙的一片空地时,恶魔军团的后备队将搜集回来的战友尸体堆成了许多尸体堆,每堆至少三、四十具,地上满是凝固的血,壕沟里,双方罹难将士的尸体横七竖八混到了一起……
基摩弓箭手和恶魔军团第三梯队构织好防守阵型后,第二梯队幸存的千余士兵开始在占领区域里救治己方伤兵及搜索沃野军的伤兵,在这样的范围性生死杀戮里,固有的战场规则已经失去了效用——恶魔军团不会给沃野军伤兵掏出钱袋子买命的机会,他们只要发现还喘着气的沃野军伤兵,便会围上去将他的头颅割下来……
“蒙多沃野的士兵们!你们看见没有?!”豪威尔挥剑怒吼,“对方是噬人的恶魔!你们要么杀死他们!要么就是被他们杀死!没有第三条路的!”
回应他的是士兵们的咆哮,那咆哮里饱含着对敌人的痛恨,对死难战友的怜惜……
“将军。”一名参将快步奔来,凑到豪威尔面前耳语了两句,豪威尔的脸色便又阴沉了几分,犹豫了一小会儿后,他重重一叹,说道:“点三道狼烟吧……”
三道狼烟,意味着求援,这无疑是一件丢脸的事,不光丢他豪威尔蒙多的脸,还丢了蒙多沃野的脸,但若是不求援的话,虽然明面上这会儿己方兵力稍胜对方一筹,但不仅不可能取胜,若是一个不慎,自己手头剩下的一万多人怕就得全部交代在这儿了。
“可是,这来得及吗?”这名参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心说卡意克德城距离这儿有两天一夜的路程,即便精兵轻装急行军也需要一天,远水如何能解近渴?
“来得及,你只管去吧。”豪威尔摆手催促道,斥候一早就把戴特军在豁口防区后方七、八里外驻扎的事情报告给了他。
参将领命离开后,豪威尔着护卫叫来两名裨将,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刚吩咐罢,一名斥候兵快速奔来:“禀告将军,敌军分兵一路,快速绕向了左翼!”
“你俩速速去办!”豪威尔挥退两名裨将后,略一沉吟,冲着候在身后的两名传令兵招了招手……
石滩上,烈火靠坐在一张大椅子上,仰着头,目光炯炯。
实际上他已经不能看清护墙上方的旗语兵了,因为他虽然看上去依旧英武无比,虽然他的肌肉依旧如年轻人一般有力,但他毕竟已经五十五岁了,岁月、征战不仅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重重的皱纹、疤痕,也让他的眼睛没了以往的锐利,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他的目光与年轻时毫无二致。
烈火很想亲自攀上眼前的豁口,与麾下将士们一起冲杀,但他没有坚持这样做,因为他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可即便因病不能亲临战场指挥的烈火,也足以让沃野军胆寒。
就在刚才,烈火让身旁的旗语兵下令对沃野军的左翼实施骚扰,一小会儿后,他会再度下令麾下分兵一部,绕向沃野军的右翼,这既可以是多点骚扰择机突破,同时也是在诱敌——如果沃野军的主将认为己方正面的兵力大减而举兵出击,那么之前绕向左右两翼人马便会快速折回,对沃野军形成三面包夹,如果沃野军选择三面固守,那也正中烈火的下怀,因为胡利特第一军团最喜欢的就是打这种永远占据主动的仗,而沃野军,则会在胡利特第一军团潮水般的循环进攻中,不断被消耗、消耗……
此刻的烈火大营里,战兵已经不足千人,但烈火觉得这没什么,因为从目前的战况来看,在明天拂晓前拿下豁口防区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烈火更希望能在傍晚前或者傍晚后不久结束战斗,因为入夜后不久,军团右军便会登陆这里,而右军的主将可是以刻薄闻名的雨果赛蒙,一直以来,左军和右军都是以竞争者的姿态出现的。
一定得拿下来。烈火狠狠的攥紧了拳头,眸中,掠过了丝丝兴奋……
一小会儿后,烈火身后的旗语兵下达了新命令——分兵右翼……
又过了顿饭功夫,护墙旗语兵的最新报告让烈火眸中的兴奋变成了浓浓的惊讶……
怎么回事?对方不是只有万余人了吗?难道之前的探查有误?烈火皱紧了眉头,前天晚上,他手下两名最擅长伪装潜行的斥候冒险从豁口附近的崖壁攀了上去,将沃野军的人数摸了个大致,烈火这才没等右军到来便放心的挥兵进攻,可刚才护墙上的旗语兵却汇报说,包抄向敌军左右两翼的人马遭到了伏击,现在。
“下令!立即折返正面阵地,固守待机!”烈火下令罢,忽然一通猛烈的咳嗽,竟是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
烈火的人马在左翼遇到的是戴特军,虽然在森林里急行军七、八里路,戴特军将士的体力仍旧是比鏖战了大半天的胡利特军充沛得太多了,再加上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所以两军刚一触碰,戴特军便占了上风,加上沃野军在左翼防守的兵力之前被欺负、逗弄得有点惨,这会儿见援军来了而且还力量不俗,干脆奔出了捡便宜夹击起了胡利特军……
在右翼阻击敌军的,自然是伍莱率领的盐沼军了,不过盐沼军的战法又与戴特军截然不同——远远的见到了胡利特军后,既不冲也不躲,而是放缓了脚步继续前行,仿佛对面的胡利特军是空气一般,倒也把严阵以待中的胡利特军指挥官弄得一愣一愣的,竟是拿不定主意起来……
距离敌军还有一里半时,伍莱下令全军停下,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敌军的阵容,而后微微一笑,扭头喊道:“萌宝,来,帮哥哥揍坏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