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虽然等于是被囚禁,但因为伍莱的缘故,米高扬向来对其礼遇有加,比如现在,他一接到海伦想见他的消息便匆匆赶来了。
“打搅大主教了。”请米高扬坐下后,海伦拿起了案几上的一个卷轴,一边打开一边问米高扬道,“我昨日从书架上发现了这个,但上面这非字非画的看不懂,心里又觉得奇怪得很,所以将大主教你请来看看,这上面到底是……”
米高扬往海伦摊开的卷轴上一扫眼,一边抚须一边笑着问道:“这是大神官阁下写的文字,海伦小姐已经跟大神官一起待过不少日子,难道大神官没有教你吗?”
海伦摇了摇头:“他并未教我,我虽记得他写过的一些,但这卷轴上的却是一个都认不出来,而且这笔墨也用得好奇怪。”
“这是大神官住在神殿的那段日子里写的,当时,我就随侍在他左右,见他写完后,也跟你一般的好奇,便问他说,大神官你写的是什么内容,当时大神官笑了笑……”米高扬眯着眼睛,满脸微笑的回忆着,一边说道,“然后说,闲来无事写着好玩,如果将来有机会,或许会把这卷轴送给某个人也不一定。”
“那他说了是写的什么吗?”海伦问道。
米高扬一点头:“大神官说,写的是一句话——纵容万劫不复,纵然相思入骨,我也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纵然万劫不复,纵然……”将这句话默默的念了两遍后,海伦的心底忽然涌出了一番苦楚,眼角顿时湿润……
……
“你说什么?!”阿道夫大惊失色,“再说一遍,大声点说。”
“是,亚述军大举进攻白盾山……白盾山失守,守军……守军全军覆没,约翰大将军以身殉国,现在亚述军已经深入胡利特行省北疆,其中一部逼近基摩!”兵部信使说完时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濡湿了。
“全军覆没?以身殉国?”阿道夫颓然跌坐,“这……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文武纷纷皱眉,有的更是直接呵斥那兵部信使,直将他吓得战战兢兢。
见一众文武聒噪不休,阿道夫更是心烦:“别吵了!都别吵了!”
大堂之内顿时鸦雀无声。
“好,好,好哇。”阿道夫连连点头,“好一个亚述,本王辛辛苦苦安内,他们却趁机打了进来,而且还长驱直入,哼,连胡利特都夺了,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出了内贼,一定是出了内贼!看来,是本王在天眷这儿逗留得太久了吧!让那些内贼肆无忌惮了起来!”
听着阿道夫这么一说,众人更加不敢吭声了。
“一定要严查!严查!”阿道夫目光愈发变冷,“所有的武职听着,立即出兵!把天眷行省所有的兵力,连同基摩行省的所有兵力,都组到一起!立刻开拔!砸断那些亚述人的脊梁!”
一众武将连忙躬身应诺,一名文臣犹豫了一下,躬身趋前数步:“启禀逍遥王殿下,臣以为,立即出兵这个决定非常之好,白盾山失守应该是真的,但胡利特城那边没有消息就有些蹊跷了,所以臣以为,可先推迟数日,打探清楚再说,另外以臣之见,国不可无皇帝,逍遥王殿下众望所所归,先将登极大典办了,再御驾亲征却也不迟。”
一众文武连忙附和。
沉吟片刻后,阿道夫点了点头,这几年来的日夜筹谋,近段时间来的忙碌,可不就是为了这个皇位嘛……
……
眼下驻扎在白盾山的是奥多的一师,白盾关自然不像兵部信使所说的那样大举进攻、守军全军覆没,而是兵不血刃便纳入了囊中——伍莱选择让约翰军投诚而不是诈败,因为前者显然对伍莱更有利。
值得一提的是,兵不血刃只局限于亚述军,小约翰为了顺利实现对伍莱的承诺,将持反对意见的下级军官、士兵一共两千一百余人全部抓到了一起,一次便将他们尽数坑杀。
如此残忍的手段、残酷的事实让伍莱听闻之后也不禁有些默然,不过他很快便释然了,战争原本就是残酷的,小约翰为保家族延续也是不得已,话再说回来,这些人若是不死,将来死得人定然会更多。
但这样的消息总归是让伍莱感到不太愉快,好在有太多的事等着办,比如第七师的安排,比如投诚的约翰军的安置。
第七师被派去了胡利特与基摩的边境线一带,白盾山是胡利特行省的最后一道兵力防线,过了白盾山,胡利特北疆便是坦途一片,哪有能阻挡茵珥半步的兵力。
抵达边境线后茵珥便停下来,再往前走就是基摩行省了。从小约翰那儿得知基摩行省里除了保民军之外再无别的兵力后,伍莱把茵珥的第七师摆在基摩边境做为疑兵——基摩与胡利特的交界线很长,以七师的兵力,根本无法全线防御,而且眼下也没有进攻基摩的必要,让七师在边境线上“溜达溜达”,提醒一下天眷当权者给基摩行省增兵派粮,将天眷原本已经不多的兵力再分薄一些……
兵力捉襟见肘的可不光是天眷,伍莱也是,约翰军投诚后有小半选择了卸甲回乡,剩下的除却伤病老弱外,可堪一战的不足三万。在征求了约翰爷孙俩的意见后,伍莱给二人留了四千兵马,让二人随同七师一道出发,因为他俩要去基摩接应族人。
剩下的两万五千来人则被伍莱一分为三,在萨美达亚城外分别驻扎,他们将在那儿接受改编、开展新政学习以及接受甄别挑选,伍莱想要用上他们做些什么的话怕是还要等上好一段时间才行。
所以伍莱偶尔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同意海格和他的那四千余名麾下解甲归田……
……
这一日云淡风轻,伍莱难得闲逸一天,便干脆领着斑狼来了个登高望远,登上白盾山中峰山顶小坐未久,奥多便一瘸一拐的来了。
“你的心可真大。”伍莱笑着对奥多说道,“伤都还没好呢就到处走动。”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左腿走路还有些疼,仅此而已。”奥多笑呵呵的说道,那晚他被火烧掉了头发不算,后脑勺上的头皮还被烧焦了一块,伤好之后竟是“寸草不生”,就干脆将刚长出来的头发剃了个干干净净,于是便紧随秃鹫成为了伍莱麾下的第二个“光头将军”。
招呼着奥多坐下后,伍莱又问道:“你找过来是有事吗?”
“没有。”奥多一边坐一边答道,“就是呆在屋子里憋闷得慌,又想着很久没跟你聊天了,所以,你懂的。”
“也是啊。”伍莱点了点头,忽然轻轻一叹,奥多的少年模样他还记忆犹新,可似乎就是一转眼的事情,他与奥多便都变成了现在这幅胡须拉碴的模样。
“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知道,前方就是萨梅西亚、达希亚、米希亚、菲比黎,再远一些,是黑石城和托拉西。”奥多笑盈盈的指着前方,“拿下它们,胡利特南疆就不用打了,自己都会投降。”
“说得没错。”伍莱微微一笑,“马上就到收割季了,北疆是胡利特的产粮区,占了胡利特粮食产粮的七成半,而南疆的人口,却是北疆的两倍多,别说拿下这六城,只要我们能守住白盾关,让粮食无法过来,北疆自然土崩瓦解。”
“我猜领主你不会光想着守。”奥多笑着说道。
“当然,胜利的基础是民众,失去了南疆的民心,我们拿下北疆又有何用。”伍莱拍了拍奥多的肩膀,“所以,粮食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呀,从大局着眼,不能光想着军事上的便利。”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的速度就会被拖慢了,领主你说过的,我们不能留给天眷太多的时间成长,我们的进程也一定不能慢。”奥多忍不住看向了伍莱,“领主,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想要兼顾这两样,似乎很难。”
“是难,但不代表做不到。”伍莱微微一笑,“胡利特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要顺利不少,普扥那儿干得也很是不错,对了,你从一师抽三个精兵连出来,明天宣传人员会从萨美达亚赶过来,北疆能否也兵不血刃,就靠他们了。”
“海格投诚,约翰军也投诚,领主,还是你说的对,人心,总是思安的。”奥多忽然有些感慨,“那晚我以为自己死定了,醒过来后,居然有些感到后怕,不过领主请放心,我奥多,绝不会因此畏战。”
“后怕是人之常情,谁都一样,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说到此处时,伍莱忽然一怔,心说我自己这个情况,到底是一次还是两次?或者,还有可能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
阿道夫很是有些精力不济的感觉,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很注重呵护身体,但他毕竟老了,最近一段时间来又太忙太忙……
天眷当初攻下基摩突入胡利特后,为巩固后方,防止基摩人捣乱,将基摩所有的军队都派往了别处,自那时起,基摩各城除了少量的保民军和贵族私军外,再无军队。现在亚述军屯兵边境虎视眈眈,而基摩行省空虚得就像个自己扒光了衣服的漂亮小媳妇,随时有被亚述军摁倒在地的危险,阿道夫哪里还敢怠慢,接到消息后很干脆的打开私库拿出了一大笔钱粮军械,然后一口气将天眷行省的兵力抽了七成,又从那些王公贵胄手里挤了挤,拼凑出了十二万人马后便忙不迭的撒向了基摩。
在这支被寄予了厚望的同时也被诸多诟病、猜疑的军队出征后,阿道夫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登极大典上。虽然这个皇位是谋篡得来的,但好歹也是大陆历史上第二位皇帝,为了正名,更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历程里这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永载史册,阿道夫决定任性一次,给自己一个规格远远超过海伦的登基典礼。
除了更奢华的布置,更繁芜的礼节和流程外,阿道夫还计划将天眷行省里所有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接到天眷皇城观礼,有人猜测阿道夫这么做很是表达了他想长寿的意愿,但具体情况是否真的如此就只有阿道夫自己知道了。
但无论多么精心的布置都不能阻止坏消息的传入。很快,天眷行省与基摩行省的交界区域便聚集了大量的逃避兵荒的基摩人,这些不愿也不敢经历战火的人们拖家带口逃到了这儿,是想越过边境进入天眷,毕竟就目前而言,那儿才是最为安全的。
但他们注定要失望,因为在接获亚述屯兵基摩边境的消息时,阿道夫就下令封锁了边境,当这些逃难的人抵达交界区域时,迎接他们的是征兵官——想要进入天眷行省可以,入伍一名青壮,就放过去一个……
这是兵部为增加兵力而想出来的法子,阿道夫自然同意这个,因为这不仅能够让许多基摩青壮心甘情愿的加入军队,还能为天眷行省增加不少的劳动力,比如那些妇女和即将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