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有两个。”伍莱放下了细木棍,“第一个办法是围困,峡谷关的兵是胡利特区域里最后的主力部队了,胡利特南疆所有的城市,都在逐步恢复稳定、重建秩序、推行新政,北疆虽然还没有全境拿下,但进展的速度也不慢,所以,峡谷关的天眷守军是孤兵,如果我们能牢牢守住这里,彻底将天眷守军堵死在这一带,他们就无处补给,最终结果只能坐以待毙。”
“好,这个办法好。”普扥顿时喜笑颜开,一众团、营长脸上也纷纷露出了喜色。
“但是!”伍莱摇了摇手指,“这个办法执行起来也有很大的困难,首先表现在兵力方面,我们哪怕是再添一个师,也无法守住这么大片区域,因为敌人有石墙屏障,我们没有,敌人可以从多点突入,而我们一旦分兵,只能是以卵击石,其二,根据可靠消息,天眷在亚述接连受挫,被迫退出之后,将重点放在了峡谷关的防御上,那儿不仅储备了足够十万兵马两年之用的存粮,还有一些可供种植的土地……”
“……综上所述,采取封锁补给的方式,最乐观的生效时期也会是在一年半以后。”伍莱扫视了众人一眼,“而且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们的防御日夜不能松懈。”
普扥举起了手。
“说吧。”伍莱冲他点了点头。
“领主,能不能一边防御一边进攻,慢慢的消耗他们?这样应该能缩短时间。”普扥问道。
“不行。”伍莱摆了摆手,“刚才说了,以我们的兵力,想守住这么长的对峙线尚且不易,怎么可能还分得出兵去进攻。”
“领主,干脆进攻吧,火炮炮弹可以从后方补给嘛,再说了,我们的迫击炮炮弹数量还不少呢,用迫击炮打,一道石墙一道石墙的冲过去,占领一道,就炸掉一道。”普扥建议道。
伍莱微微一笑:“普扥,我们没有制高点,你怎么能判断得出,石墙后有没有敌兵?大家别小看这十一道石墙,它既是防御工事、掩体、屯兵区,同时还是一座迷阵,举例来说,当我们攻击第一道石墙时,他们的兵马可以先撤到第二道石墙后方,躲开我们的炮击,当我们不再使用炮火时,他们又可以回到原本的防御位置,别忘了,这一带的制高点是那两壁山崖,在他们手中呢。”
“突袭。”普扥一拍大腿,“领主,想办法摸清位置,然后趁夜突袭,我们白天不打,等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抵近开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有把握瞒过他们的岗哨监视吗?”伍莱问道。
普扥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把握。
“即便我们瞒过了他们的岗哨,我们怎么探知他们的位置?我们的迫击炮、火炮就炸一炸石墙、空地吗?”伍莱又问道。
一众指挥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蹙眉,伍莱说得没错,进攻首先得明确敌人的位置,否则的话只能是白白的浪费弹药。
“我们还有炸药啊领主。”普扥眼睛忽然一亮。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伍莱哈哈一笑,目光扫向了其余的指挥员,“先插一句题外话啊,你们呐,还是没有养成讨论的习惯,行军打仗,还得多讲究一个集思广益,在这一点上,你们的师长就比你们做得好。”
“谢谢领主夸奖。”普扥笑盈盈的道谢。
“不客气。”伍莱又拾起了细木棍,棍尖在地图上斜斜一划,说道,“我们现在都知道,这儿有十一道石墙,但十一道石墙后是什么,谁知道?”
普扥一愣,连忙摇头,一众指挥员也纷纷摇头。
“好,如果我们用炸药炸掉石墙,那么炸开以后,我们怎么办?冲锋,直接冲进去,厮杀,这是我们必然要做的,也是敌人期待我们做的,我们现在有多少兵力他们是一目了然,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形下,他们是不会介意跟我们拼人头的。”伍莱顿了顿后,接着说道。
“大家再好好看看,如果我们不计代价的一路炸过去,摧毁了这十一道石墙,那么我们是不是就一定打开了前进的通途呢?我看未必,或许,我们打开的是一条充满艰辛、一开始就陷入被动的通道,至于我们能不能通过?或者通过之后还有没有余力继续前进?我没办法回答大家。”
众人陷入了沉默,是啊,炸开十一道石墙会导致多大的折损先不说,这条通道的两侧可是敌军占领着的山崖,这意味着每一步的冲锋都是在刀刃上跳舞……
“所以,我个人认为,如果不能及时侦测、掌握石墙后的防御情况,我们还真就不能冒冒失失的去打它的主意。”伍莱耸了耸肩,“现在,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把你们的想法、建议都拿出来一起讨论讨论。”
普扥悄悄的叹了口气,心说这还有什么讨论的?基本无解嘛……
因为着实没有太多值得讨论了,所以在部署完营地防御和岗哨后,伍莱便宣布散会了。
普扥率着一众指挥员离开后,斑狼溜回了帐篷:“领主,要不我带几个兄弟,晚上找机会从别处摸进去?”
“不,前面的敌人这么戒备森严,至少短时间内,他们的岗哨不会出什么纰漏,我可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伍莱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帐篷。
斑狼心里一热,连忙追出了帐篷:“领主,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这个我信,可是,着实没有必要,我一会儿就会派人去后方把独立一、二两个师拖过来,这儿的情形不宜速攻,只能增兵先对峙一下再说了。”伍莱说道。
“领主……”斑狼正待再争取,余光忽然瞥见一大块灰白急速扑来,连忙退步拔匕一挡,旋即挡中了一块轻飘飘软绵绵的物事,定睛一看,原来不知道是谁晾晒的一件大褂子飞了过来。
斑狼苦笑摇头罢,将褂子往帐篷边的架子上一搭,一抬眼,便看见伍莱正仰头看着旗杆,旗杆上,那面绣着展翅单鸽的大旗正在迎风猎猎……
……
普扥心里充满了好奇,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错过伍莱的每一个动作……
今天散会后不久,斑狼领了两个人找到他要了一捆做箭杆用的竹条和一大捆捆绑箭羽用的细麻绳,然后还扛走了一捆方木料子和一个放吊桥用的木绞盘,当他忍不住斑狼是用来干嘛时,斑狼神神秘秘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这不是故意吊他胃口嘛,所以普扥麻利的安排完手里的事以后,又麻溜的奔到了伍莱的大帐前,一直看到了现在,当然,他也曾好几次提出要帮忙,可伍莱没要……
将斑狼等人加粗、浸油并标记好的细麻绳认真在绞盘上绕好后,伍莱拍拍手站了起来,顺势伸了个懒腰。
“领主,你这是做的什么呀?”普扥看了看缠满麻绳的绞盘,又看了看斑狼等人正在“抹黑”的那件物事,忍不住问道。
“风筝。”伍莱答道,大路上可没有风筝这个说法,所以伍莱说的可是正宗的家乡话。
“‘风……筝’?什么意思?”普扥自然也没听懂。
“能在天上飞的东西,不过,得有这些绳子牵着才行。”伍莱笑着答道。
“能在天上飞?神呐,这……这太神奇了吧。”普扥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心说这也太夸张了吧,一捆竹条、一捆麻绳、一捆木料再加上一个旧绞盘和一顶割开的小帐篷组合在一起就能飞?
“像鸟那样飞?”普扥追问道。
“没那么夸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伍莱哈哈一笑,走到斑狼等人身边蹲了下来。
“速度不慢嘛。”伍莱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敢太用力,要不早就涂好了。”斑狼咧嘴一笑,手一挪,将刷子伸进墨盆里蘸了蘸,然后又细细的涂了起来。
普扥也跟了过来:“领主,我看着你做的这东西,好像挺简单的,它……它凭什么能飞呢?”
伍莱乐了,普扥说得没错,他做的风筝还真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王字风筝,俗称“屁帘儿”,构造简单,不需要专业制作经验就能上手,在伍莱上一段记忆里,随便来一个小学生都能做上那么一个,只不过没有他现在这个大而已。
“普扥,你让我怎么跟你解释呢?”伍莱倒还真有些为难,解释原理容易,可是亚述语里面也没有什么迎风角、风力、流层、气压、上扬力、升力之类的词,若是用“家乡话”来说,免不得又让普扥再添一波新问题。
“这个……领主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看看就成,对了领主,你打算让它什么时候飞啊?”普扥挠了挠头,问道。
“涂这么黑,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了。”伍莱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普扥嘿嘿一笑,冲着伍莱扬了扬大拇指,“领主高明。”
……入夜时分,风更大了一些,旗杆上的旗帜都被吹得啪啦啪啦响个不停,所有的帐篷都颤颤巍巍的,若不是有绳索、楔子固定,怕是早都被风刮倒了。
但伍莱就需要这样。
晚饭后,伍莱让斑狼几人将风筝搬出了大帐,普扥便带着百多号骑兵来了。
“自己看热闹不算,还带人来看?”伍莱打趣问道。
“领主的安全是第一位嘛。”普扥嘿嘿一笑,说道,“领主你不是要出营嘛,我们距离敌军可就两三里路远,若不是怕你不高兴,我还想再多带一点呢。”
“前呼后拥的没必要。”伍莱摇了摇头,“我可是去做试验,又不是去偷营。”
“那……我减几个人?”普扥问道。
“这个随便你。”伍莱微微一笑,冲着斑狼等人一招手,“出发。”
“是!”众人齐声应诺道。
……
风吹拂着,将茵珥脚前的篝火吹得火势更旺,腾腾跳动的火焰将她的面庞、铠甲映衬得金红一片。
茵珥正在擦拭她的佩剑,在今天的恶战中,她用手中的这柄剑斩杀了敌人的两名将领以及他们的十余名护卫,在搏斗的过程中,她的座马被敌军刺死,连同她的两名贴身亲卫一同倒在了血泊里……
其实在今天的这一战中,像他们这样倒下的,还有很多很多。多到连见惯了生死的茵珥都觉得心疼、愤怒、无奈、忧伤。
她忽然明白伍莱为何要剑指天眷了。
还剑入鞘时,二团长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报告师长,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需要念吗?”
“不用了,放在这儿吧。”茵珥叹了口气,今天一战过后,七师减员已经超过了一半,虽然消灭了两倍于己的敌人,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师那边怎么样?”茵珥接过战果报告后,问道。
“减员大约在四成左右,奥多师长伤得不轻,但性命无虞。”二团长朗声报告道。
“无虞就好啊,今天这一仗打下来,一师和我们,都损失惨重。”茵珥又叹了口气,“好在这一仗过后,便再无大仗了。”
“是的,师长。”二团长犹豫了一下,问道,“师长,我们是继续进军还是……”
“休整两天,等宣讲团的人来了后,深入基摩领地。”茵珥的眉毛拧了拧,眸子里掠过了一丝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