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引断魂。暗黑夜幕下,那抹幽蓝如海水的纱裙在夜空中层层旋舞转开来。轻转罗伞,伞檐下飞出几片凉薄刀刃来。
暗夜降雪,这一次是南宫煜一早为他们设好的局。做的就是一网打尽的准备。然,一番交手过后,双方所剩下的人都不多了。
南宫煜那一边除了曲水流觞和几名暗卫后,其余的人皆倒地而去。反观,明安灏轩这边也只是剩下明安灏轩,问玉,华章,烟流云和沈南几个了。
纯白雪地上,红血泼扬,如在地上绘开一幅清浅的水墨画来。长白雪地上,烟流云执剑在地上划出一道划痕。曲水遥遥立于对面残败枯枝上,身轻如鹊。
曲水长剑在手,银白霜剑上血落成珠,粒粒滴坠落地。血珠啪一声,砸落下地。纯白雪地上,印出一个梅花指印来。
烟流云垂眸撇一眼,那被长剑割破的手臂,当即抿唇一笑,道:“曲水姑娘,好剑法,今日竟然可以伤到我。”
“我不只要伤你,我还要……你的命!”话落,当即如风般朝面前之人飞身而去。剑光起,又是一场厮杀。
小九一手搭在那虬枝枯树上,愣愣的望着面前那两派正在厮杀的人。她望着明安灏轩正面迎上一身幽蓝如海水的流觞。
她纱裙轻摆如层层绽放开来花瓣。伞檐飞动,檐下飞出万把刀刃。片片寒凉,薄如雪刃。明安灏轩一手乾坤扇,将那刀刃片片扇落回去。
然,此时却见一枚刀刃直直扑向小九的面门。寒白帷帽下,小九双瞳骤然一缩紧。以往这种时候,正常人便是弯个腰都可以轻易避过去,而小九却宛若灵魂出窍般被定在原地了。
就在她以为那刀刃会划破帷帐插进她面门时。明安灏轩宛若神祠一般从天而降。兜头一把乾坤扇扇风劈落,刀刃被那扇风卷扎进一旁的枯枝上。
当是时,明安灏轩一手搂过小九的手臂,带着她腾挪几步。稳稳避过那些刀刃,他温热的吐息几乎可以穿过那层薄薄的纱帐落在她额头上。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伤了,小九。”
明明已经冰冻的心,却因他这一句话硬生生的在自己的胸膛处撕开一道口子来。小九双眸一热,是不是因为生命太过于寒冷,所以她才这么渴望温暖。
不需要多大付出,有时候也许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和安慰,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掌心的温度。那便足以将一切冰冷粉碎。亦如小九那颗不安的心。明安灏轩执扇立在他身前,器宇轩昂,身姿朗朗如玉。东方晨曦微露,有淡淡光晕落在他修长的身躯上。
小九站在他用身姿挡住的风雪后头,双眸热泪盈眶。只因从未得到过,所以一旦触碰便如此恋恋不舍。她其实是一个很眷恋温暖的人。
黑夜过尽,天终于亮了。曲水流觞亲自出马也没能将明安灏轩杀死。不知从何处传来潇潇笛声,曲水流觞当即用一个眼神交流完毕后,便当即撤退。
沈南本欲追上去,问玉当即拽着他的手:“穷寇莫追。”
“我们这些人,究竟谁是穷寇,谁是追徒?”华章的声音淡若三月春雪消融。众人齐齐沉默,在这山径上,沉默似乎化为实体,它与那漫天雪花融为一起,纷纷融落在人的肩头上。
明安灏轩披着一身晨曦光辉站在东方那淡淡的光晕中,转眸望着残败柳树下的小九。这一眼,两人之中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帷帽下白纱翻飞,小九可以看到明安灏轩眼中那如火般炙热的光芒。但,明安灏轩却看不见她帷帽下的热泪盈眶。她心头有声音久久萦绕不去。
那声音冷若霜雪,她说——望着我时,你究竟看到了谁?
小九微微斜过头,不去看他那双眸中的炙热,也不去猜度此时此刻他会有何种心情和领悟。她受过伤,再也不敢奢望得到人心的温度了。
白雪地上,车仰马翻,横尸遍野。她脚从地上凌乱的刀兵上跨过去,鞋子落地时,白色绣花鞋沾染血污。
沈南悄悄踱步到烟流云身后问,他受的伤重不重?
烟流云却是冷冷一瞥胳膊的一小道刀口。这也算伤吗?如此这般,这一行人便再一次徒步开始往前走去。
东方晨曦微露,金色晨晖如金般洒满大地。死去的人身上镀上了一层光辉,宛若是一场礼葬。活着的人,迎着诺大的晨曦往前大步而去,这像是一场奔赴。
明安灏轩双眸如注般钉在小九身上,一直到生死之间,他才发现原来有些人不是能随便用来挡箭的。
逍遥谷中,永胥正低头恭恭敬敬的给卫盏疏汇报从神魔井中逃窜而出妖魔去向。只因六界之门已封印,是以那些妖魔只能趁乱跑到人族的地盘。
然现如今,人族纷争四起,生灵涂炭。正是如此才给了那些妖魔滋养的养分。卫盏疏看着像在认真听,但思绪去了哪里却无人知道。连永胥都知道,他说了这么多,估计仙尊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稍稍清了清嗓子,希望借此能将仙尊的神识拖回来。然,仙尊该愣神还是愣神,大弟子永胥该清嗓子还是清嗓子,一点用都没有。
永胥试着小声喊了句,仙尊。卫盏疏还在愣神。永胥稍大声喊一句,仙尊。这次卫盏疏终于有反应了,他回过神来,望着永胥道:“逍遥谷中的桃花开的很好,你让人摘些来给我,酿酒。记得要今年初春开的第一簇花。只要花蕊不要花瓣。”
这还是永胥第一次听卫盏疏说那么长的话,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懵懂。但怎么说也是大弟子,便当即明了也许仙尊摘花有斩妖除魔的妙用,便道声是,领命而去了。
他将手中四处汇聚的册子合起来。双手作揖长长躬身:“弟子告退。”
衡芜殿很宽,也很空。空到有人在里面走过,那声音可以空空回荡许久。卫盏疏缓步回身,冷眸望着永胥渐行渐远,就在那人将欲从他视线离开时,他才启唇道:“明安宸萝,你可知,明安宸萝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