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粉红花瓣纷纷飞洒进来,孤鹤心道不好,莫不是左萌萌把永胥当成话本子的公子了。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左萌萌稚气道:“你是不是很难过?说出自己的心声就这么难吗?”
孤鹤闻声讶异回眸,他还原本还以为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却不料,左萌萌正拽着孤鹤站定。她微微仰着一颗小脑袋眼巴巴的望着游廊下的永胥。
永胥呐呐启唇。嘴唇微微骟合却是一个声音都未曾发出来。左萌萌一手甩开孤鹤那只还握着她的爪子。粉扑扑的裙装上裹着一个如白玉雕琢而出的一个小娃娃。
永胥觉得面前有桃花飞过,下一瞬,左萌萌已一手扒拉着他的胳膊,一张稚气的脸上却写满了认真:“为何不说出自己的心声?你明明是知道她的心事的啊,就连你自己的心都动摇了是不是?你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冰冷对不对?”
永胥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对左萌萌的疑问,他无能为力回答。对明安宸萝的逝去,他无能为力去挽回。一直以来,无能为力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沉默了。安静垂下双眸,目光缓落到手中还握着的竹简上。他的心声,其实……。本想开口说些口不对心的辩解。然,孤鹤当即蹲身将左萌萌整个人抱了起来。左萌萌双手握成小拳头,啪啪打在孤鹤肩头上。口中还喊着,孤鹤,你干嘛,我还没问明白原因呢。
孤鹤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只余下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弟子。长步转过长廊,孤鹤带着左萌萌消失在拐角处。
檐外粉红桃花雨扑朔朔的落了下来。迷了檐下人的双眸。
孤鹤一路将左萌萌抱到一处假山处,这才将她整个人安在那块凸出的假山石上让她站定。因脚下踩着一块假山石,左萌萌此时看起来倒是比孤鹤还要高了。
这下,她撇着脑袋,抿着一张嘴,双手插在小肥腰上做出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模样。孤鹤却是被她这小模样逗的有些忍俊不禁。
他好整以暇的望着面前的左萌萌:“你知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将自己的心声大声告知他人的?即使是神,他也有不能言说的秘密和苦衷,更有甚至是深埋在心底的爱人。”
“你硬逼着他们说出那些话,那你可知他们之所以隐瞒这些话的原因,每个人都知道应该开口,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开口。”
“为什么,明明是可以爱的人,为何不开口?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声音压在心底?为何不大胆的将所有喜怒哀乐告知他人,为何不明明白白告诉一个人,你对她的情感,一定要等到失去时,才怀念吗?这样有何意义?”
面对左萌萌连珠炮似的问题。孤鹤无奈一笑,遂抬手按了按她的发顶:“你还小,不懂大人们的事情。”
左萌萌一把将孤鹤的手拍落下来。那双璀璨双目逼近到孤鹤身前,她伸着一个手指点在孤鹤的鼻梁上,认真而稚气道:“本尊,与你之间隔了一个洪荒的距离,按道理本尊诞生之始,你还不知道被孕育在何处呢。”
孤鹤将她手指拍下来:“你长得只是年龄而不是智商。”
“……”
逍遥谷没有日夜之分,谷中桃花花开千年不败,桃叶蒸蒸,灿若天边朝霞。林间枝桠内有仙鸟跳跃,歌唱。
永胥踏着一地落花而来。天边桃花,宛若云蒸霞蔚。还握在手上的竹简因他过于用力紧握,连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这一处一向少有人来。是以也没有人知道这里何时种上一棵寒梅。逍遥谷无四季之分,永远四季如春,是以梅花是没办法在此处开花的。
永胥对这棵梅花有诸多照顾,每日定时定点浇水,每月按时施肥。在他内心深处也还是希望,待有一日,寒梅开花,他便亲手折一束寒梅到那人面前,他想着,要跟她说:“你看,梅花开好了。”
今日,他手扶梅树枝干,手中竹简无声坠地。他一颗脑袋微微向着梅树枝干靠着,泪,无声滑落,滴滴坠落到梅树根枝处。
他从未想过,他们二人会是这副模样。昨日一别,今生竟无缘再聚。明明说过再见,为何却是再也不见。佳人一去,此番纵使上泉碧落下黄泉,他又该何处追寻呢?
心头宛若刀割,心头血滴滴汇聚成泪成串滑落。听说最真实的眼泪,是红到透明的颜色。为何会如此呢?因为那是血化的。
衡芜殿上,卫盏疏平息打坐安静调息。只因整个人安静了下来,那心跳声便逐渐清晰。咚咚咚,心脉跳动时,还似拖着一串回声。那是属于小九的心跳声。
千里之外,浩瀚无垠大海上。小九双手按着栏杆往远处眺望。双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碧海。天蓝的透彻纯粹,大海幽蓝的近乎到魅惑。
大海,是蓝梓旋的故乡。她凭栏远眺,海风将她的帷纱吹拂的扬起又落下。接天一线碧海处,她背影瘦削寂寥,海风来时,她在安静怀念。海风去时,她还在回想。
“你是在想别人吗?”
明安灏轩由远及近。他们数月奔波。一行人已在大海上漂泊了十来天。小九不知他们要带她去何处,她只是听凭卫盏疏的吩咐留下来,做她身为一个掌令使该做的事情。
此番明安灏轩的话,她却不想回答。她本以为明安灏轩觉得无趣便会自行离开,却没料到,明安灏轩在她身旁驻足:“在想那个鲛人吗?我听卫盏疏说,你与那鲛人交情不错,想必她去了,你是非常伤心的。”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
明安灏轩拉长着声音哦一声。巨船将海浪劈开向前奔去,海风呼啸着从他们面前吹拂而过。小九的声音显得有些清远。
“乱世之中,还有很多人会死去,也许明日你看到的便是我的尸体。”明安灏轩云淡风轻道。人固有一死,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小九闻言,双眉微蹙。明日自己真的会看到他的尸体吗?脑海中,忽然想起明安宸汐的模样来,她说:“我保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