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定情,心系佳人。非卿不愿,非卿不娶。”南宫煜声落如石子滚进湖心处。温润无声。
随着眼前话语声落,他眼前似乎又浮现那一夜护城河边,灯火掩映下。她淡漠的面容上染带几丝哀愁。语声悲凉,哀戚的说着那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空中茶香飘韵,窗外一时乌云笼聚。秋风卷动茶肆牌楼上的一面旗子,地上小贩游人开始拾物奔跑于大街小巷中,人群纷纷只为躲避一场忽如其来的冷雨。
噼啪声响,雨滴砸落窗檐,声音脆响。明安灏棕长身直立,双目刚硬冷俊。良久后,他说道:“我无法成全你的美梦。”
南宫煜闻言,双眸微微往上一撇,盯着明安灏棕。唇边那丝胜券在握的笑意,告诉诸人,如今的他是有多么自信。他抬手注茶入杯中,道:“你会答应的,明安灏轩也会答应的。”
明安灏棕闻言,心底忽的闪过一丝冷笑。狂妄的人,他见多了,但是却没见过如此不自量力的狂妄之人。他说道:“告辞了。”
声落,不待南宫煜有什么回应便抬脚离步而去。茶香四溢的矮几前,南宫煜转过头望着窗外渐渐由小聚大的秋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此一眼,刻骨铭心。这理由说出来,总是没有人相信。也许他应该说,因为她是明安九女,因为她那旷古绝今的才学,因为她那绝世容颜,因为她那傲人的身份。也许将这些理由告诉明安灏棕,他可能会成全自己。
但是这些真的不是理由啊。喜欢一个人,怎会有理由?爱一个人怎会没有理由?而最大的理由就是,我刚刚好经过,刚刚好看见,便刚刚好一眼终生。
窗前雨下,满庭寂。
花径落满木樨,青竹袅袅婆娑于风雨之中。西窗下,卫盏疏临窗而立,他侧目凝注躺在床上的小九。她不是病,不是伤,不是死,只是睡着了。忽如其来的深度沉睡,灵魂被锁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明安灏轩推门而入,一眼扫过床上的人。道:“她还没醒?”
卫盏疏摇摇头。对于这个随手搭救的小姑娘,他有点猜不透,看不透了。
“已经一天了,若是再不醒,她可能会死在梦里。”明安灏轩沉声道。
卫盏疏转头望着窗外竹林婆娑,木樨花落。秋雨纷纷,不知为何,这个秋天的雨特别多。似乎思虑良久后,他淡漠道:“灏轩,我需入梦,将她带出来,你为我护法。”
“你要入梦?”明安灏轩被卫盏疏这一句话震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入梦者,当需放下一下修为法力,梦境中的一切都为虚构。别人伤,别人死都不会痛不会死,但是他若伤了,那就是真的伤,他若死了,那就是真的死。
堂堂逍遥一界仙尊,怎么可以为了个凡人涉险?
明安灏轩冷漠道:“我不同意。”
卫盏疏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里,闪过一些不知名的情愫。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一日小九眼中攒着水雾的朝着自己咆哮道,她说:“你已经活了三千多年了。”
“逍遥仙尊,您的生命与日月同辉,天地同寿。你不会死,不会病,不会痛。所以你根本不明白凡人的感情和痛苦,所以我麻烦你,不要站在你三清境外俯视匍匐于你脚下的红尘众生可好!你的冷漠,很多时候就是另外一种额外恩赐的伤害!”
秋雨木樨花下,他回想起她当初的话语。心头蓦地一窒,那个时而如小鹿一般胆小的小姑娘,原来也会有张牙舞爪的朝着比自己强大数倍的人咆哮。
也许那个时候,她只是想维护一个脆弱的生命,和一段不堪一击的感情。思及此,卫盏疏沉封千年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敲过一般,虽然那一层冰层没有立即破碎,但是底下的心湖却开始荡漾了。
卫盏疏根本不听明安灏轩的劝告。他自顾自得卸下一身仙身,法力,自顾自得朝着小九走过去。明安灏轩本欲伸手阻拦,一只手却被挡在一道仙障后。
床榻旁,金光毕现。待流光散尽后,屋中再无卫盏疏的身影,只余小九呼吸平和的躺在床榻上。飞雨斜进西窗,西风问——何为生,何为死,何为爱,何为恨。世人不懂,却仍旧执着的去守护。
西风笑,笑满世痴情人。
流光尽,春风佛,柳絮飞。护城河边,浣纱女正在浣纱,樱红小嘴中吐着江南独有的哝言细语。小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光洁的脚裸半浸入水中,暖阳碎化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印出她欢乐开心的娇俏模样。
卫盏疏长身玉立于白玉石桥上。千年寒冰脸上,再看见她那明媚的笑容时,忽然晃了晃。他见惯了她谨小慎微的模样,见惯她畏畏缩缩的模样。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纯粹美好。宛若精灵。
他再下意识的朝着她的左臂看下去,如莲藕一般嫩白的胳膊下,是一节偶嫩洁白的手腕。十指芊芊,佳人如玉。
卫盏疏感叹,原来这就是你的梦。
现实外的世界,八月秋风凉,而在梦境中,这里却是三月春风化雨,宁静美好。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小九好奇的抬起头来。正对上桥上卫盏疏那双暗沉如渊的眸子。这一刻,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桥下。中间隔着一道玉白石栏,漫天杨花佛。
这一眼,宛若前世今生的再一次相聚。
小九将双脚抬起,赤着脚裸站在杨花地上。黑眸亮如琥珀,头上步摇轻响。她好奇道:“你我可曾见过?”
卫盏疏没想到,她的言白竟然是当日在红尘客栈里跟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她站在廊檐下,小心翼翼的问他:“我们是否见过?”
当日,他冷漠回应。今日他静静看着河畔边,赤脚纯真的小九。竟淡淡道:“小九,我是卫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