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细雪潇潇下。南宫绝停脚伫步,仰面望一城雪如柳絮纷扬。临风说的话,他只当听不见道:“想必不必我说你也派人前去调查了吧。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临风抬手作揖道:“那属下告辞了。”
临风走了。空旷冷寂长街中,只余南宫绝一人缓行其中。无边冷雪兜头泼落下来。其实这世上有多少人是喜欢战争呢?每每午夜梦回他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连他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待天光破晓。银白雪地上徒留一片金色暖阳。这一路小九步履匆匆的奔波在北邙宫城内。来来往往的将士侍卫也不阻她。
她在这皇宫中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是为了寻找公孙雪。可是当她一早醒来跑到公孙雪的寝宫中时,那里的宫女说公主,在勤政殿与大臣议事。
可当她从公孙雪的寝宫跑到勤政殿时,勤政殿上的内侍则说。公主去围场。是以,这一刻她又在从勤政殿奔到围场的路上。
转过朱木棱柱。诸葛离从那圆木柱后冲出来,一手拽过她的胳膊道:“别傻了,她明显是不想见你。”
小九一手使劲掰着诸葛离铁腕。诸葛离似是与她较劲一样。她越想掰开手,他握的越紧。小九怒了,横眉冷蹙道:“我不管她是不是在躲我,总之我一定要见她!”
小九只要想起昨夜长欢用单薄的身子一遍遍撞击着冰壁时。就觉得难过,以她一人之力,她没办法救出长欢。现在能救长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公孙雪。
可是她找不到她。每每想到长欢,她就会想起李君傲在她醒来的那一刻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他说,长欢今夜就要在宴会上被人屠宰身亡,他们会用长欢的骨血当成礼物亲手承送给公孙雪。
所以如若要救长欢,那么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公孙雪,可是现如今,不管如何她都找不到公孙雪。她好像在这偌大的宫城中消失了。
她挣扎着,喊着:“放开我,我要去救人,你懂不懂啊,我要救人。”
她挣扎的越来越厉害。诸葛离将她禁锢的越来越紧。最后她几欲发疯一般的扑向诸葛离,张口就在他的虎口上咬了一口。
“啪——”一声。干净利落的一声巴掌声响起。诸葛离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那只如蒲扇一般大的巴掌。他刚刚挥了小九一巴掌。
小九似没站稳。只一巴掌给他刮落在地。嘴角处红血细细流出。诸葛离颤颤地伸手欲扶起她来。他没料到在两人推搡之中,他竟然会不小心甩了她一巴掌。
小九一手推开他伸过来欲扶自己的胳膊。哽咽道:“是不是在你们眼中,生命就是这般轻贱的?是不是在你们眼中,若不是对你们有价值的生命根本贱若蝼蚁不值一提!”
她说着话那双眼眸渐渐泛红。眼眶中的眼珠子只是在她框内打转却不见得会掉下来。她还跌伏在地,微微扬起头静静的望着面前的诸葛离道:“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
“你不是圣母!不是神!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想救谁!白小九,你虽是掌令使,但是你扪心自问,你能召唤出逍遥令吗?不能!你连体内封印着的不死鸟都没办法将其唤醒,你告诉我,你能做什么!”
人在狂躁之中,话语句句如刀。刀刀扎破血肉直戳心头。诸葛离说时不觉得那话会有多伤人。待句句出口后,他便后悔了。
可此时说对不起,明显是无法弥补的。
他愣愣地望着面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九。他知道那话语有多伤人,人间有话说,一句一伤。其实并不是那话语本身有多伤人,而是听的人承受不住。
诸葛离看见小九瘦细的身子在凄冷的风中微微颤抖。那一瞬,她灰蒙天际下的一片雪。茫然却也无力。诸葛离讪讪伸手欲扶,小九只默不作声的避开他的手,颤抖着唇舌道:“你别碰我。”
“小九……”
“我知道我没有用。”小九只以那瘦细的背影对着他。诸葛离站在她身后没有看见她眼角有泪滑落。她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强忍着所有哽咽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不是好的掌令使,我不能护一方百姓,我也不能让你们停止干戈。”
“更甚至我只能看着伤害在我面前直白的发生,这样赤裸裸的一切,我承认我是承受不住。然而,你们没有看到吗?我在尽力做好,我已经在竭尽全力了,虽然效果不是很显著,但是你们就看不到吗?”
“你们就真的看不到吗……”后来的声音越来越小。诸葛离望着她细瘦的身影渐行渐远,冰藏封冻已久的一颗心似被她的眼泪砸出一条缝来。
每一颗,每一滴都是温热的。心头处还有些隐隐作痛。白小九……你可知我也曾与你一般无力过。
御园内皆设小亭台。暖棚围着座次搭建围起,中央处那不高的台子被特意空了出来。以做歌舞之用,园内梅花深深,白雪皑覆,足迹匆匆。
小九一脸呆滞的站在月牙门下。她泪眼空空的望着面前那群行迹匆匆的人。当那块素净的帕子出现在她面前时,明安灏轩在她身旁道:“别哭了。眼睛都红肿的跟兔子一模一样了。”
小九伸手接过明安灏轩手上素净的帕子,揩揩眼角上的泪痕。明安灏轩只与她并肩立于一廊风雪下。他听她哽咽道:“明安灏轩,若此时宸汐还在。你说世道当是如何?”
“我很庆幸此时她不在。”明安灏轩迎望宫城风雪幽幽叹息道。
小九只一脸疑惑的转头望着明安灏轩。明安灏轩似有感应般稍稍垂下眼眸来望着她道:“若她在,那今日你所承受的一切就该是她承受了,她一辈子开心的事情很少,难过的事情却很多,说实话我已舍不得让她再受苦了。”
小九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心中苦涩如涟漪一般从心湖处圈圈泛滥开来。同是掌令使,可命运和待遇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