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岂仁明白许卿月的顾虑,淡然开口
“我不会骗你!事实上,她的脚…。。也不是不能恢复,但要看她个人的造化!不过…她的腿不能再受一丁点儿的伤害了,否则就难说了!”看着床上的许卿月还有椅子上的冬儿,张岂仁真的很难想象她们是怎么熬过来了!这后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算是天牢之内,伤的最重的囚犯也不过如此!可天牢内,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而她们呢?!
“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却她半分!除非我死!”许卿月强支起自己的身体,虚弱的身体却发出如此铿锵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屋内每个人的心底,唤起了他们对生命的认知!
御雄殿
正如李公公所料,这一夜,不只有倚羽阁无人入眠。
华丽的龙榻上,那抹孤独的身影散发出一丝落寞,冷傲天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回想七年前,揭开许卿月凤冠上的红帕之时,自己有多嚣张,将那江南所贡的上好丝帕无情的践踏在脚底,此刻回想,他践踏的又岂止红帕,那是许卿月的尊严,而那双柔眸,平静似水,就跟昨夜如出一辙,他猜不透那眸光深处是怎样的愤恨!七年的时间,他从不曾忽略这个女人,只要一有机会,他便会无情的嘲讽和谩骂,换来的或是恭敬的顺从或无声的抗拒,但却没有一次提到恨!恨或是不恨,在冷傲天的脑子里彷徨一夜!要怎样待她?怎样对她?!
爱?他们之间已经有一道永远也抹不平的沟壑。不爱?心底铺天盖地的痛让他不能再想!
宫门外,李公公的声音乍响,惊到了蹙眉深思的冷傲天,晃眼抬眸,原来天都已经亮了!
“进来!”低沉的声音越发的疲惫,冷傲天的薄唇轻颤,心底划过一阵惊慌,黝黑的瞳仁闪出一丝微光,直盯着漆红的宫门,报喜亦或是报忧?
李公公小心推门,进门的刹那,看到冷傲天直坐在龙榻之上,丝毫没有就过寝的迹象,心中了然,看来皇上这是动情了呵!
“回皇上,许卿月已经醒了,命算是保下了,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吐的!”冷傲天的声音来的急促,李公公怔了一下,自己哪有吞**吐,分明是有人心急,不过这话,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此话调侃自己的主子!
“不过想完全康复还得需要些时日,而且许卿月的身子极度虚弱,身边若是无人侍候,怕下床也是一种奢望…。。”李公公如实回答,这也是张岂仁的意思,不过这话自李公公嘴里说出要比张岂仁的分量重得多,所以说或是不说,就看李公公的心是否在许卿月身上!事实证明,他的确有意帮许卿月说些好话!
“无人侍候?!昨天的走的时候,倚羽阁不是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小太监么?都哪去了?!他们不想活了 ̄朕的旨意都敢违抗?!”冷傲天横眉竖目,大发雷霆,本是防患未然的话,却让他听成确有其事一般!
“回皇上!他们还在!还在!而且一夜未睡,照顾的也非常细心,不过他们各司其职,早晚是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的!所以奴才担心,那个时候许卿月不就…。”李公公暗自抹了一把汗,差点儿害了两条人命啊!
“那就不让他们回去了!就把他们留在倚羽阁,跟着许卿月!呃…不行,再找个机灵点儿的丫环随身伺候着!如果人手再不够,你就再多加些!”冷傲天的反应比李公公想象的还要激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深知这样的荣宠,对许卿月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启禀皇上,许卿月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宫女,若有此待遇,莫说后宫嫔妃,怕是朝中大臣也会讨个说法吧?!”李公公的担心并不多余,之前扣在许卿月头的罪名太大,只是将她从冷宫调到教奴房,在朝廷上下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浪,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相信难以服众呵!
冷傲天激动的心境慢慢平复下来,想着李公公的担心也的确让人头疼,可如果还让许卿月回到教奴房的话,他的心就会疼,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冷傲天的心里,这个决定不容改变!
看得出冷傲天在沉思,但眸底的坚定却丝毫没变,李公公已猜透皇上的心思
“皇上!奴才倒有一个主意,这后宫之中,太后生前最疼爱的就是许卿月,正逢太后百日祭祀之机,皇上何不让许卿月在倚羽阁带孝守灵百三年,这样一来不但表明的皇上的孝心,许卿月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倚羽阁长住,相信朝廷上下也不会对此有任何的异议!至于之前给许卿月安的罪名…。也可一笔带过的!不知皇上的意思…。。”李公公有眉梢微微上挑,眼风带有三分猜测,这可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越矩,为的只是皇上的安心,许卿月的安全,还有整个后宫的安静!
“李公公!没想到你的心思这么重 ̄”半晌,冷傲天终是开口,可这句话让李公公倒吸了口冷气!他此时的作法的确有违宫规!自己一把年纪,怎么还意气用事啊!此时的李公公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只能跪地磕头,求皇上恕罪!
“奴才多嘴!请皇上开恩!”
“李公公接指!”冷傲天看着下面吓的面如土色的李公公,唇角竟有一丝戏谑的笑意,想来是心情大好!
“奴才接旨!~”声音有些微颤的李公公,额头滴下豆大的汗珠,自两侧面颊淌了下来,伴君如伴虎,等待他的不一定是什么好结果呵!
“照你刚才的意思给我拟道圣旨,就让许卿月给太后守孝三年吧!倚羽阁是太后生前最爱的地方,就让她在那里守孝吧,另派三个宫人天天打扫!去办吧!越快越好!”冷傲天的声音有种释然的爽朗,完全不似刚刚那般深沉。
“奴才遵旨!”相比之下李公公的声音更加释然!那是自然,他捡回的可是一条命!
见李公公慢慢退了出去,冷傲天原本紧拧的眉头似有一丝松弛,可只也持续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拧紧,比刚刚更加凝重!
紫莱阁
“娘娘,我刚刚看到李公公进了御雄殿,没多久又离开了,方向好像是草拟室!许是皇上有什么圣旨要颁呢!”小桃红自昨夜便在御雄殿守着,直到早上才回了紫莱阁,事实上,昨夜不眠之人还真多!
“是么?!哼!小桃红,准备些点心!”晶亮的眸子透着狠厉之色,其间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点心?!娘娘您饿了?!我这就给您传早膳!”毕竟是个宫女,心思再敏锐也不及许卿月十年历练的万分之一。
“不是给我!那么尊贵的点心,可不是我能吃的!带着点心跟我走趟倚羽阁!她有本事从冷宫到教奴房,有本事从教奴房到倚羽阁,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从倚羽阁搬回景德宫!哼!”苏紫语甩袖走出紫莱阁,秋水明眸中冷若寒霜!
小桃红恍然大悟,这后宫之中能让自家主子如此动怒和伤神的,怕也只有那个打不死的许卿月了!见苏紫语走了出去,小桃红不敢怠慢,忙跑到御膳房去拿苏紫语演戏所必须的点心!
倚羽阁从此多事了!
床上,许卿月费力的想往后窜些空间,但只是稍稍的挪动,已经是大汗淋漓。
“卿月,你不舒服?!是不是想动弹一下?”冯嬷嬷打了个盹,睁眼再看许卿月,苍白的容颜上湿漉漉一片,忙上前帮着擦拭。
“嬷嬷,把冬儿扶上来吧,她坐在那里,几时能好!让她过来和我同床!”许卿月是好意,但却遭到了众人的反对,小安子摇着头走到许卿月面前
“卿月姐!冬儿我会照顾好!你放心,张御医说她那样不碍事的!倒是你,身子本来就不方便,再加上早晚都要上药,还要将冬儿挪上挪下的,反倒不方便了!你就好好养伤,相信冬儿一会儿就能醒了!”
“是啊!若是有人来了,看到你和冬在一张床上,皇上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啊!再说冬儿比刚刚要好太多了!张御医也说没事了!你就放心吧!”冯嬷嬷也觉得许卿月这么做不是明智之举!
许卿月默然,她亦承认自己刚刚的想法有欠妥当,也只得放弃初衷,不过冯嬷嬷提到冷傲天会来,这点她不敢保证,但有一个,就一定会来!
许卿月淡笑着点头,眸光不经意间瞄向宫门,算算时间,应该到了才是!
莫是深宫的女人能掐会算,只是这是后宫的生存法则,被冷傲天推到风尖浪口的她,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或殷勤、或示威、总会有人来敲这倚羽阁的宫门!
“馨妃娘娘移驾倚羽阁!!”外面的娇柔的声音证明了许卿月的猜测,眸子看了看冯嬷嬷,朝着宫门处颌首。
“奴婢叩见馨妃娘娘!”
“奴才叩见馨妃娘娘!”冯嬷嬷和小安子恭敬的下跪,床上,许卿月咬着下唇,强拄着床起身,千疮百孔般的疼痛窜遍全身,但在她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痛苦的痕迹,有的,只是无限的歉疚和恭敬!
“奴婢给馨妃娘娘请安……”事情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苏紫语不是紫凝儿,她还没有蠢到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嚣张跋扈,既然如此,自己就陪她演上一段!
“姐姐快别动!小心背后的伤口!”苏紫语见状疾走两步跑到床边,紧紧抓住许卿月搥在床上的玉手,猛的将其握在手中!只是这一来,背部与床榻突然的接触让许卿月的脸霎时惨白,背部的疼痛传遍周身,她的额头已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这是有意之举!
“我都叫你不要动了,看看,这是又扯到伤口了!真是不小心,你我姐妹何需礼数!来,我帮姐姐擦擦!”苏紫语的眼中关爱疼惜之情尽现,这种眼神,就是许卿月看来,也毫无破绽,心里明明恨不得将自己食肉寝皮,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不得不承认,苏紫语是个多么强劲的对手!许卿月的心里暗自有些吃惊,这种眼神,怕是换成自己也未必装得出来呵!
“这种下人的活哪敢劳烦馨妃娘娘啊!让老奴来做就好了!”冯嬷嬷不失时机的将许卿月从苏紫语的手中接了过来!刚刚那一幕,她看得十分清楚,想来许卿月定是吃了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