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音一出,谁敢不出,龙象洞府外己是鸦雀无声。
许负心道:“这世间种族林立,彼此争斗不休,弱肉强食,本是常理。若是自家弱小,自然遭受欺凌,却也怨不得别人。且各大种族,皆有生存之道,自当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北冥神君道:“照龙君这般说来,我等水族先前受人族欺凌,只怪自家实力不足了,那也罢了,如今人族虚弱,我水族反戈一击,以报前仇,岂非亦是天公地道。”
许负心道:“我前日静坐修行,只因万事忧心,遂生心魔。有危崖千丈,其中横着独木桥一座,我独立于此桥之上,却发现东边来了一只狼,西边来了一只虎。我手中有利刃一柄,若去刺虎,不免要遭狼袭,若去刺狼,自然要遭虎噬,试问诸位,我该去刺狼,还是刺虎。”
北冥神君已明许负心话中之意,自是沉吟不语。
东海神君本不知该如何替许负心说话,听到这里,眼前一亮,道:“自然要以刀刺虎。”
许负心笑道:“东海神君试言其理。”
东海神君道:“若去刺狼,便要被猛虎所噬,那猛虎伤人非同小可,说不定就伤了性命。若去刺虎,自然亦要被狼所伤,但虎强狼弱,纵遭狼吻,总可保全性命,以图后报。”
许负心点头道:“如今那魔修势强,好比一虎,人族势弱,便是一狼,我等水族周旋于狼虎之间,若不能当机立断,庶几有灭族之祸。我等与人族相持千万年,但水族不见其少,反倒日益强大,以诸君瞧来,却是怎样的道理?”
东海神君道:“人族纵以我水族为食,却也有限,只因凡间修士,皆修慈悲之道,不与我水族相争,而凡俗百姓无法涉足深海,对我水族的生存亦是影响有限。”
许负心道:“魔族凶残,不可一世,若等到魔众一统苍穹,不光魔众要来食我,那些魔修又岂容我水族修士逍遥自在,自然将杀尽我水族修士。当年魔海之战,便是明证了。”说到这里,就向古沧海瞧去。
古沧海点头道:“当年魔海一战,我手下部众大半被杀,魔海万修,能逃得性命者屈指而数,那魔修好不凶残,一旦容魔修得势,这苍穹中的生灵只怕尽数要遭屠戮了。”
许负心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人族固然与我有仇,但魔族与我水族,却是势不两立。如今人族虽遭大劫,但仙界大能,有一半皆是人族出生,又岂能袖手旁观?而世尊更是偏爱人族,视为万物之灵,我等若与魔修联手,将人族赶尽杀绝,岂不是公然与世尊为敌?水族与人族,共存于苍穹,好比是兄弟阋强,但水族与魔族,却是不共戴天。”
北冥神君道:“这么说来,我水族与人族之仇,竟是不能报了?龙君何不统率我水族万众,先灭人族,后灭魔众。”
许负心冷笑道:“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世尊不死,人族不灭,道友一心要杀尽人族,莫非已被魔我所控?只因唯有那魔我,方与人族势不两立。”
此话一出,诸多水族的目光齐刷刷向北冥神君瞧来。
北冥神君忙道:“在下本是古蛇出身,已修得八转蛇身,万法难侵,那魔我再强,又岂能近我。”
许负心道:“原来道友已修八转蛇身,看来转瞬便要化龙了,着实可喜可贺。”
北冥神君洋洋得意道:“这也是侥天之幸,何足道哉。”
许负心道:“我这七海神君之位,唯龙族方可承担,道友既将化龙,看来我这神君大位,早晚是道友所有了。”说到这里,已是语气森然。
北冥神君听到这话,心中难免一慌,他既得龙族授意,要来扰乱七海,自然是要从中渔利。但许负心一统七海,威名早著,自已却是刚刚被许负心劝服,便想与许负心争权,也绝无半丝人望,两者着实不可相争。
而许负心公然打压,也是知道两者地位悬殊,实难一较,自己若是行差步错,立时就有杀身之祸了。
他慌忙伏地跪倒,道:“神君之言,折杀卑职了,卑职何德何能,敢窥神君大位,卑职今日宁愿当众立誓,若有二心,定可天诛地灭。”
莞公主与秦忘舒瞧到这里,相视一笑。那北冥神君固然不服,但如今许负心声望最著,此人也算是见机晓事的,因此被许负心生生镇住了,但一旦大局有变,此人必是腹肋之祸。
许负心见北冥神君伏地称臣,虽知此人未必真心,在此局面,也不为己甚。于是便传法旨,令诸多首领各率本部水族,每日在海中巡视,但见魔修,格杀勿论。
又设奖惩之法,多杀者有过,少杀者有过。将那七海分成六十四道,每月论功评过,立功得晋三甲者,必有重奖,评过最未者,定受严惩,革去首领职位,永不叙用。又设督战监军一职,东海神君为正,南海神君为副,每日于七海巡视,但见有遇战不前者,立杀无赦。
而魔海神君与北冥神君,则常伴许负心之侧,以便随时调用。
法旨一出,水族凛然。许负心这才一摆手,道:“诸修务必努力,好自为知。”
秦忘舒见许负心法令森严,行事井井有条,不由得喜出望外,七海水族虽是良莠不齐,境界低微者甚多,好在水族数目极多,足以与魔修一较,若七海水族真个儿齐心协力,个人奋勇,定可将大半魔修挡在七海之中,苍穹三域,就要免受巨大冲击了。
许负心聚众议事已毕,却不入洞府,唯向秦忘舒传音道:“浩劫已兴,苍穹大难临头,只要负心不死,定可守住七海,忘舒哥哥与莞公主亦要努力,等浩劫平定,再来聚首。”
秦忘舒道:“北冥神君包藏祸心,负心行事,定要步步小心。”
许负心微微点头,又道:“天轻既是世间第一异种名花,定然天地庇佑,时兽有诺,自有重逢之日,更请哥哥放心。负心去也。”说到最后四字时,尽是惆怅之意。却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却是无声。
秦忘舒是喜聚不喜散的,见许负心说走就走,自是心中难过,却也不曾瞧清许负心临行时口齿形状,莞公主却是瞧了个明白,心中记住许负心唇齿之动,心中一一推敲,原来许负心临行前口占两句诗,却只是启齿动唇,不曾出声。
那两句说的却是:“明知思君两无益,却因痴狂误此生。”
莞公主私心盘恒,这两句话又何尝不是自家对照,秦忘舒此心已向天轻,再无疑议,但心中相思之情,却又怎能更改。纵知此情无处寄,却将明月照苍穹。想到这里,莞公主不由得珠泪暗弹。
秦忘舒怎知女儿家心思,见许负心已去,便对诸修道:“如今苍穹巨变,千头万绪,又该从何处做起?”
林斩风道:“听闻神农调遣海外诸修,联合迦罗清流之众,要冲进魔域,以救二皇五帝,那神农更欲借迦罗之便,求见魔域中另二老,以求居中调停。只是这般大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倒有一个去处,亦是万般要紧。”
就将三省与忘时两位姑娘独守大陈旧都一事细细道来,秦忘舒大喜道:“果然是这两个小妮子独当一面,挡住凶兽十万之众?”
林斩风道:“秦兄只需一去,便见分晓。”
秦忘舒迭声道:“自然要去,听闻斩风此言,忘舒片刻也是等不得了。”
莞公主道:“忘舒既去大陈旧都,我便去见晋君,如今苍穹虽是大变,那晋君毕竟是苍穹人君,凡俗之众,皆受其辖。我便请他拟旨一道,传谕天下,好令苍穹三界百姓,皆以四字真言御敌。”
秦忘舒道:“此事亦是万分要紧,若是苍穹百姓皆修四字真言,那么便是三两位修士,就可敌住数万凶兽魔修,灵幽禅师创此四字真言,是为天地第一大功德。”
当下诸修离了洞府,小象公子不甘寂寞,便随莞公主前去东穹,面见晋君,秦忘舒则与林斩风一道,赶赴陈都。
秦忘舒与林斩风出了洞府,便施展凌虚步法,那秦忘舒一步跨去,身边就不见了林斩风,原来二人步法,如今已是相差甚多。
秦忘舒识得路径,也不必等林斩风前来指点,当下再跨一步,往下瞧去,只见大地尘烟滚滚,杀声震天,正是大陈境内。
却见那大陈境中,已是遍地凶兽,无尽血光,秦忘舒瞧到此景,不由滴下泪来,就算三省与忘时守住城池,那城池之外的百姓,却该何以求生。
动用禅识探去,足下数百里方圆,竟无一名百姓,唯见那凶兽毁村灭庄,四处出击,将个清平世界,顿时化成人间地狱一般。
秦忘舒咬牙道:“此番却饶你等不得。”
手中抹了法诀,就将无量玉尺祭起,法诀到处,天地响震不休,便有一道青光自空中落将下来。
此光正是青毫神光,那凶兽亦修仙修之道,但遇此光,自然是尸骨无存。今日秦忘舒动了真火,誓要杀尽这数百里方圆的千兽万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