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雪之下,一队修士急急掠过天空,遁风强劲,引得雪花旋到一处,顿时乱了章法。
领队修士身高九尺,身穿灰色法袍,北地大汉相貌,一脸严峻之色。其双目如刀,似要透过重重雪幕,瞧出这天地玄机。此修正是雪神宫四大护法之一雪飞龙。
雪神宫四大护法,皆是人中俊彦, 合称雪神四龙。雪飞龙七岁开蒙,踏上仙修之道,十一岁冲玄入境。修成天仙境界时,尚不满百岁,其修为进境之速,令人瞠目结舌,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雪神宫宫主雪域神龙曾言,雪神四龙,得其二可得天下,可见对座下四大护法推崇备至。
雪飞龙身后右侧,则是位青袍老者,正是海外大修罗援。
罗援此来北域,原是要探访野人消息,一举歼灭,尤其是野人老祖共工,更加不可轻饶,以便为人族免除大患。此心此志,正与北氓三宗心意相通。
但那共工狡诈之极,不来与诸修正面厮杀,却四处流窜,伺机偷袭。雪飞龙罗援闻听共工偷袭冰舟的消息,急忙赶到时,那共工早就不知去向了。
野人虽多,但这等不知教化之辈,何足为虑,共工天生英雄,那才是心腹大患,因此雪飞龙罗援领着一半修士,专来追杀共工,至于雪谷中的野人,想来有数十名地仙境界修士料理,可不就是轻松打发了。
但那共工遁速奇快,诸修虽追了半日,仍是难见其身影。
雪飞龙忽地皱眉道:“罗道友,此处共工灵息时断时续,这也就罢了,偏又有四五道灵息,去向皆不相同。罗大修对野人知之甚详,不知此为何故?”
罗援道:“共工穷途末路,只好以这小术欺敌。此为五气散元心法,幸好共工刚刚现世,不曾修至大成,否则便是老朽也拿他无计可施了。”
雪飞龙道:“飞龙只知五气朝元,又何来五气散元?”
罗援道:“当初颛顼大帝与共工争位,那共工虽有数十万之众,其势滔滔,不可一世,却敌不过颛顼大帝的计谋,到最后落了个孤家寡人,亡命而逃。为避颛顼大帝追杀,共工将胸中五气化为分身,向四方逃遁,颛顼大帝一时不察,竟也被他迷惑了。”
雪飞龙动容道:“此人五气化分身,竟能将颛顼大帝迷惑,倒也了得。不知这五气散元之术如何破解?”
罗援道:“五气之中,共工必留一气在体,否则五气散尽,便是共工也要形神俱灭了了。若共工此术大成,五气难分彼此,连我也是束手无策,道友可细探诸道灵息,必有强弱之分,便可知共工真正去处。”
雪飞龙展颜笑道:“那灵息略强者,必然是共工真身去处了。”
罗援笑道:“道友已知端详,何必问我。”
二人相视大笑,各自动用强大灵识,去探四处灵息,五道灵息几乎不分轩轾,等闲修士哪里能分辩得出,但雪飞龙与罗援又是何等人物,细辩之下,心中已是了然。
雪飞龙道:“罗道友,你我心中想来皆有答案了,也不必宣之于口,但请共同指向,好替诸修引路。”
罗援含笑道:“倒也有趣。”
就与雪飞龙同时伸出手来,向北面一指,既见二人指向相同,不免又是一阵大笑。
诸修见两名大能甚是投缘,心中皆是叹息,那罗援虽是海外大修,身份不凡,却难得的平易近人,性情温和,诸修与他相处,皆有如沐春风之感。只可惜宗主早就定下大计,此行势必要擒尽野人,杀尽知情者,否则三宗大计图谋就要泄露于世了。罗援虽好,却也免不了杀身之劫。
这其中纤红更是心事重重,楚三公子志在天下,早与雪神宫有所勾结,来往甚密。因此雪神宫上下,早就视纤红为自家人了,但无论雪神宫与楚三公子交情如何,楚三既与共工同占一躯,雪神宫为免后患,又怎能饶得了他?
唯有罗援独持异议,向雪飞龙进言道:“天地有好生之德,我等修士怎敢妄杀一人,此番寻到共工,诛杀共工事大,救出楚三公子,亦是当然。”
雪飞龙道:“楚三共工已为一体,若想免除后患,怎能不杀楚三?”
罗援道:“既有颛顼大帝手泽,何愁压制不了共工?只需楚三公子修成颛顼大帝所留法诀,共工自然绝无出头之日了。”
雪飞龙道:“实不相瞒,楚三公子与本宗交情不薄,若果有办法令共工永不出头,飞龙又怎忍心对楚三下手。但请大修仔细,若楚三果能压制共工也就罢了,若是不然,飞龙不敢以私事而误苍生。”
正因罗援一念之慈,这才为楚三公子留下一线生机,纤红对罗援大修怎能不心生感激。但就算救回楚三公子,雪飞龙又怎能放过罗援,雪神宫所行之事,实不宜为天下知。
罗援见纤红郁郁寡欢,便微微一笑道:“纤红姑娘,你不必担心,楚三公子意志如铁,我瞧那共工未必能就压得住他,只需楚三公子元魂不散,老朽自有手段救他。”
纤红又是欢喜又是感叹,幽幽地道:“有前辈成全,纤红自是放心。只是共工何等凶蛮,三公子只怕,只怕难是他的对手。”
罗援温声道:“纤红姑娘有所不知,楚三公子所戴银戒非同小可,此戒不除,共工难以翩然挣脱。那银戒系脉牵息,便是断手斩肢,也是难以去除的。”
纤红不由喜道:“若果然如此,那可真是十分好了。”
这时前方有修士叫道:“雪岭之上,有一处积雪扫落,莫非共工来过此处?”
诸修听到这话,纷纷向下瞧去,只见西处一座雪岭之巅,果然有一大块积雪被扫落,想是有人飞遁而来,身子擦过积雪所致。
雪飞龙神色一喜,道:“以共工手段,何以遁术如此,想来必有变故了。”
身边有名灰衣修士道:“共工与楚三一体,彼此争斗不休,想来是两魂争斗甚急,身躯难以控制,这才误扫积雪,露出形迹来。”
雪飞龙连连点头,他抬头瞧了瞧四周落雪之势,面色更是欢喜,道:“此处落雪下得紧,只需半个时辰,就可尽掩一切痕迹了,但这处积雪缺如却历历在目,可见共工必离此不远。”
诸修既知共工在前,无不精神大振,同时更是心中一凛,彼此相戒道:“共工难敌,务必小心。”
雪飞龙不肯让弟子冒险,就与罗援在前引路,却见纤红越众而出,与二人并行,雪飞龙知道纤红心思,虽是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曾开口说话。
罗援则道:“纤红姑娘,共工楚三变幻不定,若是他此刻变身共工,怎能认得你,还请纤红姑娘莫离我左右。”
纤红含泪应道:“是。”
约行了三十余里,忽见一块巨石落于雪地之中,那巨石上断痕犹新,石上雪花也只是薄薄一层罢了,再探那石上,共工灵息强烈。
雪飞龙道:“不想二魂争斗竟是这般激烈,也就是野人身躯如铁,方能撞下这山石来。”
纤红担心之极,道:“若是野人身子,公子可不是,可不是就落了下风?”
雪飞龙点头道:“想来必是如此。”
罗援道:“就算楚三争斗不利,落于下风,但只需楚三公子元魂不失,总有办法可想。”
雪飞龙皱眉道:“罗道友,你虽是慈心在怀,却要多费许多手脚。”
罗援正色道:“道友,若能救得一条性命,便是再费百般手脚又有何妨?我辈修士之所以与魔族不同,便在于绝不枉杀无辜,否则魔族人族又有何区别?恕我直言,天地间魔我难消,大半也因这世间修士不愿多费手脚罢了。”
雪飞龙被罗援正词说来,不由涨得满面通红,座下弟子虽是个个不愤,但此刻怎是发作之时,先诛共工,再斩罗援,才是正理。
再往前行去,只见地上已多了一道足印,此处大雪常年堆积,本是深不见底,人若踏上去,还不知堕到何处去,但地面上的足印却是轻轻浅浅。又往往是隔了数丈,方能瞧出一只半只足印。
一名弟子道:“瞧这情形,共工一会儿遁天,一会儿落地,这才隔了数丈,方能留下足印。由此瞧来,共工与楚三这番争斗,已到了最后阶段,两大元魂之争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纤红急道:“可能瞧出谁胜谁负?”
那弟子苦笑道:“纤红仙子,此事怎能瞧得出?放着护法与罗大修在此,必有法子救出公子,仙子只管放心。”
纤红怎能放心,她瞧着地上足印,一颗心突突乱跳,忍不住纵身向前,口中大叫道:“公子,公子,你一定要胜了共工,纤红向来不负公子,还盼公子莫要负我。”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那泪水留下,很快就被寒气所凝,结成两行冰珠。但纤红心中,只怕比这风雪更冷。
忽听前方有人喃喃念道:“纤红是谁,纤红是谁?”
罗援听到这话,心中一凛,若是楚三占躯,怎能不识纤红,难不成这场元魂之争,终究是共工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