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吼声不知是从地底多深处传来,亦不知是来自哪个方向,此声低徊沉重,似在焦灼嘶吼,又似在无奈叹息。更奇的是。秦忘舒明明已动用禅识去探,却也探不出这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就好似在体内生成,将人潜在区残嗜杀欲望完全激发出来,两名白衣少年已然是“花容失色”了,秦忘舒幸好是魔禅双修,心境甚是强大,但也是不胜负荷了。而碧水池上的天龙剑也是振剑发声,似在回应,又似在示威。
雪玉龙面色一变,频频向风苍龙示意,风苍龙缓缓点了点头,抬起左足前,离地面约有三尺,那足尖抬起之起,足上的踏天履发出青光万道,那青光如流水一般铺向地面,将整座火龙殿的地面完覆盖了。
风苍龙戾哼一声,左足踏下,满地青光忽地没入大地之中,只过了片刻,吼声渐渐低沉,直至无声。
雪玉龙这才舒了口气,对干将道:“还请大师速速施法,炼成此剑。”
便是当着风苍龙面前,干将也是铁骨铮铮,冷笑道:“炼器之术,自有规律可循,当停则停,当止则止,怎能胡乱行事。”
雪玉龙面上掠过一阴毒之色,却笑道:“大师指点的是,竟是玉龙操之过急了。”
干将向风苍龙揖手道:“敢问刚才的吼声有何因由?竟使得天龙剑身颤抖不已,振剑发声。”
风苍龙皱眉道:“此事你不必去管,本宫可保证从现在起,那吼声绝不会再次响次,对天龙剑的炼制,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干将道:“最好如此。”他转过身去,再次施诀用法,又示意秦忘舒慢慢收回神火,法宝炼制有诸多环节,但最重要的就是法宝将成未成之时,行百里者半九十日,若想毕其功于一役,法宝出炉之际最是轻忽不得。
秦忘舒依干将指点,将凤火缓缓收起,此剑若不能成功,风苍龙自然翻脸,到时不光干将人头落地,欧冶子与莫邪也难逃雪神宫的追杀,故而天龙剑非得大成不可。
好在干将神情从容,看来是有了九成为把握,等秦忘舒收去最后一丝凤火,干将忽地向风苍龙道:“此剑若成,非得热血淬炼不可,但请宫主替我做主,寻一个活人殉剑,以完此宝。”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热血殉剑之说虽是由来以久,但因有伤天和,当今器修大师已极少动用了。
雪玉龙道:“此事何难,宫中弟子多有,随意唤一个过来就是。”
干将摇头道:“那殉剑者非得心甘情愿,方能淬剑大成,若是心中有了怨气,天龙剑便是炼成,也是一件不详之器,日后必会妨主。但不知宫中哪位弟子,可愿自告奋勇。”
雪玉龙不由惊得呆住,道:“世人皆是贪生,又怎会心甘情愿。”
干将冷笑道:“这么说来,护法大人也不肯替宫主牺牲了。”
雪玉龙被干将将了一军,如何能回答,若说不肯,岂不是公然霸叛,若说洒血殉剑,那更是绝不可能。
雪玉龙辩道:“热血殉剑之说不过是异端邪说,怎能使得?干将兄,我瞧你是怕此剑炼制不成,这才寻了个借口抵赖罢了。”
干将摇头道:“护法大人不肯便是不肯,又何必狡言诡辩,幸好我早就请了一人在此,此人心甘情愿,要为宫主洒血殉剑。”
风苍龙动容道:“世间竟有这等人物,敢问义士何在?”
干将向秦忘舒一指,道:“便是秦道友愿为宫主洒血淬剑!”
听罢此言,不光是就连雪玉龙等人,就连风苍龙也是吃惊,秦忘舒被擒之后,方才补足小阵主缺额,宫中上下自风苍龙以降,对秦忘舒皆是半信半疑,倍加提防,哪知此人竟肯替风苍龙殉剑,这让风苍龙如何肯信。
两名白衣少年何曾见过这样的情形,皆在那里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风苍龙缓缓一揖,道:“不想秦道友竟肯替本宫牺牲,若是剑成,本宫定有厚报。”但诸修不免心中疑惑,秦忘舒若是因殉剑而亡,便有风苍龙赠他一座金山银山,又怎能花用。这话说来也是白饶。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若让我洒血不难,但请宫主答应我一个条件。”
风苍龙暗道:“果然被我料中。”想来秦忘舒的要求必定极苛,但到此地步,也只好先听他说来。便道:“秦道友只管说来。”
秦忘舒道:“在下不求法宝,不求灵丹,唯求宫主一句话而已。“
风苍龙又是一奇,道:“若果是如此,风某无有不应。”言语之中,着实客气不少。
秦忘舒向雪玉龙瞧了一眼,雪玉龙不由的心惊肉跳,此刻秦忘舒说出一句话来,风苍龙怎能不依,若是竟要取自己的性命又会如何?是了,若是果然出此下策,自己大不到代秦忘舒一死,秦忘舒又怎能要挟到他,看来自己性命可保,但必要大受折辱了。
正在那里提心掉胆,只听秦忘舒道:“雪玉龙护法大人行事周全,思虑缜密,为求天龙剑大成,昔日曾出言威胁,竟以干将亲朋为质。想我雪神宫名满天下,日后更会凌驾于万宗之上,一统苍穹。护法大人如此行事,固然情有可愿,却也有污我雪神宫的清名。”
这话明赞实贬,雪玉龙怎能听不出来,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瞧来极是难堪,风苍龙亦是沉吟不语,秦忘舒这的番话棉里藏针,着实不好回答。
唯见雪云龙面泛微笑,想来见到雪玉龙受秦忘舒这番责骂,心中定是快意之极了。
风苍龙缓缓道:“那么依秦道友之言,又该如何?”
秦忘舒道:“若天龙剑大成,还请宫主说一句话,就是此后雪神宫任一弟子,绝不能伤害干将亲朋性命,若是不然,天诛地灭。”
风苍龙心中大喜,若是天龙剑大成,万事皆好商量,自己又会去寻干将亲朋的麻烦?此事对干将来说,是有万岳之重,对自己来说,却是一言而决,轻松无比。
当下将头一点,道:“秦兄之意,正是风某之愿。若天龙剑大成,雪神宫任一弟子,不可借故向干将亲朋寻事,若敢违令,定诛不饶。”言罢瞧了雪玉龙一言。
雪玉龙只能立时表态道:“宫主法旨既下,谁敢不遵。”
秦忘舒这才走到碧水池边,对干将道:“请大师动手。”
干将道:“秦兄的热血淬剑,生死难知,若是淬剑顺利,或能侥幸活命,但若是炼剑不顺,失血过多,这条性命可要没救了。”
秦忘舒笑道:“事前早就说好了的,又何必多言,若不是炼制此剑少不得你,你又怎会让我牺牲。”
干将竟是面无表情,唯沉声道:“若秦兄因此剑丧命,还请稍候我片刻。”说到这里,伸指在秦忘舒腕上一抹,腕上就多了一道血口,那鲜血汨汨流淌,滴在碧水池中。
干将喝道:“热血淬剑,纯阳冲天,天龙神剑,今日现世。”
猛将那天龙剑一沉,此剑沉进碧水池中,立时激起三尺白浪,水中的一缕鲜血化成赤线一道,蜿蜒窜向天龙剑,天龙剑得了这鲜血滋润,顿时大发光芒,照得火龙殿四下雪白,便是二人近在咫尺,彼此间也是瞧不见了。
秦忘舒腕上的鲜血犹在滴落,面色已现苍白,不知等他鲜血流尽之时,此剑是否成功。风苍龙以及两位护法虽是历尽生死大事,但天龙剑成与不成,着实事关重大,
干将的动作则是越来越快,将那天龙剑三浮三起,剑上光芒更增涂无数,于极强的光芒之中,又有一龙现身,却是赤龙一条,围着天龙剑绕了三周,方才扶摇两去。
干将喝道:“金龙加持,无坚不挫,赤龙赐福,至阳至刚。噫呀,此剑不成,更待何时!”
随着干将一声断喝,那天龙剑忽将神光没去,只见剑身如同一汪碧水也似,剑身如玉似晶,平洪如镜。但若细细瞧去,可见剑脊处有血痕一道。
再瞧剑上符文,此刻也翩然飞出剑身,绕着天龙剑盘旋七周,那符文忽聚忽散,又如穿花的哄蝶一般,在座诸修饶是见多识广如风苍龙者,也不曾见过这等炼器绝技,皆在心中大声喝彩。
干将屈指在剑上一弹,此剑一飞冲天,撞破了火龙殿的屋顶,就此飞到殿外空中去,雪玉龙生怕此剑有失,急忙动用灵识去探,那天龙剑虽如神龙在天,但却有迹像可循,只是围着大殿盘旋而已,并不曾飞向别处去。雪玉龙这才放心。
干将这时忙施法诀,替秦忘舒合住了伤口,秦忘舒面色苍白如纸,在那里摇晃不休,还是雪云龙出手上前扶住了。
秦忘舒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大师炼剑之术天下无双,也亏得大师手段高明,方才保住我一条性命。”
雪云龙大笑道:“天龙剑成,秦兄死里逃生,可不是万千之喜,说起来刚才好不吓人,在下腔子里这颗心,可是如小鹿乱撞一般。”
唯有雪玉龙低头寻思,隐隐觉得是上了干将与秦忘舒的恶当。那干将是何等人物,怎不知要用多少鲜血,他自然是知道秦忘舒绝对死不了,这才放心让秦忘舒滴血淬剑,却白白得了风苍龙一句话去,日后再想寻事,可就是万万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