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听到“覆海瓶”三字之时,秦忘舒已在急思应对之策,凤火领域固然高明,可使瓶中之水难以近身,但那覆海瓶的威能所在,并非是以水伤人,而是以江河之水汇于一处,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将下来,因此可将覆海瓶视为一件威能力奇大的重宝了。
以秦忘舒此刻修为,无论对手法宝有怎样的威能,都可以胸中玄承试着化解一二,但重宝压来,考较的是修士的境界修为。修士手段再多,若是境界修为不足,在这等重宝面前,也是毫无用处了。
甚至就连凤火界域,在覆海瓶中半瓶水之下,也不知能承受几时。
眼瞧着覆海瓶微微一倾,那水珠如线,已缓缓流将下来。但那水线离开覆海瓶三尺之后,立时化为倾盆之水,再落三尺之后,倾盆之水则变成天瀑垂落。其后每降三尺,那水势就强上十倍,等到落到秦忘舒头顶时,可不就是三江五河?
秦忘舒大喝道:“吴兄速避。”伸手捉向吴知晓背脊,那吴知晓就算与秦忘舒对敌斗法,也绝难避开这一抓了。因此立时被秦忘舒抛进妙府山居之中。
精卫本来亦在秦忘舒身前引路,见那大水倾来,知道难以抗衡,慌忙也闪进山居之中。
唯有刀灵大喝道:“主人,我助你一臂之力。”将身横在秦忘舒头顶。
此刻大水已然倾下,三河五河之水只集中在数十丈方圆,水势之强可想而知。那大水如山岳凌空,大地倒覆,却是无从闪避,亦无法抵御。
只因至柔者莫过于水,抽刀断水水更流,秦忘舒若想令这三江五河之水倒卷,却又谈何容易。
先是见那刀君被水势所逼,立时沉降数尺,好个刀君,虽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压力,仍不肯化实为虚,只因她心中明白,自己承受力道越重,主人所承之力也可略轻一些。
不过那大水不绝压来,纵是她天生性灵之体亦难承受,只听得全身格格作响,就连她这具天生性灵之体,也有立时碎裂的危险了。
秦忘舒喝道:“刀君莫要逞强。”伸手将刀灵拉将下来,同时体内凤火四射而出,与那水势抗衡。
难而凤火领域虽强,在这无边大水面前,好似荧荧之水与山岳争锋,又能抗到几时?就见那凤火忽明忽暗,凤火领域就此被冲开数道裂缝,大水借势而下来。
好在此刻秦忘舒已动用浑朴金身,浑朴金光照去,水势立时止住,只在身前三尺打转。不过秦忘舒身子虽不受那水力冲击,脚下遁风却是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了,身子就此被压进赤海之中。
虽被压进赤海,秦忘舒心中倒也不惧,自己进入赤海,就等于有了赤海加持一般,那三江五河之水可不是被赤海挡住了。
然而身子被压进百丈之后,却觉得头顶压力丝毫不减,似乎还比刚才更加沉重了一些。秦忘舒心中暗叫糟糕,自己竟是小瞧了覆海瓶的威能。
看来那覆海瓶不光能倾水压人,更可将瓶中之水与赤海之水混为一体,瓶中水只是个引子罢了,真正困住自己的,原来是这无边赤海。
秦忘舒暗叫道:“我先前小瞧了水系法宝,只当五行之中,水系法宝最弱,不想在这无边汪洋之中,御水者得天下,那覆海瓶又是御水奇宝,今日只怕劫难不小。”
身子越是下沉,头顶压力也越是强大,就觉得半座赤海之水全部压在身子所在的方寸之地,试想那赤海之水何等浩翰,何止千岳百岳,真要被压到海底,便是万岳也是有的了。
而修士修为境界再强,又怎能抵御得了千岳万岳之力。
幸好那浑朴金身尚可支撑,但若是再沉数十丈,金身能否护体,可就是极难说了,自己若不能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想出办法来,不等他见着莫幻真,就要死于大海中了。
既然重阳宗修士增兵添将,可见莫幻真此刻并不曾被杀,否则重阳宗早就收手了,而就算是莫幻真修成天仙境界,也绝对无法承受千万岳之力,那莫幻真又是动用何种办法存身?
若是莫幻真能够活下来,自己也应该能想出应对之策才是。
当此绝境,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洛书了,只因若论水中手段,除了真龙之外,便是禹皇了。而禹皇所赠洛书,更是细述五行法则之变。自己若想活命,唯有从这洛书中去寻答案了。
修士得来的玄承再多,若不知御使利用,那也是白饶,而在危急时刻立刻想出办法来应对,却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了。同境界修士之间,之所以差距甚大,比的就是临机应变之能。
秦忘舒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洛书,那大方向已然是极准了,再想到以五行法则变化应对赤海之水,这方向亦是丝毫不差了。但饶是如此,仍是远远不够。
洛书中的法则变化怎可尽述,若是一一试来,只怕试不到两三项,秦忘舒已被那赤海之水压得肉泥了。
那秦忘舒既得禹皇火凤垂青,兼修魔禅之道,其天生灵慧仙基可想而知,而这临时应变之能,更是秦忘舒天生擅长,便是放眼天下,也是不肯让人的。
因此秦忘舒双掌立施法诀,就将身边赤海之水化为团团火焰,那火焰虽将秦忘舒包裹其中,但秦忘舒平生最不怕的,就是这火焰了。那火焰再强,难道还能强过凤火去?
水火本不相融,那火焰一经生出,就被大水冲荡压熄,但秦忘舒身边的水势毕竟略有减轻。秦忘舒也总算止住下堕之势,在海中立稳了脚跟。
化水为火固然神奇之极,却是极耗真玄,且那水势滔天,又怎能尽化火焰,秦忘舒动用此术,显然也非长久之计。
好在争来的片刻时间已可让秦忘舒从容思忖,以水化火,消耗的是自家法力,而在斗法之中,修士消耗自家法力本是最笨的方法,唯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世间无数法术,大多是在指点修士如何善用天地之力,世间万物以敌对手,秦忘舒又怎能不知此节?
秦忘舒向下一瞧,已瞧见海中一座山峰。此山突兀而出,在这赤海之中,亦算是极高的山峰了,秦忘舒或可借此山立足,再以山峰之力与那水势抗衡。
当下落足山峰之上,哪知身上因负着江河海之力,压力无尽,双足刚刚踏定峰顶,此山立时崩塌了。秦忘舒再换其他地方,也皆是一般。
好在秦忘舒已是胸有成竹,伸手向脚下点去,那山峰本是土石之物,却立时点土成钢,可比刚才坚硬了许多,这手点土成钢之术,自然亦是洛书法则之妙了。
秦忘舒连点数指,山峰崩塌之势就减缓了许多,等他点了数十下之后,脚下这座山峰,已化成铜墙铁壁一般,秦忘舒的身子总算稳稳站住。
而就算如此,秦忘舒承受的压力却是丝毫不减的,唯因身子不再下坠,那压力也就不曾增加而已,而承受如此大的压力,消耗真玄必然极多,又怎能持久?
秦忘舒于是再施法诀,动用土行之术,将身子藏进海底山峰之间,如此一来,那头顶的无尽压力,就由这山峰来承受了。秦忘舒至此,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覆海瓶的无上威能,总算被自己抵御住了。
就听海面上的修士喝道:“七剑宗修士果然厉害,我这一瓶水尽数倾下,竟不曾伤得一个。”
这时有另一道声音响起,道:“就算此刻伤他不得,那水势压住二人,谅他等也无计逃脱,困他个三五月,难道还有余力支撑不成?”
二修说罢大笑,那声音字字清晰,尽数传进秦忘舒的耳中,显然是二修刻意为之,要动摇秦忘舒的心境了。
说来那头顶大水,果然是聚而不散,瓶中之水倾进赤海,看来并不曾与赤海之水融为一处,反将赤海之水调动起来,形成一座巨大的水山压在秦忘舒头顶。
秦忘舒虽借海底山峰托住水山,可若想劈开水山,逃出赤海,却又是另一桩难题了。
秦忘舒已连试数种法诀,只盼能分开水势,但那水山好似自成一域,诸般法诀用来,那水山仍是岿然不动。想那莫幻真被困多时,也不曾突围而出,秦忘舒的法术玄承本不及莫幻真,自然也是无计可施。
秦忘舒暗道:“就算被这水山压制多日,我虽可暂保无虞,但对手必然连生诡计,我又是被动挨打,那怎是好局?”
想来欲破水山,好比破域划界一般,那也只能在洛书之中寻找办法。趁着对手诡计未生,自己定要想出个应对之策。
正在那里沉吟思忖,忽见远处海水中有光芒一闪,那刀灵本是一直伴在秦忘舒身侧,不肯弃秦忘舒而入山居,此刻急声道:“主人,那海中光芒,千万莫要去瞧!”
秦忘舒动容道:“莫非是……”心中虽是明白刀灵所指,但也不知怎地,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又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