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慌忙前来细看,只见曾参以手捧心,面色如火,双目紧闭,已然是气若游丝。
阿修奇道:“不好,曾先生被那尘障魔虫侵心,全身血流不畅,只怕是死不成了。”
秦忘舒皱眉道:“果然是无法可医吗?”
阿修奇道:“那魔虫一旦入体,谁能救得?自古以来,但凡魔虫入体者,无有活命的。”
秦忘舒沉声道:“曾先生非救不可。”伸手探向曾参的腕上灵脉,阿修奇慌忙道:“大修万万不可,那魔虫目力难辩,灵识不察,一旦侵入大修体内,大修也是,也是……”
秦忘舒道:“若不能明探他体内情形,如何施法,便是冒险,也只能一试。”挥手令众人闪避,同时全身上下金光闪耀,已将浑朴金光施展到极致了。
阿修奇见到秦忘舒身上金光就是一呆,喃喃地道:“原来大修早就修成浑朴金身。”
秦忘舒以指压住曾参腕上灵脉,便以观玄之法,去探曾参体内动静。众人见他面上古井不波,神色不动,也不知是好是歹。秦忘舒沉吟片刻,指尖金光更盛,那金光就被逼进曾参的体内,片刻之后,便有金光自曾参体内缓缓透出,那金光先是从曾参腕上现出,其后臂上亦是闪现金光,最终腹部丹田处皆是金光闪耀。
阿修奇道:“原来大修是用这浑朴金光驱赶魔虫,这法子好是好,就怕难以去根,那魔虫无孔不入,却是难以驱除尽的,哪怕只有一只魔虫不除,片刻之后,便是百万之数了。”
云天轻道:“一只魔虫,怎就变成了百万?”
阿修奇道:“云姬有所不知,这尘障魔虫若不遇肉身也就罢了,一旦进入血肉之躯,就立时繁衍生长,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消片刻,就是百万之数了。”
云天轻亦是大皱眉头,道:“不想这尘障魔虫如此难缠。”
但向秦忘舒瞧去,却见他虽是神色凝重,却倒也从容,心中也就存了几分指望,因不敢令秦忘舒分心,便不曾向他开口寻问。
片刻之后,曾参身子微微一动,但仍是双目紧闭,众人大喜,看来秦忘舒的驱虫之术竟是大有效果。本以为秦忘舒会趁胜追击,哪知秦忘舒却在此刻收回手来。
众人不知其中玄奥,更不敢问,只好凝神去瞧,只见曾参双手缓缓掐了道法诀,法诀所指,正是心口处。那法诀施展之后,幻出无数符文,符文在曾参心中盘旋了数息,便有一道青气自丹田处透将出来。
曾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浩然正气已生,参儿终是无恙了。”
随着曾参腹部青光愈加强烈,曾参面上赤红已退,只过了数十息,曾参一跃而起,又是生龙活虎一般。
阿修奇又惊又喜,道:“曾先生怎地就活了过来,秦大修这般医术,可谓前所未有,却不知是怎样的道理。”
那阿修奇既是丹魔,说来便是魔域的医生,但秦忘舒的驱虫之术,却是大大超出阿修奇的玄承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我那浑朴金光虽好,但如你所言,的确难以驱尽魔虫,不过这道金光,却能激发曾先生体内真玄,曾先生的灵脉一旦打通,自然就要施法自救,其实是曾先生救了自己。不过其中关键,却是曾先生修成浩然正气,若是换了他人,仍是无功。”
阿修奇又惊又羡,道:“这么说来,浩然正气竟可驱尽尘障魔虫了,为何秦大修竟知此理?按理秦大修也是初来魔域,更是首次遇到尘障的。”
秦忘舒道:“非得极阴极秽之处,方能生出这尘障魔虫来,而儒门浩然正气,恰又是君子之气,至德至贤之气,我私下想来,那浩然正气定是尘障魔虫的克星。因此只需曾先生头脑清型,灵脉畅通,自然就可自救了。”
阿修奇道:“浩然正气竟是尘障魔虽的克星,何以曾先生先前却会被那魔虫入体,以至神志不清?”
诸修皆道这问题问得好,皆向秦忘舒瞧去,看他如何回答。
秦忘舒笑道:“曾先生与我一般,皆是初来魔域,曾先生这具肉身对魔虫也是首次经历,怎知防范,不知不觉之中,就被魔虫击垮,等我将他激醒了,那肉身已生警觉了,这才借助浩然正气之力,驱尽魔虫。”
阿修奇大为叹服,道:“我炼丹多年,也略知医术,说来世人这具肉身最是奇妙不过,瞧来脆弱之极,却又强大无匹,明明不堪一击,却又是强逾钢铁。我有位老友说的好,修仙本是修心,心为体之本,说来亦是修体。那肉身有种种玄妙,世人至今所识不过万一,正如当今世间,世人只知苍穹,却不知苍穹之外,只知混沌,却不知混沌之外,另有天地了。因此仙修之道,与其放眼物外,不如谨察自身。”
秦忘舒与云天轻相视一眼,皆是又惊又奇,那阿修奇相貌平平,境界修为无一可取,但能说出这番话来,便知他识见极是高明。
秦忘舒道:“阿修奇,这话却是听何人说来?”
阿修奇道:“多年前一位魔友罢了,只可惜当年匆匆一面,就此分手,也不知他如今下落了。”
秦忘舒叹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魔域有亿万之众,怎无高士,只恨无缘一见了。”
曾参虽是有惊无险,却也给众人敲了记警钟,极乐山的尘障魔虫果然是无孔不入,便是备加小心,也会着了它的道。清流大能既然全体赶来极乐山,这尘障魔虫就是最大的对手了,因此那极苦果定要速速炼制不可。
诸修身在山谷之中,闻着那古怪的甜香,心中仍是一刻不敢放松,极苦果固然是尘障的克星,尘障不敢深入谷中,但极苦果本身就是极毒之物,又怎能大意了。
用浩然正气驱除魔虫,那是以正驱邪之法,而以极苦果抵御魔虫,则是以毒攻毒之法,其中原理大相径庭,不可不察。
诸修向谷中瞧去,只见那紫果生得遍地皆是,说来也奇,诸修虽是辟谷多年,对食物早就不生欲望,但见了那紫果,却是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刻摘而食之。这其中以阿修奇修为最弱,但阿修奇深知极苦果的本性,倒也是忍得住,但阿不努台却忍不住伸手摘下一枚紫果来,迫不及待,就向口中送去。
阿修奇慌忙道:“此果绝不可食。”伸手却抢,却哪里能抢得及,竟被阿不努台抢先一步,将那紫果吞进口中,已是汁水四溢了。
阿不努台只咬了一口,就大叫道:“好苦,好苦,我怎地就糊涂了,去食这极苦果。”忙去大吐特吐,弄得狼狈不堪。
众人皆是担心之极,生怕阿不努台生出意外来,幸好阿不努台虽是狼狈,倒也是身子无恙,此人的炼体之术,堪称一绝。这身体着实强健的出奇。
阿修奇忙道:“大伙儿切莫触这紫果,一旦触到,心中就生出吞食的欲念来,那可就糟糕了。”
秦忘舒想起阿修奇刚才的话来,世人这具肉身,藏有极多玄奥,同样的一具肉身,既可如云天轻般,修得双手销魂蚀骨,也可如阿不努奇一般,修得百毒不侵,强钢胜铁,就算自己修成的妙神指,也是肉身变化的一种。
若果然能探明这肉身的秘奥,岂不是可集诸妙术于一身。只是探那肉身奥妙,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曾参立在紫果丛中,亦在瞧着阿不努台,神情若有所思,只听他口中念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已,夫子此言,诚不我欺。”
秦忘舒心中一动,道:“曾先生怎地就大生感慨?”
曾参笑道:“刚才阿修奇有关肉身之言,触动在下思绪,这才胡思乱想起来,却让秦兄见笑了。”
秦忘舒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已,那只是处世之道,与那三省吾身之言异曲同工,怎地就牵扯到肉身上去?”
曾参笑道:“这八个字的意思,本来的确是自省之意,我等在外遇到不明之事,无从解决,就该扪心自问,是否是自己出了问题。但正如阿修奇所言,我等这具肉身,其实就是这世界的映照反射,若是在外求不得答案,就只好去本身求去。”
秦忘舒心中一动,道:“常闻那仙界大德大能之士,能开启灵台,洞窥世间奥妙,莫非开启了灵台,便是反求诸己?”
曾参大笑道:“妙极,妙极,秦兄既有此悟,他日开启灵台不在话下,飞升仙界之时,莫忘提携。”
秦忘舒亦笑道:“他日曾先生名列仙界,在下自然亦要弹冠相庆。”
二人不由相视大笑,那云天轻亦是忍俊不禁。
诸修不敢轻易动那紫果,生怕被那紫果所诱,若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去,谁能像阿不努台那般百毒不侵?因此皆冷眼去瞧阿修奇如何摘那极苦果。
阿修奇在紫果面前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他念的是某种魔域的古老真言,便是云天轻也只是听懂了三成。阿修奇念了数遍,神色愈和,再念了数遍,头顶生出青光一道,秦忘舒冷眼瞧去,那阿修奇身在青光之中,竟有几分法相庄严,本来是平平无奇的相貌,此刻却令人心生敬仰起来,心中暗暗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