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议罢干将莫邪之事,自是唏嚅不已,其后问起苍穹诸国之事,韩知非道:“那晋君已定苍南,正与东穹诸国争雄,想来以晋军仁义之师,数年间席卷东穹诸国当不在话下。”
秦忘舒抚掌道:“若果然如此,那是苍穹幸甚,抵御浩劫,其关键之处在于众志成城,唯有苍穹一统,那法令才能瞬间传遍八方,若仍现在这般诸国林立,四分五裂,那就等着被凶兽魔修逐个击破了。”
韩知非道:“我听闻儒门诸修已受苏先生所邀,替那晋君制定法度,以便教化其百姓,那儒门弟子提出天地君亲师之议,甚是得晋君嘉许,只因儒门身在鲁国,既得晋君相邀,不免有叛国之嫌,因此那儒门弟子处境甚是难熬。”
秦忘舒道:“儒门弟子以天下为国,以苍生为重,这境界高出俗人甚多,众人纵是误会,他日也能明白儒门弟子苦心,何况名满天下,谤必随身,行大事者,也只好不理会这些小节了。”
席间就邀请欧冶子出山,助墨圣建殿,那灵冶子欣然乐从,只是招集弟子,准备工具,尚需时日罢了。
秦忘舒取出一道灵符来,交给欧冶子道:“大师若是准备停当,只需将这灵符拍开,自然平地生风,可将大师送到泰山。到时山中自然有人接洽。”
灵冶子接符在手,秦忘舒也不肯多留,当下辞了欧冶子与韩知非,来到干将莫邪墓前,不免伤心了一回,那干将一代宗师,本该在浩劫之中大显身手,哪知却早早故去了,造化弄人,竟至如斯。
在墓前坐了一回,秦忘舒记挂身上重任,正要前往儒门,忽听得远处传来兽吼牛叫之声,秦忘舒听这兽吼之声甚是雄奇,绝非寻常灵兽,心中暗道:“莫非是极荒山凶兽杀奔出来?”
但此处离极荒山隔了千万里,便是极荒山冲出界域,等闲也杀不到这里来,便动用慧目一瞧,只见远处山中有只黑虎正在急急奔走,瞧其神情,惶惶如惊弓之鸟,忙忙如漏网之鱼。
秦忘舒见这黑虎眼熟,猛地想起是当年太岳关前所诞兽王,其后被陈少昊收了去。那黑虎本是天地所谴兽王,只因被朱厌不容于世,这才难以施展才华,只能默默无闻取世了。
但这黑虎虽是落寞,却非等闲灵兽可比,如今已生得一丈长短,身材雄壮之极。但如此猛兽,却被人追赶,秦忘舒心中暗暗称奇,忙向那黑虎身后瞧去,只见追赶那黑虎者,竟是一头青牛。
秦忘舒瞧见这青牛,心中猛然一颤,一时间觉得这青牛无比熟悉,但无论怎样想来,也是难以想得明白。
原来他得窥灵台之后,也只是初尝辄止,其后再遇飞升石,也只是忆起一气化三清之事。其后诸事,皆是记不大周全。
那青牛显然并没有全力追来,否则那黑虎奔得再快,也绝非他的对手。秦忘舒瞧见青牛,已是半痴半呆,正在那里存想,青牛停了下来,冲着秦忘舒轻轻叫了两声,似在与他招呼一般。
秦忘舒走上前去,道:“青牛,你本该有我有极大机缘,今日重逢,必有缘故了。”
那青牛也不答,只是缓缓走上前来,只见那牛角之上,挂着一只竹笼。笼中似有书卷一本。
秦忘舒心中会意,上前取了竹笼,取书来瞧,却是一本寻常不过的《道德经》。再仔细瞧瞧,更是惊讶。
原来当年他与林天弃得遇鬼谷子,蒙鬼谷子赠了二人各一卷书,自己取了一本《金刚经》,林天弃则取了这本《道德经》。如今青牛送来这本,正是当年林天弃所取了去的。
秦忘舒瞧明此经,不由心中一笑,他在佛域瞧见尹喜之时,已然忆起当年过函谷,留赠五千字《道德经》一事。原来这《道德经》本是自家所撰,只可惜世人也好,林天弃也罢,甚至包括当年的自己,却不曾真正领会这《道德经》的好处。
可见那真正大道,世人自然难以领会,今日青牛送经来,不过是想让他回到本来面目。
复又想起自己本是混沌大修,怎地今世就忘却前世,一直直浑浑沉沉,岂非也是因为久在红尘,忘了大道初心。
秦忘舒接卷在手,不由口占一诀道:“莫笑世尊生魔我,只因大道亦蒙尘,乱世出山盛世隐,他年混沌再相逢。”
念罢此诀,正要与青牛说话。却哪里还有什么青牛,面前唯有黑虎一只,正冲着自己虎视眈眈。
秦忘舒叹道:“我此刻道心蒙尘,那青牛自然不肯认我。罢了,想来日后定有相会之期。”
正在这时,只见一修驾土遁而来,口中急急大呼不止,正是陈少昊赶来了。
秦忘舒抚掌笑道:“少昊,慢来,慢来。”
陈少昊瞧见秦忘舒,自是好不欢喜,急忙上前来一把扯住,道:“秦兄,是哪阵金风将你送了来,少昊好不想念。”那眼圈儿竟是一红。
秦忘舒道:“你不是在姬府之中,怎地却到了这里。”
陈少昊道:“当年我领着这黑虎前往东穹姬氏,便以一道法诀镇了这黑虎中的兽魂,我也算是姬氏弟子,好生清修了几年,只恨仙缘不足,也修不出多大成就。”
秦忘舒向那陈少昊瞧去,也就是八级练气士罢了,这境界的确低微之极,便道:“各人有命,不可强求。那仙缘虽是不足,但少昊本是兵家弟子,学那仙修之术,成固然可喜,不成亦是无妨。”
陈少昊苦笑道:“就算是一肚子兵法,可惜也是无从施展。”
秦忘舒含笑不语,问道:“黑虎之事后来如何?”
陈少昊道:“这黑虎在姬氏多年,倒也平安无事,哪知就在前几日,忽地狂性大发,竟冲破牢笼,奔出姬府,幸好府中皆是仙修之士,倒也不曾伤人,我与姬氏弟子四下拿他,数日之内也寻不出他的下落了。幸好我与他相伴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便在这青山秀水中寻他的踪迹,今日刚刚寻到,正想说话,山中却奔出一头青牛来,那牛虎相斗,竟把我这黑虎斗败了。”
秦忘舒笑道:“你这黑虎虽是来历,我那青牛来历更奇。”
陈少昊大奇道:“原来那青牛你秦兄家养的。”
秦忘舒道:“这青牛究竟有何来历,与我有何渊源,此刻我也难以尽知,想来是时机不到罢了。不过你家黑虎,的确不是我家青牛对手。”
陈少昊笑道:“秦兄,不是我与你争竟,你也知道,黑虎原是当年仙庭雪吼螭转世,要来凡界与朱厌争锋的,那朱厌尚且忌他三分,怎地一头青牛反倒斗得过他了。”
这一问,却让秦忘舒呆住了,他原是不想细想过这个问题,此刻细细想来,少昊说的果然有理。
那雪吼螭敢来与朱厌争锋,不管怎样,也是四大神兽级别的灵兽,那青牛的来历,难过强过青龙白虎?
若说仙庭有只灵兽,竟是强过青龙白虎,为何自己苦思不得?难道这青牛如自己的前世一般,也是深藏功与名,不肯为世人所知?
思来想去,也是想他不着,只知这青牛必有自己的身世相关,此刻机缘不到,也只好不去想他了。
那陈少昊虽只是修成八级练气士,长生固然无望,好在身子健壮了许多,秦忘舒见他愁眉不展,壮志难舒,便道:“少昊兄,我见你道心不坚,莫非还是要重回沙场之中?”
陈少昊苦笑道:“家国已亡,投身无路,那沙场之事,只好在梦中去想他罢了。”
秦忘舒道:“你若是不弃,我可举荐你往晋君座下,就助那晋国一统苍穹,岂不是好。”
陈少昊大喜道:“若果能如此,也不枉我平生所学。”
忽又面露沮丧之色,道:“当年我与大晋交兵,晋君定是恨我入骨,又怎会用我?”
秦忘舒道:“那晋君是志在天下之人,又岂能在意这些小节?若果然是那挟嫌报复的小人,也不可能有今日成就,我只问你,肯还是不肯。”
陈少昊肃容道:“少昊平生之愿,不过是为国为民,战死沙场罢了,如今家国虽亡,但天下犹在,天下若不混一,如何低御浩劫?”
秦忘舒大喜道:“既是如此,你便书信一封,荐你去晋君座下。”果然以指为笔,当场制了一块灵符。
陈少昊大喜,将那灵符细细藏了,抬头瞧去,只见那黑虎仍立在远处,犹犹豫豫不肯过来。
秦忘舒伸手招了那黑虎,道:“黑虎,那青牛不肯尽力赶你,也是想放你一条生路,也好建功立业,你若想重回仙庭,唯有助少昊兄抵御浩劫,立下大功之后,天地自然知晓。”
黑虎听到这里,不由得昂首嘶吼一声,吼声之中,亦是欢喜无限。于是那黑虎一步步走了过来。秦忘舒按住虎背,动用禅识探去。黑虎灵识之中,仍有数道符文,却被那黑虎挣碎大半了。
秦忘舒道:“黑虎,我知道你不甘臣服,要与那朱厌一斗。只是朱厌修行千万年,你终非他的对手,但既有此志,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只需潜心修行,一步步修去,他年定能大放异彩。”
将黑虎连拍三下,替那陈少昊种下标记一道,此后这黑虎仍被陈少昊服服帖帖,甘心受他调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