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正是莞公主,此刻虽做男子打扮,身穿灰袍一领,但便是粗服乱发,亦不改天姿国色。只是她立在那里,却是香汗淋漓,一双秀目深陷,瞧来憔悴之极。
秦忘舒已将天地洪炉祭起,法诀到处,铜炉之中生出青光一道,就将几只灵兽摄进炉中,不想那三头独角黑兽已是先行一步,逃出数十丈去。
这三头黑兽倒也厉害,竟能挡住洪炉中的青光,若容这三头灵兽逃将出去,不知有多少百姓遭殃。但此刻正有无数灵兽自黄光之中涌出,又哪里能分心去追?
莞公主低声道:“不可让这三只灵兽逃了。”玉手缓缓伸出,口中念动法诀,那玉掌轻轻一转,刹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天地真个儿好似倒转过来一般,浊者为天,清者为地。正是莞公主独修妙术,紫罗镇天诀。
三头黑兽在这无尽黑暗之中,已是东倒西歪,哪里能站得稳。原来这紫罗镇天诀一出,四周法则已变,尽在莞公主的掌握之中,那莞公主就是这方寸之地的创世主宰一般,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心法莞公主只是初修罢了,因此法术威能不足百丈,若是修到极限了,千里方圆可尽在此法的笼罩之下,紫罗心法号称第一神功,又怎是虚言?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天地只一合,就将三只黑兽压成粉未,其身化为血光一道,散之于四方。
但莞公主施展此诀之后,娇躯便是轻轻一摇,几乎站不稳了,秦忘舒慌忙扶住了,叫道:“莞公主!”
莞公主勉强笑道:“不妨事的。”见身子倒在秦忘舒怀中,不免害羞起来,慌忙用手一推,哪知身子摇晃,更是站立不稳。
秦忘舒叹道:“你与这界力相抗,自然真玄大耗,又何必逞强。”
那修士等闲不会出汗,若是出汗了,必是消耗极巨之兆。莞公主的境界亦不算如何强大,若想将界力扯动,自是要竭尽全力了。刚才又连施法术救人诛兽,怕是要油尽灯枯了。
秦忘舒伸手轻轻压住莞公主香肩,就将一道真玄渡去,莞公主体内真玄虽是残存不多,但仍是生出抗拒之意,竟令秦忘舒的真玄无法让渡。秦忘舒若是用强,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莞公主道:“我稍稍调息就好,大敌当前,又何必消耗真玄?”
秦忘舒皱眉道:“你已是油尽灯枯,就连丹药之力都受不得了,若不能让渡真玄,尽快补充,那身子可就大损了。”
莞公主不再强撑,低声道:“是。”瞧着秦忘舒,便是微微一笑。
秦忘舒在伏阴山中虽曾与莞公主见过面,当时却不敢瞧她,此刻二人隔得极近,呼吸可闻,那公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被收在目中。方知莞公主之貌,端得是明艳不可方物,秦忘舒慌忙转过脸去,仍不敢细瞧。
莞公主既然不再抵抗,秦忘舒真玄缓缓渡将过去,数息之后,莞公主面上红晕便生,去了七分憔悴之色。秦忘舒这才收功,取出一粒纯元真玄丹来,让莞公主服下了。
莞公主接丹便服,也不理是怎样丹药,当下盘膝坐起,缓缓化去丹力。片刻之后,已是面泛光彩了。
秦忘舒这才舒了一口气,而瞧那场中情景,也大可放心。只见那灵兽但从黄光之中生出,就被天地洪炉青光摄进炉中,一个也不曾逃掉。
这也是因为黄光中之涌出的灵兽境界不高,若是再出现刚才那种独角黑兽,天地洪炉也是无功。
秦忘舒对墨雷道:“你速速回营,去请你师父,邹公过来。目前此处就是御兽的第一战场了,先将这一波兽潮抵住了,方能再言其他。”
墨雷道:“将军与公主需要小心。”立时取刀施遁,急急地去了。
秦忘舒便立在那里,监视黄光中的动静,若有灵兽想挣脱洪炉青光,便将土沉珠打去,不让一只灵兽逃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莞公主一跃而起,道:“忘舒哥哥,你的灵丹好不灵验,我此刻竟恢复了七成真玄,足以再撑上数日了。”
秦忘舒笑道:“你此刻可是御兽的关键所在,不容有丝毫闪失,若无你这分界引流之术,这场兽劫真不知该如何抵御。”
就在这时,那天地洪炉忽地一阵乱晃,就有几只灵兽挣出青光,向四面逃去。
秦忘舒面色一变,叫道:“不好,那灵兽涌来的太快,这天地洪炉竟是不能承受了。”
那天地洪炉的威能,原是与修士的境界息息相关,炉中丹火化灵兽为丹,亦要靠修士法力运转,如今因灵兽不断涌来,可比不得当日在归元境中,极荒山中的灵兽毕竟比归元境中强得太多。
这时莞公主已取一口法剑在手,助秦忘舒诛杀逃窜的灵兽,那莞公主的御剑之术远比秦忘舒高明许多,法剑紫光纵横,灵兽遇之便亡,灵兽不曾逃出一个去。
秦忘舒见莞公主诸般神通皆强过自己,心中大生羞愧之感,暗忖道:“我先前可真是不知地高地厚,妄想做什么人王,便是莞公主也强过我许多了,这念头再也休提。”
他专心运转洪炉,将炉中灵兽急急炼化成气,否则那灵兽塞得洪炉满当当的,这洪炉极可能被撑得破了。
二人一个专管诛杀,一个炼气化丹,但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黄光之中灵兽涌出更急,想来是极荒山中的大能灵兽,是要毕其功以一役,彻底打破界力了。
先前灵兽损伤如此之多,极荒山大能灵兽必不甘心,若是就此缩手,前面的损失可就是白饶了,因而此刻黄光之中,每次竟有三五十只灵兽现身,那洪炉已是来不及运转了。
莞公主的御剑之术虽是高明,此刻也是杀不胜杀,十名挣出青光的灵兽,最多只能杀得七八头。那逃出青光笼罩的灵兽除了有半数扑向二人之外,剩下的一半,便就逃向四处。秦忘舒与莞公主虽是着急,却也是分身乏术,鞭长莫及了。
至于扑向二人的灵兽,则被赵光灵持斧截杀,但赵光灵被这扑来的灵兽缠住,若想上前去诛黄光中的灵兽,亦是分身不得了。
便在这时,两名修士大袖飘飘,已急急赶到,正是宰予与林放到了。
秦忘舒见到二修来援,不由得精神大震,叫道:“两位道友来的正好。”
宰予哈哈大笑道:“不想此处竟是战场,若非邹公传讯知会,谁又能想得到?”
那宰予本是齐国大臣,若与莞公主见了面,着实有些尴尬。莞公主便将脑袋一低,任那长发披散下来,摭住面容。这也只不过是女儿家自欺欺人之术罢了,那莞公主的身份,又怎能瞒过宰予。
那宰予何等历练,便是瞧见了莞公主,也只当不知。将手中竹筒高高祭起,亦来收这黄光中的灵兽。
林放一言不发,祭出背后双剑,在空中纵横斩杀灵兽。莞公主瞧了一回,暗暗点了点头。瞧这林放的御剑之术,亦是极高明的,并不比她弱了。看来那儒门仙术,已是卓然成家,可与世间诸多成名仙法相提并论了。
林放性情孤高,又修成这无双御剑之术,原是目高于顶,小瞧了天下剑修,如今瞧见莞公主的御剑之法,亦是暗暗惊叹。只是他怎肯输给女流,当下用心御使双剑,一对困龙剑上下翻飞,剑气淋漓,端得是好看之极。
莞公主微微一笑,反倒收了法剑,对秦忘舒道:“既有强援,我便专心引界分流,我瞧这情景,稍后必有强力灵兽涌来,我可得紧守界力,怎样也不能让地仙境界灵兽破界。”
秦忘舒知道此事最为要紧,刚才三头独角黑兽,境界只是相当于三四级练气士,就能抵御洪炉青光,若容地仙境界灵兽涌来,此战的难度可就要加倍了。
他点了点头道:“此战便依仗仙子了。”“公主”二字在宰予面前,自然不便多提了。
向空中瞧去,黄光中有黑色裂缝一道,初时只有丈许长,此刻那裂缝竟有十丈了,正因这裂缝扩大,涌来的灵兽亦是汹涌之极,等那莞公主进入山洞之后,黄光之裂缝便在缓缓缩小了,涌出的灵兽顿时少了三成。
林放与宰予本来亦是手忙脚乱之感,此刻涌来的灵兽减少,皆是长舒了一口气,林放不由赞道:“仙子端的是高明。”亦不提“公主”二字。
秦忘舒这时方有余裕说话,便问道:“那雨师去了何处,怎地不见跟来?”
林放道:“我与师兄来此,本是要寻那界力薄弱之处,寻了一周,才探出太岳关前界力最弱,日后极荒山灵兽大举破界,定会选在那处了。雨师已留在关前,炼一座阵法,若只是靠人力抵御灵兽,毕竟是撑不了多时的。”
秦忘舒道:“如今有仙子分界引流,又何必选在太岳关前?”那太岳关离大晋腹地极近,若是有灵兽逃出去,可不是害苦了大晋百姓,这也是秦忘舒的一点私心。
林放道:“仙子的分界引流虽好,却是难以久撑,想那仙子又有多强的法力,能撑上几日?同样是分界引流,在太岳关前可是事半功倍了,因此那御兽的主战场,非选在太岳关不可。”
秦忘舒至此也只好默默点头,御兽一事关乎整个苍南,乃至天下,若存了私心,只图家国,那岂不是误了大事?自此之后,自己就该将目光放得长远,家国天下,总要分出轻重来。
黄光中的裂缝本是愈见缩小,哪知大地猛地一晃,极荒山方向窜出黄光一道,直达天际。而随着极荒山中黄光冲天,面前黄光猛然一盛,那裂缝就急速扩张数倍了。
不等三修惊呼,一只金甲灵兽在数十只灵兽簇拥之下一步跨出黄光,那金甲灵兽身高不足三尺,但全身金光四射,神威凛凛,手中刀向下一斩,就将一柄困龙剑击沉三丈。
宰予沉声道:“此是八级金吞兽,诸位需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