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想起,他所得的量天尺上,便有三字剑文,其中一字就是个“天”字,舍利真童传他“天”字剑文,莫非是因此而起?
他既得了量天尺,说明与禹皇有缘,此次又与禹皇因玉圭再结机缘,若在旁人瞧来,定会说他福缘深厚。但秦忘舒已略窥天地之道,知道凡有福缘必有原因。禹皇与舍利真童待他既厚,期望必殷。想来到这里,心中哪有欢喜,只觉肩上重担如岳。
这时舍利真童就向秦忘舒开讲天字剑文。真童道:“天有九重,不修这天字剑文,难以进入一重天,若论这进入一重天的好处,不过是开阔眼界罢了。此之谓站之弥高,望之极远。”
秦忘舒知道修士在苍穹界中,一重天离地千里,等闲修士难以飞升如此之高。只因越往上升,消耗真玄越是极多,到了七八百里,那真玄消耗的速度,好似江河入海一般,一泻千里。
自己日后若想飞升仙界,非得洞悉天地玄奥不可,怎能不修这“天”字剑文。
若论此字剑文,固然是极其玄奥,但入门并不困难。唯一可喜的是,剑文乃天地至学,若不能得天地认可,便是学了也是不通,瞬间便忘。
但舍利真童何等身份,叫天天应,叫地地灵,等他娓娓传毕,秦忘舒玄承之中便留下深深印记,再也忘不掉了。
若说学这剑文的好处,倒也谈不上许多,但秦忘舒就此算是得了天地认可,面前打开一道门户,天地大道,尽在其中矣。
更让人欢喜的是,秦忘舒自踏仙修之路,一直不为天地为喜,虽是小小的练气士,但所历劫难竟连天仙地仙之士也难比得过了。而他一路行来,处处逆天,就算到了此刻,仍是身在劫难之中。
而他修成这天字剑文之后,天地待他,或许就此不同。秦忘舒感激之极,便向舍利真童行礼道:“大修赠我剑文,令晚辈得以一窥天地大道,晚辈着实惶恐,他日若有点滴成就,不敢忘真童载培之德。”
舍利真童道:“你也不必谢我,亦不必去谢禹皇,浩劫既至,势无可当,仙界大能各有立场,又受到种种牵绊,实难置身其中。这场浩劫,唯有凡界修士可御。今日便是另一名修士来,我也会同样待他。道友需得明白。”
秦忘舒道:“虽是如此,亦感真童大德。”
正说到这里,极远处传来一声叹息之声,就见四周云团猛然一颤,好似水面一般,生出道道波纹来。一时间云雾翻覆,如同卷起滔天巨浪。
真童皱眉道:“那一位知道你来,心中想起朱厌,心境定是难以平复。你可速速离去,免得再生波折。”
说到这里,真童伸袖一拂,秦忘舒这道魔识神念立时离了原地,飘飘荡荡而去。其间忽明忽暗,浮浮沉沉,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界域,忽觉天光大亮,又不知到了怎样的所在。
秦忘舒已历四域,倒也习以为常了,急忙睁开眼睛,只见身在云端之中,四周金光遍照,清风习习。却见身前立着二人,其中一人相貌不怒自威,头戴冲天冠,身穿紫罗袍,那袍上绘就九鼎图样。
另一人约是十一二模样,瞪着一双眼珠子,直直地瞧秦忘舒,面色又是羞愧,又是紧张。
等他瞧明了秦忘舒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道:“师尊,这位道兄魔识神念无恙归来,师尊大可放心了。”
修士扳起面孔来,冷笑道:“若非为师于天地诸位大能处有些薄面,这位道友就要被你害了。天下修士虽多,那有大志者又有几人,心怀苍生者又有几人?你若打得他意志消沉,泯然众人,试问谁来御劫,谁救苍生。”
那童子见修士生气,吓得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修士又道:“我因这通幽法宝法力强大,不敢亲自携带,就是担心心念一动,天地诸神皆来加持,可不是惊扰他人。知道你心质纯朴,毫无机心,这才令你携带此宝。而你今日之举,着令让我失望了。”
童子大哭道:“师尊,你说出这话来,那是不要我了。”
修士道:“你妄动玉圭,那是何等的大错,为师也救不得你。我知你嫉恶如仇,深恨魔修,你今日之错,我怎能无责?也罢,从今日起,便将这玉圭收起,只当我没了这法宝,少了这项神通。等你转世历劫归来,这玉圭再由你携带。”
童子听到这里,不由向秦忘舒瞧了一眼,目中大有怨恨之意,秦忘舒暗道:“这童子因我犯了天规,自然触怒于我,我从此就多了一位仇家了。”
想到这仇家无由而来,心中甚是郁闷。
这时童子跪在修士面前,道:“师尊责惩,弟子不敢不从。”将手中玉圭恭恭敬敬地递了出去。
修士接玉圭在手,也不收起,而是将玉圭向空中抛去,那玉圭白光闪耀,也不知飞向何处去了。这玉圭何等法宝,却因这童子之失,被修士就此挂起,不再使用。修士失了这项神通,也算是略受薄惩了。
等挂起玉圭来,修士走上前来,只一拍,打得那童子烟消云散,一道元魂就此沉沦冥界,只待转世重修。
秦忘舒本该上前相劝,但见那修士相貌威严,行事果决,且这是他人师门中事,他人怎可置喙,因此着实不敢说话。等到修士打散童子元魂肉身,这才上前施礼道:“凡间修士秦忘舒,有缘得见禹皇金面,何幸之有。”
那修士面上浮起一道笑容来,道:“道友魔禅双修,也是难得,此番经历四域,不知有怎样收获?”
秦忘舒道:“晚辈于混沌碎域之中,得遇两名大修,其中一位叫重羽者,传我明字凤篆。”
禹皇道:“我观你体内与他人不同,不见太一神火,唯见凤火一道,你既得了这明字真言,除了能加强凤火威能,另有一个好处,你可曾知晓?
秦忘舒道:“晚辈玄承浅薄,愚钝之极,还盼禹皇明示。”
禹皇道:“他人修了这明字凤篆,不过是添了一项神通罢了。你既禀凤火而生,凤火强则福缘厚,寿限增,仙基灵慧,就此更进一层,这好处可是非同小可。”
那禹皇与秦忘舒说话之时,声音亲切,神态温和,自是刚才与童子说话那般厉色严声不同。由此瞧来,禹皇严于内而宽于外,实是治天下之大能大贤之士。
秦忘舒又惊又喜,他得了明字凤篆,以为只是凤火威能增强罢了,哪知还有这许多好处。他一揖到地,道:“晚辈此番际遇,全拜禹皇所赐。”
禹皇笑道:“你立志奇大,又修这魔禅双修,可见是能吃得千般苦的,我差点就打散你胸中奇志,心中也是愧疚,至于你所得福缘,那是自家宿缘,却与我无关。”
秦忘舒又道:“我离了混沌灵域,再转九渊地宙,遇到舍利真童,蒙他不弃,又传天字剑文一道。那真童本来不知如何传我,多亏禹皇传讯指点,方传了我剑文。这字得赠,定是禹皇的功劳了。”
不想禹皇却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那真童身份,便是我,也不敢轻易和他说话。我将你留在九渊,的确是盼真童传你些神通,但着实不敢有所求,他传你怎样法术,只看他的心意罢了。”
秦忘舒动容道:“原来劝真童传我天字真言者,竟是另有其人?”
禹皇笑道:“自然是另有其人。”
秦忘舒道:“以禹皇瞧来,此人是谁?”
禹皇摇头道:“天机难测。”
秦忘舒知道禹皇不肯明说,也只好罢了,忍不住就问道:“敢问那舍利真童,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禹皇哈哈大笑道:“若论起此人来,那可是非同小可,便是世尊见了他,也要道一声前辈的。此人原名叫落伽无那,对世尊实有辅佑之德,世尊能有今日,也多亏了此人。其中详情,在下也难以尽知了。”
秦忘舒已是吓得目瞪口呆,不想那真童瞧来娇憨可喜,却是世尊的从龙之臣。听禹皇之言,这位真童的身份竟不在玄灵天尊之下了。他喃喃地道:“不知我前世有怎样的福缘,今生竟遇此童。”
禹皇道:“那真童又对你说了怎样的话来?”
秦忘舒想来,真童说过的话甚多,也不知禹皇想知道的是哪一句,若是应对无方,岂不是让禹皇小瞧了,他想了想才道:“真童说了,苍南域这次劫难,本是朱厌神君的一点苦心,他提前发动兽劫,实为了警示凡界修士百姓,若是等到魔界一统,再与魔修同时发作起来,则苍穹万众,已是无力回天。”
禹皇听到这里,竟是面色一变,低声道:“不好,此番我竟是来错了。”
秦忘舒惊道:“禹皇何错之有?”
禹皇叹道:“我见苍南百姓受苦,心中不忍,便想来弥合苍南界力,却哪知朱厌的良苦用心?若非道友提点,可不是又要误了大事。道友,你这一言,其实是救了无数苍生。原来你我相遇,并非无因无由,那天机天意,果然玄奥之极,细细想来,好不怕人。”
秦忘舒更是动容,道:“难不成今日与禹皇相遇,竟是有人刻意安排,究竟是怎样大能,竟有这样大的神通?”
禹皇苦苦思索半日,忽地笑道:“除了她,再无别人。”
却不知禹皇说的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