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孤指山城既是仙城,自然是修士云集之后,是以秦忘舒见到这几名修士,倒也不奇。
这群修士共计五人,四男一女,除了那女子身披貂裘之后,其他四名男修皆是一袭薄衫。那女子将貂裘紧裹,也瞧不清面目,只见她身子打颤,显然修为不足。
那四名男修顶风冒雪而行,视这雪域极寒天气直当无物一般,看来个个境界不低了。
其中一名长须男子瞧了瞧孤峰半山腰处的风雪,皱起眉头道:“今日却是不巧,赶上孤指山城的这场半坡雪,瞧这雪势甚急,没个三五日怕是入不得此城了。”
身边一名胖修士便道:“别的不打紧,就怕嫂夫人抵挡不住这极寒天气。”
长须修士道:“夫人丹药将尽,若留在这雪地里,可不又是一场煎熬?”
正说着话,女子身子一晃,差点就要跌下遁器,幸好女子身边有位少年修士一直随侍在侧,急忙伸手一扶,叫道:“姐姐小心了,这寒风极是厉害的。”从怀中取出一道灵符来,伸手拍得尽碎,一道火焰便出,绕着那女子转动不休,原来是道火符。
那女子低声道:“我能撑得住的,何必用这火符,这一道火符可也值得百八十两仙币,也不知仔细使用。”
少年修士笑道:“这又值得什么,等姐夫将那件雪玲珑换了,便是千八百道火符也能换得来了。”
女子面色一变,道:“噤声,噤声,需防隔墙有耳。”
少年修士浑不在意,道:“这雪岭荒山的,哪有人影?”
女子忽地在他肩上一拍,向远处雪岭一指,少年修士抬头去瞧,便是一惊,原来那纤红不知何时移步出了潜修之地,正撑伞立在峰上,冷冷地瞧着众人。
秦忘舒在山居中将这情形瞧了个明白,忖道:“不知那雪玲珑又是何种奇珍,难不成纤红听到这宝物的名字,竟是动了心思?”
五修本来因要照顾貂裘女子,遁得并不算高,那雪岭却是参天之势,因此五修抬头瞧着纤红,皆是心中狐疑。已方说来也是人多势众,对方只是孤身女子,没理由就怕了对手,但纤红神色冷漠,目光生寒,瞧来又令人不快。
这时那貂裘女子就埋怨起少年来,嗔道:“都是你多嘴,可不惹出祸事来。”
少年修士兀自强辩,道:“也不见得就是祸事。”见纤红生得美貌,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便在这时,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道:“弘道兄,刚才我听到‘雪玲珑’三字,却不知是否听错。”
那弘道兄笑道:“千真万确,便是这‘雪玲珑’三字。老弟听得半点不错。”
二修藏在云端深处,只凭目力是瞧不见的,秦忘舒动用禅识方知,这二修其中一人身穿白色锦袍,相貌虽是年轻,却是顾盼自雄,倒生得有三分俊俏。另一名黑袍修士,面白微须,想必就是弘道兄了。这两名修士赫然皆是地仙境界。
白袍修士喜道:“我早就听闻这雪玲珑的名字,说是什么雪域奇珍,极寒之宝,弘道兄,你见多识广,倒来说说这是怎样的宝贝?”
弘道兄道:“若论雪玲珑这件奇宝,甚是珍贵。雪域中有种灵物,叫做玉虫,说来是虫,却是长在土中。这玉虫有道是,离土便死,遇火则焦,唯有在极寒之地,方能寿限千年。”
白袍修士道:“果然是奇物一件,不知这玉虫与这雪玲珑是怎样的关系。”
弘道兄道:“那玉虫寿限只有千年,无论修得如何,到了千年必死,死后其尸死而不僵,那虫尸瞧来冰雪剔透,栩栩如生,便是大能玉工,也雕不出这巧物来,又因生得纤巧,就叫做雪玲珑了。”
白袍修士道:“依弘道兄所言,不过是件玩物罢了,又何奇之有,何贵之有。”
弘道兄笑道:“你当这雪玲珑容易得来?这玉虫若是安然活上千年,好比是我凡界修士飞升仙界,百万中无一,若能得到一只,可不是福缘深厚?更要紧的是,这雪玲珑可治寒毒,哪怕你这人被这冰雪冻得透了,只需将这雪玲珑用火化来,香气透入肌肤,那人可就能活转来了。”
白袍修士不由失声道:“这雪玲珑竟能救人性命,果然是一件奇宝了。”
听空中这二修说话,云下四男一女皆是大皱眉头,这二修公然谈论他人的宝贝,甚是无礼,可见必定不怀好意了。长须修士忍不住上前,将那女子的手掌握住,与那少年修士一道,将女子护在身后。
胖修士与另一位青袍矮个修士,则悄悄将法剑取出,横在胸前。四修就将貂裘女子团团围住。
秦忘舒瞧见这情形,知道这件雪玲珑必在女子身上。
空中修士又道:“弘道兄,底下这四位道友,一位仙子却又是谁?我不识北氓大能,正要向弘道兄指教。”
弘道兄笑道:“我虽常在雪域行走,也难以尽识雪域大贤。不过那位长须道友,却是赫赫有名,众人皆知。此修名叫井长青,虽是散修一名,却修成九级炼气士境界,当年雪神宫瑶光殿极寒阁皆来招揽他,此修竟然说走就走,不肯俯就的,也算是有一身傲骨了。”
白袍修士道:“莫非是雪域蛟龙井长青?就连我也听过他的名字,只是此人雅号犯了雪域神龙的名讳,怕是说不得了。”
弘道兄道:“不错不错,此人的雅号竟有三字与雪域神龙冲突,也难怪他在雪域中呆不得了。”又指向那女子道:“这位仙子,必是井长青的夫人了,名叫清雅仙子,当年也是雪域美人儿,如今虽年近五旬,姿容不减当年。”
少年修士叫道:“兀那两名修士,休得胡说八道。”
要知井长青一行,唯有井长青修成九级炼气士境界,胖修士也只是七级炼气士,其夫人不过三四级罢了。因此听见两位地仙修士说话,他人自是大气也不敢出。唯有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怒斥其非。
空中二修施施然不理,白袍修士笑道:“其他诸修不值一提,弘道兄不说也罢,只是那雪岭上的美人儿又是谁?”手指所向,正是纤红。
弘道兄在说话之际,目光早就飘向纤红多时,十分目光有九分落在纤红身上,此刻便咽了口津涎,道:“这位仙子实有倾城倾国之姿,只可在下未能识荆。”
白袍修士哈哈大笑,道:“弘道兄,你修那止水心法多年,如今遇见这位美人儿。瞧一眼便损十年修为,瞧三眼功力尽费。弘道这多年清修怕是白饶了。”
弘道兄面色一红,道:“老弟休得取笑。”
白袍修士笑道:“弘道兄,你我可得将这丑话说的明白,美人儿与雪玲珑,可不能两者兼得,究竟是想要美人儿还是雪玲珑,速速做了决断。”
井长青诸修听到这话,皆是大怒,空中二修好不嚣张,竟视众修为无物,已将那雪玲珑已当成自家物事了。纤红却是神色不动,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来。
青聆见这二修强横霸道,不由就是摇了摇头,道:“秦兄,怎地这凡界修士,尽是卑鄙无耻之徒?”
秦忘舒欲辩不得,也只好摇头。自己自踏仙修之道,也遇到不少贤德之士,但哪怕百名修士之中只出了一名败类,便损去仙修之士许多清名。在青聆这等世外性灵瞧来,便觉得世间恶徒遍地了。
再深想去,苍穹兆民,自然也该是忠诚良善者为多,为何魔我却如此猖獗?可见一人生出恶念,便消去贤德之人的许多功德。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良善消长,便是这般了。
秦忘舒忖道:“难怪这世间有‘除恶务尽’这四字,果然说的明白,一名恶人,就污了我清修之士的名头,这二修怎能不杀?”
这时弘道兄瞧了瞧清雅仙子,又瞧了瞧纤红,竟是决断难下,若要雪玲珑,又舍不得美人儿,若要了美人儿,雪玲珑可不是就此无缘?
急得白袍修士便道:“弘道兄,莫要贪心,若想两件皆占,我可是不依的。”
弘道兄只好一顿足,咬牙道:“罢了,雪岭上那美人儿归了我。”
白袍修士哈哈大笑道:“早知弘道兄必选美人儿,井长青便交给我了。”
身子微微一沉,便穿透层层云雾,口中喝道:“井长青,若是晓事的,速将雪玲珑交给我。”
口中说着话,就将手中法剑祭起,此剑罡光大作,那罡光如针似芒,就向足下五修罩去。
井长青大喝一声,将袖中一柄雪亮的法刀祭来,这柄法刀亦是大放罡光,迎将上来,挡住剑罡无数。那法剑怎能落得下来。
少年修士与胖修士亦是同时大喝,各自祭出法宝,二人所用法刀皆是法刀,瞧两柄法刀去势,与井长青正是一路的,只是两柄法刀光芒虽盛,却也只是刀光而已,这两名修士,毕竟修为不足。
于此同时,弘道兄也扑到纤红面前,纤红柳眉倒竖,喝道:“可恼。”手中金针当面刺去。然而其身子却如青烟一般,已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