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片刻间就与两名野人打得火热,自家想来也觉好笑,等两位野人老哥争相授诀已毕,秦忘舒道:“这次老祖对头是雪域三宗修士,三宗精英尽出,来头不小,若只是我等这七八十人,就算仍嫌不足。何不去请摩云崖的同道请来?”
身边两只野人齐齐摇头道:“我等与摩云崖那伙老死不相往来,理他作甚,便是赤玉谷这些家伙,若是不冲着老祖金面,也任他自生自灭罢了。”
另一名野人就道:“人族小弟,你不知这两处家伙何等可恶,这多年来逼得我等极苦,若不是深藏湖底,早被这两处灭了。”
秦忘舒道:“大敌当前,灭族在即,这些自家恩怨只好放到一边,你等想来,老祖既然现世,那局面就大大不同了,若是让老祖瞧见你等自相残杀,不知有多伤心,若是惹得老祖心灰意冷,弃你等而去,野人一族再无法重振声威了。”
这番话言词恳切,两名野人听了皆是默不作声,正不知如何是好,哪知身边不远处一名野人忽地掉头就走,这野人修的是水遁之术,在雪地上遁行极快。
诸野人见他转向,忙叫道:“你去哪里?莫不是心中胆怯,不敢前去厮杀!”
这野人大叫道:“人族小弟说的有理,我去摩云崖报信,务必要请来摩云崖大伙儿助拳。”
诸多野人皆是一奇,纷纷叫嚷道:“这可使不得,你这样去了,可不是送命吗?”
秦忘舒也是一奇,怎地这些野人说走就走,说行就行。行事极为任性,看来这也是没有首领的好处。
就见野人把那位送信的野人围住,个个苦劝他改变主意,莫要枉自送了性命。
这位野人急道:“人族小哥儿,你刚才说的话甚是罗嗦,我也学不全,速速再讲一遍给大伙儿听。”
秦忘舒不由一笑,忙将刚才那话又说了一遍,这次动用真玄振喉发音,自然传去极远。
听了这话,大多野人皆在点头,道:“人族小弟这话说的有理。”
自然也有野大摇其头,道:“不可不可,摩云崖那伙儿杀了我无数兄弟,我便是万死,也不想去求他们。”
忽见一名野人大声唱了起来,其声虽是古怪难听,却也能听出曲调来,秦忘舒与云天轻皆是大奇,这野人无故高歌,又在玩什么花样。
秦忘舒身边两位野人忽地也摇头晃脑,与那高歌的野人应声相合,这两位野人的声音一个高亢嘹亮,一个低沉雄厚,同样唱来,可就好听多了。
片刻之后,又有数名野人加入进来,其后雪原上高歌的野人越来越多,最后除了几名顽固不化者,绝大多数野人都在引吭高歌。那歌声初时听来古怪离奇,不想越听越觉得心中悲愤莫名。就算听不懂其中古音,听那曲调哀沉低婉,似乎在诉说野人立世以来的种种不幸遭遇。
秦忘舒略识音律,知道那世间固然有许多语言,彼此间无法沟通,但音律却是共通的,或悲或喜皆能感同身受,世间至奇至妙之事,莫过于此了。
云天轻低声道:“忘舒哥哥,这些野人齐声高歌,莫非是在向摩云崖修士传讯吗?”
秦忘舒道:“我心中也有此惑,这世间原有一种大势执心咒,若是齐心协力,同念此咒,则是威能强大之极,野人借歌声传讯,大概也是这个道理了。”
再瞧身边两位野人,已是泪流满面了。
云天轻叹道:“不知他们唱的什么,竟是这般伤心,忘舒哥哥,你译给我听。”
秦忘舒道:“他们唱歌所用的,或是野人古音,我也听不大明白。”
一名野人忽地道:“我等野人古音,是从斧文而来。人族小弟,你又怎能知晓。”说了这话,复又唱了起来。
秦忘舒又惊又喜,他本来已从罗援处学得斧文,奈何他当初是将这斧文当成符文来修,只知探究其中玄机深意,又哪里理会斧文如何念法。
经这野人提醒,他再次用心听来,果然就是以斧文创的一首歌谣,歌词大意是:“万里情缘一梦牵,天地诞我意阑珊。借得灵猿造化体,此身生来多磨难,一拜朱厌修大道,二拜冰魇斩痴念。敢让我躯数过万,斩灭魔我荡凶顽。”
那野人歌谣,只知直抒胸臆,怎理会文辞典雅,还是秦忘舒悟歌中之意,另撰其辞,说给云天轻来听。
云天轻点头道:“若不是听到这歌谣,几将这些野人误会了,原来朱厌永魇生出这野人来,便是要荡平世间不平,以灭魔我,其志反在玄灵天尊之前了。”
秦忘舒道:“当初世尊分开朱厌冰魇,不令二人团聚,怎地这对大能反倒对世尊感念不已?”
云天轻道:“你想来,他二人若是在了一处,必定是灾连祸接,早被大能和办法诛灭了,如今天隔一方,反倒能持久了。他二人你心中念着我,我心中念着你,就算不在一处,只要此心不易,那也是有苦有乐了。”
秦忘舒道:“这份痴念,我却是不懂了。我心中若有一人,只想着与她痴守一生,绝不肯分开的,若是这般相隔两处,便是千里万里,我也定会赶过去。”
云天轻道:“若是你与她厮守,就会误了胸中大志,御劫大业,却不知你心中又是如何?”
秦忘舒听到这话,正想脱口而应,却觉得腹中之话,怕有些口是心非,只好止口不言。个人私情与胸中大志孰轻孰重,竟是难以掂量了。
他心中想到,若是那凡俗百姓,自然只肯彼此厮守,管他外面昏天黑地,但一个人若修成仙修妙术,身上便多了一个担子,天地待你越厚,那担子就越发沉重,若只管自家私情,却误了苍生,可不是自私之极,说来这也是魔我之念了。
正在心中交战,忽听诸多野人歌声皆停,别瞧刚才野人唱的动情,个个泪流,此刻却像没事人一般,仍是各逞遁术向前,
唯一让秦忘舒放心的是,这歌声既然是斧文所撰,自然传诵极远,摩云崖诸多野人,已知道有同伴求援了。而刚才野人所唱的歌谣之中,亦将三宗围攻之事述及,只是秦忘舒不曾译给云天轻罢了。
正行间,前方空中来了数道遁光,秦忘舒极目去瞧,见那云端里来了四名修士,其中有二人身穿黑底镶金法袍,那是极寒阁修士,另有二人身穿灰袍,则是雪神宫弟子。
看来三宗也担心白龙潭野人来援,这才派人远出哨探。
秦忘舒喝道:“不可走脱了这四人,诸位速将这四人拿下。”
那野人齐齐大喝一声,其音穿金裂石,响彻天地间,就见空中四修再也御不得遁器,齐齐从空中跌落。
原来那喝声也是斧文之用,诸多野人齐声喝来,当即打散空中云团,四修如何再能凝聚风力。
早有四名野人齐出,一人捉得一个,那四修被野人大喝之声震得浑浑噩噩,便有全身神通也是施展不得了,这才被野人所擒。
却见野人手快,早有两名野人动手,将一名雪神宫弟,一名极寒阁弟子拍得粉碎。云天轻忙喝道:“忘舒,速让诸修停手。“
秦忘舒急忙喝止了,正想动问其中缘故,云天轻道:“三宗派了雪飞龙这样的天仙境界大能前来,其志恐怕不在于诛尽野人,而是想将野人一网成擒。你想来,三宗其志在南,若能收编这群野人,可不是如虎添翼?“
秦忘舒忙将这话对野人说了,又道:“就怕已有野人兄弟落入三宗弟子之手,我等也多擒三宗修士,却不杀害,如此一个换一个,才能换来被擒野人。“
诸多野人齐齐点头道:“人族小弟这话极有道理。“
偏有一名眉间生了红毛的野人不服,道:“为何这人族小弟说话总有道理?“
旁边野人道:“一个人若是不怕死,那就是好汉豪杰,既然是好汉豪杰,说话必有道理。好比我是好汉,你就该听我的。“
秦忘舒听了这歪理,竟是无言以对。
红毛野人道:“就算人族小弟算是好汉,你又算什么好汉?“
野人道:“我刚才只说‘好比’,那是打个比方,不代表我就是好汉,但那只不过是我的谦词,不代表我就不是好汉。是不是好汉,就得在拳头上分胜负,你若是不服,你我打一架再说。“
红毛野人叫道:“打就打,我怎会怕你,只是你就算打赢了我,也不算好汉。除非你打赢了所有兄弟,我才认你是好汉。“
秦忘舒听这两只野人争辩,只觉得头大,忙叫道:“两位好汉,正事要紧,自家兄弟怎能厮杀?“
两名野人同时大喜道:“人族小弟说你我是好汉,这还能有错?人族人弟之言,向来是极有道理。“
说罢二只野人就顾盼自雄,洋洋得意起来。
秦忘舒暗道:“不知赤玉谷那边战况如何。“忙令身边两只野人架着他前去,走到两名修士面前一瞧,不觉就是一惊。
原来那灰衣修士固然不识,其中那位黑衣修士,赫然就是极寒阁的仇寒刀了。
仇寒刀见到秦忘舒也是大感惊讶,但见秦忘舒虽被两只野人架着,野人神情态度却甚是恭敬。
仇寒刀福至心灵,忽地叫道:“秦大修救命!“